空气中充满一股甜腻的气息,让桑乐连头也抬不起来。 她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感觉有束灼人的视线投在自己身上,这让她身体僵硬,连确认的勇气也没有。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不愿打破这氛围。开心又紧张地绞紧手指,专注地踩着脚下的石板路。 她不说话,男人更是不会主动找话之人,两人就这么沉默着一路走到宫门。 宵禁快到了,守城的士兵正一个一个检查路过的行人。 桑乐总算想起来有事要说:“若是送了我回来再遇上宵禁,子珩岂不是回不去了,那这小家伙该如何?” 男人似乎早想到这一层,从容道:“可先派人送回四门街,得了我的信物,忠叔自然会妥善处理。” “还是算了罢。”桑乐脸红红的,抬头快速看了他清晰的下颌线一眼,“已经很晚了,耽误了你也不好,我让陈将军——” “陆闻溪!” 话还没讲完,就听到有人在唤她。 宫中能这样连名带姓喊她的人不多,回头看,是杜青山。 怎么哪里都有这人,桑乐正要发作,却看到他身后的马车。光线昏暗,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但她认得,那是二姨娘常坐的。 二人似乎出了宫,现在才回来。 那轿中人未见其面,嘲弄的声音却透过帘子传了出来:“这般夜深了,姑娘家家的,还与男子在外厮混,传出去只怕家门的颜面都得丢光了。” 宋子珩猜出那人是杜良娣,正欲上前行礼,却被拦住。 桑乐看着他笑了笑:“你看,这不就有人送我回东宫了?现在天色已晚,子珩还是早些回去歇着罢。” 宋子珩也不愿与杜氏照面,便没再勉强,只远远朝着杜氏姐弟揖了揖。 杜青山骑在马上,看不清神情,却没下马,只拱了拱手。 见他这般无礼,桑乐转身就要上前理论。 男人却反过来拦她:“那子珩就先告辞了。” 桑乐不便发作,只好叮嘱道:“那你路上小心,夜深了还是有些冷风,别吹太久。” “郡主保重。” 与她作别后,宋子珩便提着竹篮往回走。 四门街与朱雀门南辕北辙,若走路,回府上只怕得到半夜,遂找了马车。 篮子里的狗兴许是饱餐过一顿,没再呜咽残喘,沉沉地睡着。宋子珩垂眸盯着那可怜的小东西看了侍儿,思绪渐渐飘远。 路上行人已散得差不多,商贩也收好了摊,匆匆往回赶。 出了城,人影渐渐稀疏起来,空旷的马路上,仅有马车前一盏微弱的油灯忽明忽暗。 男人出了车厢坐在外面。 才刚立夏,夜晚的风还有些冷,男人却浑然未觉,靠在门板上,抬头望着漆黑的夜幕,能隐约看到几颗灰暗的星星。 竹影摇晃,清风徐徐,四下一片祥和,车头垂挂的铃声却随着受惊嘶鸣的马倏然停下。 宋子珩放下缰绳,回头瞧了眼车厢内的竹篮,确认安好后,才缓缓站起来。 他本就生得高,站在马车顶上更显身形颀长,静静地立在原地不动,似一颗青松般,在等着什么。 风似乎大起来,压折了还未长粗的竹枝,发出咔吱一声。 蓦地,一道锋利的光从高处的利刃上反射出来,投在男人冰冷的眸间。紧接着,两个漆黑的身影从枝头冲着马车上的人直直落下。
第24章 朱雀门外,看守城门的士兵正一个一个仔细检查入城的行人。衣着贵气的姑娘走到门前,不顾拦截就想直入城门。士兵见状,扬了扬手中长.枪,将她拦住:“亥时已至,进出城门需出示令牌。” 桑乐看着挡在面前的士兵,才想什么似地将手伸向腰间,摸索半天,却什么也没找到以。低头将荷包翻找个遍,也不知令牌去了哪里。 “没有令牌就让开!” 突然的厉声惊得桑乐后退一步,秀眉微蹙,却又不好说什么。四周看了一遍,也没见着认识的陈将军,余光瞥向不远处即将进城的姐弟,扬声道:“杜青山!” 马背上的男人勒住缰绳,转过头,道:“怎么?” 桑乐扭捏了下,说:“我要进去。” 杜青山双腿动了动驱动马缓慢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要进去便进去,跟我说作甚?” 守城的士兵见过杜青山一两回,见二人说着话,似相识的样子,对桑乐便客气了几分,却仍未放她进去。 桑乐咬了咬唇,语气弱了几分,道:“我...我的令牌掉了。” “令牌掉了?”马背上的人似乎笑了,“与我何干。” 见他牵动缰绳竟是要走的样子,桑乐抬步上前,“你——” 她才动,士兵就竖起手中长.枪,喝道:“退!” 声音洪亮高亢,街上稀有的几个人纷纷看了过来。 桑乐先是被吓一跳,很快便反应过来,不禁也怒道:“放肆!敢这样跟本郡主说话!...陈将军呢,叫他来见我!” 士兵听她自称郡主,狐疑地看向骑马的大人,见后者依然无动于衷,嗤笑一声,道:“郡主?哪个郡主?即便是,进宫也要出示令牌。” “我...”桑乐眼见着杜青山就要走远,情急之下,捡起地上的石头就要往他身上扔。 士兵见她欲行不轨,出手一把将她推开。 桑乐猝不及防,本就没站稳,这一下竟是被推到。