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出来啊。”闻蔷头也没回,继续指挥着。 桑乐看着她有些发干的嘴唇,道:“你今日很有空嘛,竟然知道来帮忙。” “我只是看你可怜,要嫁人了却只能自己一个人忙活,连个娘家人帮忙也没有,好心过来看看而已。” “哦。” “哦?”闻蔷偏过头看她,“你不感谢我,就哦?” 桑乐回望她:“我又没求你来。” 闻蔷轻哼了声,抬起头继续望着动作的仆人。 她双颊鼓成一团,桑乐瞥了一眼,嘴角轻轻勾起,道:“哎,等我出嫁以后,你可以搬到我的院子里住。” 闻蔷似乎更生气了:“谁稀罕你的院子了!” “不稀罕你那时哭什么。” 小时候两姐妹为了谁住这处争过,说谁先拿着自己的东西进了卧房这院子就归谁。闻蔷那时太小,根本不是她的对手,眼看着桑乐抱着枕头进了屋子,站在门口哭了好久。 桑乐想起她那时大哭模样就好笑,继续道:“你现在可以实现愿望了,趁着你明年嫁人前,还能在里面住一段时候。” “你!”闻蔷转过脸瞪着她。 桑乐挑眉:“怎么?” 闻蔷咬了咬牙,重重地哼了声转身就走。 “别走!”桑乐拉住她。 闻蔷瞥了眼她拉住自己的手:“干嘛。” “跟我去见皇爷爷。” “见皇爷爷?有什么事吗?” “你不想知道爹爹的消息吗?” “可是...”闻蔷有些犹豫,“娘叫我不要乱跑。” 桑乐轻叹一声说:“宫中是你自己家,怎么能算乱跑?” “哦...” 姐妹二人一路往皇帝的寝宫走去,桑乐还从未与闻蔷如此这样亲近的同行过,不禁觉得有些稀奇。 闻蔷似乎也有同样的感觉,一路上竟然很乖巧地跟在她身边。 转过一个路口后,闻蔷突然道:“你要和宋大人成亲了。” 桑乐有些发笑:“你才知道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很开心吗?” 桑乐无力地看她一眼,不回答。 闻蔷也自知这问题有些愚蠢,噘了噘嘴,道:“算了,当我没说。皇爷爷现在在寝殿吗?” “不知道,得去看看。” 结果却没见到,守殿的士兵将姐妹二人拦住,说皇帝身体抱恙,正在静养。 桑乐问了几句,什么结果也没有,只好悻悻离去。 兴许是皇帝真的很宠爱她这个孙女,即便是郡主成婚,宫中也布置得十分喜庆,沿途的路灯幡旗皆换成了红色,连一路遇到的各路宫人,见到她也都客气地贺一声恭喜。 桑乐非但没高兴,反倒眉头紧锁。 皇帝虽年事已高,但身体一向不错,可近年来却频繁抱病避朝,尤其是有什么大事发生期间,几乎很难见到。 尤其是最近,宫中的士兵明显比以往更多了些,且个个身披重甲,巡逻的次数频繁许多。 想到此处,她心中一沉,连续几日的好心情开始低落起来,忍不住又开始胡思乱想。 日子越来越近,太子竟一点消息也没有。 翠儿抱着喜帕进来时,看见准新娘正坐在窗边发呆。 唤了好几声,沉思的人才回过神来,懵懂地看着来人。 “郡主难道是已经开始紧张了?” 服侍了一段日子,翠儿发现这个主子倒也不像传言般刻薄,偶尔还能说上几句玩笑话。 桑乐瞥一眼她手中红色布料,道:“爹爹可有消息了?” 翠儿摇头,见着她眼中愁色,立即改口道:“说不定今夜就回来了呢,明日就是郡主大婚,殿下肯定会回来的。” 桑乐轻轻咬着唇,捂住心口说:“你去给我倒杯水来。” 翠儿手脚轻快,立即端来水,关切道:“郡主有哪里不舒服吗?” 桑乐喝了一口,摇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这一颗心总扑通扑通似擂鼓般响个不停。” “莫不是礼乐听多了?这两日总奏不停歇,奴婢听久了也有些心悸呢。” “也许吧。” 妆台上摆满了珠宝首饰,在烛光下流光溢彩。桑乐抬手碰了碰,上面的光点就随之跃动跳转,她坐了会儿,仍难平息心中那股难以抑止的慌乱。 从来没听过有哪个女子出嫁前夜,父亲却还在外未归的。 翠儿在旁边收拾了一会儿,见她还在愣神,又劝了劝:“郡主要不要早些歇下,明日只怕有些累。” 桑乐叹了口气,道:“好吧。” 兴许明日一早醒来,爹爹真的回来了。 还没走到床边,外面就传来一阵忙乱的脚步声。沉闷又厚重,伴着清脆铃响,气势浩荡地隔着院墙登登传来,踏得月光下的竹影也跟着颤抖。 整个东宫的仆人加起来也踩不出这样响亮的脚步,桑□□过窗远远看着不远处亮起来的火光,愣了下,一双忧郁的双眼跟着亮起来,欣喜道:“快,去看看是不是爹爹回来了!” 翠儿正要出去,却见着个仆人急急忙忙地跑进院中,脚步慌乱,险些撞到门上。 “急什么?”桑乐轻斥,“怎么回事?可是爹爹回来了?” 那老妪道了句该死,撑着膝盖稳住身形,望着她气喘道:“回郡主,圣旨来了,请您跪听。”