还好眼疾手快,急忙扶住一旁的拒马。 “啊...”她低呼出声,撑着粗砺的木身,看着眼前骇人的尖刺,若不是她身手灵活,险些就要蹭到。 “大胆!”那士兵冷着脸上来,“竟敢对当朝官员出——” 他话没说完,便被不知何时转身的人一脚踢开。 杜青山慌忙跳下马来,行至桑乐面前,拉着她胳膊仔细检查一遍:“有没有伤到哪里?” 桑乐思绪回拢,怒上心头,挣开他的手,愤愤地瞪了他一眼,迈开脚步径直往城中走。 其余士兵目睹了方才情形,这下俱不敢再拦,自动让出道来。 “大人...”那被踹开的士兵捂着肚子站起来,“那、那是...” 杜青山黑着脸,沉声道:“你好大的狗胆,东宫的主子也敢拦。” 士兵没想到那姑娘真是郡主,慌忙跪了下来,求道:“大人恕罪!是我有眼无珠...” 杜青山却没空理他,朝着快步的身影追了上去。 桑乐却并未顾自离开,而是转身朝着二姨娘的马车。 拆开帘布,里面坐着个雍容的妇人,似乎也没想到是她,脸上有些惊讶,随后转笑道:“哟,这是谁啊?” 杜青山已至她身后,低声劝道:“方才不过是想逗一逗你,没想到差点惹祸,是我的错,你要闹也等回去闹。” “闹?”桑乐侧过脸,睨了他一眼,“我闹什么了?”随后又转回来看向轿中人,嘴角微弯,笑道:“我不过是看着这马车宽敞,想来坐一坐,却不曾想二姨娘正好在,实在是叨扰了。” 她虽笑着,笑意却未达眼底,说完便自顾抬脚踏上去,随性地坐下。 马车的确宽敞,即便坐两人也有富余,可桑乐偏挤在杜良娣身边。 杜良娣被她挤得身形一偏,眸中露出厌恶神色,往旁挪了些,道:“郡主今日怎么肯赏脸和我一块儿坐了?” 桑乐拍掉手上灰尘,捡了颗碟中果子喂到嘴里,懒懒道:“你不是说了,本郡主赏脸么。” 她也不想上来,可今日走了许多路,实在有些累。 “你...”杜良娣欲说什么,被杜青山按住手,“正好闻溪也要回去,姐姐不如就与她挤一挤好了。”说着又看向吃东西的人,“看你今日也累了,不如在轿中歇会儿,等到了我再叫你。” 桑乐听见他说话就生气,就着手上果子就扔到他身上。 杜青山接住果子,没生气,反倒笑了。 桑乐觉得那笑十分可恶,又捡了好几颗往他身上扔,都被一一接住。 “你有没有一点规矩?”杜良娣见状忍不住骂道,“都快嫁人的人,还这副泼辣模样。” “规矩?”桑乐动作停了,将果子咬了一口,“方才宋大人远远地朝这边作揖,杜詹事可是连马都没下随意敷衍了事呢...” 杜良娣哼了声:“不过一个礼部侍郎,还得让我亲自过去回礼不成?” “也是。”桑乐却似没听见,“杜良娣好威风,区区一个侍郎,自然不配你回礼。那你此刻见着本郡主,为何也不行礼,你的规矩呢?” “闻溪!”杜青山唤她,“好了,先回去再说。” “你...”杜良娣噎了下,随后似听了什么笑话似地,嗤笑一声,道:“跟我摆郡主的架子了?没教养!” “姐!”杜青山声音沉了几分,“别说了!” “怎么不能说。”杜良娣哼了声,继续道:“我好歹算你继母,你若不愿叫我一声,我也不介怀。你从小没了娘,看你可怜,这些年来我也没亏待过你。可我与青山好歹算你长辈,你如今却要跟我摆郡主的架子,这不是没教养是什么?” 桑乐脸色冷了下来,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一言不发。 杜良娣没见过她这副样子,一时间竟也有些愣住。 杜青山也顾不得其他,身子往里探进来,轻轻拉她:“出来,我将马让给你骑。” 出乎意料地,桑乐顺从地被他拉动,抬脚,踏出车门。 却在门口处停下。 “我们先回去。”杜青山轻声劝她,“好不好?” 停在门口的人似乎酝酿着什么,过了少顷,突然转身,伸出手一把将马车里坐着的人拉了出来。 “啊!”杜良娣本来还冷笑着,突如其来的力量将她一把拽到外面,来不及站稳,便要倒在地上,发出一声尖利的惊呼。 杜青山急忙接住,声音里也有些怒气:“陆闻溪!” 桑乐盘腿坐在轿门处,看着外面那张花容失色的脸,笑道:“我娘死得早,没人教,二姨娘又不是不知道,怎么今天倒似头一回知道我没教养般。这马车本郡主看着不错,便用了。二姨娘知晓闻溪是个没教养的,就让给我好了。” 她说着将门帘放下一半,对两旁的赶车的仆人道:“回东宫。” • 离朱雀门遥远的四门街上,四下寂静一片,唯有江边的风吹得树林吱呀作响。 威严的丞相府外,停着辆简朴的马车,车顶已被削去大半。车门轻轻打开,提着竹篮的男人从里面跳了下来。 宋子珩停在门口,低头看着袖子上的血迹,已被灯笼发出明亮的光线染上一层薄薄的橙黄。似乎想到什么,他顿了顿,转身到了另一侧,脚下一轻,跃过了围墙。 回到房中,将竹篮随手放到一边,脱掉外袍后才点了盏微弱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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