第46章 内院离大门处有些远, 一路上能见到许多家仆也行色匆匆地四处奔波,个个脸上面色铁青,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 不过宣个圣旨, 竟能让东宫乱成这样。 这情景让桑乐直感不妙,随手抓住一个老伯, 问:“发生什么事了?跑什么?” 那老伯见着她竟毫无主仆尊卑, 挣开手哆嗦着自说自话:“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桑乐欲问他来不及什么,那老伯便顾自朝着后门方向跑去。才跑没几步, 又被折返回来的其他人拦住。 “走不掉了走不掉了, 后门全是官兵...” “这可怎么办啊...” “我上回看到这么多官兵围府, 还是十几年前那萧家...当时可是满门都...” “啊?那我们不也是...” 一群人围在一起惶惶不安地小声议论, 说着就有人小声啼哭起来。 桑乐离得远, 又急着去听旨, 见这些下人如此惶恐, 不由喝道:“你们在那里挤着做甚,还不赶紧跟着本郡主去前面听旨!” 那些听了此话也不敢妄动, 停下来面面相觑。 桑乐没空问清楚,提着裙子继续往外走。 出了内院, 却见着许多兵, 燃烧的火把照得半边天也透亮, 熊熊火光下,整齐的士兵将东宫围得密不透风, 个个手持兵器、严阵以待。 从没在东宫见过这样的阵仗,桑乐前一刻还焦急的脚步渐渐沉重。 翠儿见她停了下来, 小心地问:“郡主, 怎么了?” 她似乎也被吓到,嗓音听起来都在颤抖。 桑乐似乎被吓了一跳, 回过神来,竟发觉不知不觉间已屏了许久的呼吸,这才深深吸了口气,什么也没说,仍朝着前院走去。 院子里已有许多人,站的跪的都有,原本还算宽敞的空间被填得满满当当。 杜良娣和闻蔷已到了,桑乐走到旁边,小声问:“发生什么事了,爹爹回来了?” 闻蔷脸色有些发白,轻轻摇了摇头。 “你还好意思问什么事?”旁边的杜良娣语气却有些不善,“看你这副淡然模样,只怕是与你那未婚夫勾结好的吧,陆闻溪,东宫也算待你不薄,你就这样对我们?” 桑乐一头雾水,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我胡说八道?呵!”杜良娣冷笑一声,“事到如今还装什么?看到来了这么多人,你心里很高兴罢?夫君即便对不你算好,可也没亏待过你...” 桑乐不想听她发疯,转头去看门口处拥挤的人群,一群官员正簇在一团,小声商讨着什么。 其中有几个围在外面的她见过一两次,都是三司各阶要职。 另一边,温知行负手独自站在一处。 总算见着熟人,桑乐抬脚欲上前打听,一身戎装的温知行却似没看见,抬起手中长.枪猛地拄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 桑乐吓得止信脚步。 场上瞬间鸦雀无声。 迎着众人目光,温知行上前一步,扬声道:“都来齐了没有?” 旁边的军官回道:“禀将军,都到齐了。” “既然齐了,那就请宋大人吧。” 桑乐呼吸一窒,听着那声宋大人,目光朝着人群簇拥处。 竹影下,昏暗光线中,逐渐走出一个紫色的颀长身影,一身崭新官服的宋子珩庄严矜重地迎着光走来。 他脸上映着明黄的灯火,双眸却一片冰凉,缓缓停在温知行身边,扫过前方东宫各众。经过某个单薄身影时,也并未多作停留,随后从旁边取过圣旨,薄唇轻启,用有些凉薄的嗓音道:“东宫听旨。” 桑乐脑中嗡嗡一片,视线落在他比平常还要冷淡几分的脸上,尽力地睁大眼睛去看,也读不出其中分毫情绪。 她茫然垂眸,沉沉地跪了下去。 宋子珩打开圣旨,看了眼其中内容,停顿了下,念道:“门下:太子济敢悖天常,不知露覆之恩,却忧夜长梦多,以至潛通宮禁、戕害无辜、结党营私、招降纳叛。 济乃朕爱子,其身负江山之所托,犯此死罪,朕痛心不已。然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太子济敢谋逆反之计,欲图逼宫,其罪当诛,现已囚于天牢,待候再审。 即日起,废黜陆济太子身份并抄去东宫尽数家产,纳入国库。其羽下杜氏一族与之暗中勾结,罪无可恕,诛全族。杜青山畏罪在逃,待捉拿归京一并处斩。其庶妻杜氏押至绛元殿,以待审训。 另摘去嫡女陆闻溪、庶女陆闻蔷封号,押送肃月宫,其余奴仆家丁一并籍没听候发配。 东宫一众关押期间,任何人不得探望,凡有违者一并视为同党。布告遐迩,咸使知闻!” “娘!娘亲!”才念完,就听得噗通一声,杜良娣双腿一软竟是晕了过去,闻蔷急忙抱住她 ,急切呼唤。 乌泱泱跪着的人群中,已有人小声哀哭起来。方才在院中逃窜的老伯忽然站了超声来,背上背着行囊,不管不顾地就要往外冲。 站在一侧的温知行轻轻举臂,手中长.枪簌地飞出。只听得一声惨叫,前一刻还活生生的人顷刻间便躺倒在地。 两个士兵过来将尸体拖走,血迹在干净的石板上拖出长长的红色影子。 人群瞬间哑然,空气中薄是恐惧。 刺目的红落在桑乐眼中,将她僵硬的背脊击垮,几乎是瘫软地跪伏在地上。 石板的冰凉透过手心传来,勉强让她找回一抹神识,听见温知行大声道:“敢逃者,立斩!”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96 首页 上一页 39 40 41 42 43 4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