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珩解释:“是远夏古语。” 桑乐拿得更近了些,琢磨许久也不能认出是什么字,道:“写的什么?” 却没等到回答。 她不由得将目光从小鹿上抽离,转头望向男人。 男人却只提醒道:“饭菜该凉了。” “我吃过了。” “...那就喝点汤。” 桑乐扫了一眼桌上菜肴,指尖摩挲着吊坠,举到他面前,说:“既是送我,那你得为我戴上。” 宋子珩用眼神示意:“可你今日穿着与这木坠实在不太相衬。” 桑乐嘴角不甚明显的笑了下,将坠子放在桌上,说:“那我不要了。” 随后去拿旁边的筷子,假意夹菜。 男人失笑,将坠子拾起来,起身走到她身后,指尖犹豫了下,才缓缓拨开她颈后黑发。微凉指尖不慎碰到滚烫肌肤,面前的人忍不住轻颤,头埋得更低,露出纤细通红的脖颈。 他动作轻柔,只偶尔发丝带起一片微动,不待片刻,那小小的坠子就挂在胸前。 桑乐垂眸看着小鹿脸上漆黑透亮的眼睛,明知故问:“好了吗?” 宋子珩嗯了声,坐回位置上,看着对面的人,果然满脸羞红。 “怎么了吗?”他嘴角难得噙着这样明显的笑,桑乐不禁摸了下吊坠,“真有这么不相衬?” 男人却只摇头,连眼中也带着笑。 “那你笑什么?” “只是觉得有趣。”宋子珩拾起筷子,往她碗中夹了道菜,“你脸红起来很好看。” “我...”桑乐听出他话中揶揄,只觉脸上更烫了些,低头闷声吃菜。 已入了秋,夜色微凉,有冷风吹进来,将烛影吹得摇晃。 宋子珩起身将窗户关了,端起杯酒放到对面,道:“这是果酒,还算绵软,要不要尝尝?” 一直认真吃菜的人脸上红潮总算退得差不多,闻言端着杯子嗅了嗅,说:“用的青梅和杨桃。” 男人笑着点了点头。 桑乐浅浅抿了一小口,过了须臾舌尖尝到回甘,又说:“还加了蜂蜜和李子。” 宋子珩眸中满是赞叹,举起杯子道:“郡主竟对品酒如此造诣,是子珩轻看了,该带些好酒才是。” “非也!”桑乐与他轻轻碰杯,又抿了一口,才说:“我并非对酒有造诣,是我的鼻子天赋异禀,不管什么吃的喝的,还是擦的用的,但凡给我闻一闻,就能猜出七八分来。” “嗯。”男人想起过往几回,这人似乎的确对味道十分敏感,“好像是这么回事。” 他今夜似乎有什么开心的事,说话时嘴角都一直挂着笑,连一向淡漠的眼睛也被晕染得柔和几分。 桑乐盯着他看了会儿,说:“你今日很不一样。” “哦?”男人拿过酒壶将杯中倒满,“哪里不一样?” “以前你总是一副生人勿近模样,也不主动与人说话,今夜却笑了好几回。”桑乐将自己的杯子也递过去,“可这些笑容却没几个是发自真心,我差点就要以为,我是你官场上的同僚。” 宋子珩给她倒了半杯,随后将酒壶放下,再给她碗中夹了菜,才继续说:“我以为我多笑几次,你也能开心起来。” 桑乐手上动作顿住:“什么意思?” 男人看着她染着忧愁的眉眼,说:“你今夜似乎不怎么高兴,最近有什么烦心事吗?” 印象中这人总是活泼爱笑的,他每回累了就看一看那张笑颜,疲乏的身心似乎都有了力气,连心情也会变好。他就想着,若自己也多笑一笑,这人是不是也会好一些,事实却并非如此。 “我...”桑乐心事被戳穿,脸上强撑笑容瞬间瓦解,眉头紧锁,将杯中浊酒一饮而尽,道:“我有事要问你。” 宋子珩似乎知道她要问什么,指尖收拢,用拇指上的茧轻轻摩挲着,说:“你问。” 酒香萦绕齿间,桑乐用舌尖擦过,抬眸望向对面,道:“昨天温知行带着兵来了东宫,这事你可知道?” 男人脸上神情早已恢复往日的清冷,说:“知道。” “那他是为何而来的,你也知道?” 指尖的厚茧被水泡得久了,似乎只要稍用些力就能剥离。男人却只用指腹轻轻刮蹭,深灰色的眸子动了动,随后点头。 “那我爹爹在哪儿?” 她语气中是直接了当的逼问,带着全然陌生的严肃,直教男人心底一沉,一时竟拿不准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只能感受对方灼灼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有那么一瞬间,他莫名觉得有些心慌。 难道她已察觉到什么...? “我好担心他,他一直没有消息,也没有传信回来。”桑乐没等到回答,内心愈发没底,鼻子一酸,连话也说得哽咽,“刚刚回来前我去问了杜氏,她说是有人要害爹爹,昨天温知行带着那么多人来府中,一定是得了皇爷爷的令。” 能让父子之间生出嫌隙,必然不是小事... 宋子珩一口气总算缓过来,抬眸看见她眸中难掩的不安,说:“这次的事情我也略有听说,不过殿下行事磊落,即便一时沾了污水,也能自洁。何况他是储君,即便真有人要加害,也并非一朝一夕能致,兴许近日是有事缠身,无暇寄书回来。” 这话虽分毫起不到作用,可桑乐也只能强行这样安慰自己。 屋内有些闷,她长叹一声起身到了窗边,推开被男人关上的纸窗,抬头望着树影后面的半圆的月亮。 男人依旧坐在位置上,似乎在沉思着,指尖杯盏中盛着满满的惆怅。 两个人一站一坐,分在两处,各怀心事地沉默着。 凉风拂过,竹影婆娑,沙沙地响在耳边,将一颗心扰得纷乱嘈杂。 肩膀忽然一重,桑乐眼前视线变暗,男人略带沙哑的声音响在头顶:“不必过分担忧,兴许殿下过两天就回来了。夜晚风大,当心着凉。” “只是过来透透气罢了。”她偏头瞥见肩上的暗红氅衣,挑眉道:“你从哪里回来的,还带着这样厚的大氅,这也太厚了些。” “不是我带出来的。”宋子珩给她系着绳子,说:“今天过来时正好遇到四皇子出门,他见着我说要将这大氅送我,以贺我新婚。” “说起四皇叔,他怎么回来了,不是在渭城吗?”桑乐抬手摸着氅衣上面的皮毛,忽然想起前几天的事,“莫不是要回来娶亲?上回我要送知意回府,结果被他截了胡,哼哼,他难道是看上知意了?” “温小姐?”男人手上动作缓了下来,看着她清透双眼,“你送她回府?什么时候的事。” 桑乐沉吟道:“没多久,就你上次来这的第二天,知意就来了。对了,你知道吗,那个小芸,她掉进湖里淹死了...” 男人却没应她的话,眸子轻轻垂着,似在思忖什么。 “子珩?” 桑乐轻轻唤了声。 宋子珩回过神,系好她胸前带子后松开手,说:“温小姐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就是我上回胃有些不舒服,她来看我,还被阿乐咬了一口,我心中过意不去,刚好又睡久了,就说送她回府。路上却被巡城的卫兵拦住,后来就遇到了四皇叔,他就抢了我的护花重任,将知意送回去了。唔...四皇叔虽说人还不错,可他年纪比知意大了太多,而且还是个鳏夫,知意估计不会愿意。” 她似乎真的不会喝酒,不过两杯下肚,神情中竟染了几分醉态,也没了先前的难过,又变成了那个天真爱笑的小姑娘。 男人专注地盯着她略有些发红的眼角,再一路向下落到她不停张合的双唇,等她终于停下来,才问:“胃怎么不舒服?” “...”贝齿轻轻咬了咬唇,上面娇艳的红色短暂分散,又迅速恢复,桑乐小声道:“上回你带那酥山来之前,我已吃了一大碗的饮子...”说完似乎怕他担心,急忙补充,“总不好浪费了,你难得有心送来的,我以往也不会这样贪凉...” 她声音越说越小,一双鹿眼怯怯迎向男人凝睇下来的目光。但承接不住,只好躲开,低着头讷讷半晌,最终停了下来,空气里便只余沉默。 “是我做事欠虑。”有风将她鬓角碎发吹乱,宋子珩抬手轻轻拨到她耳后,“冒然就拿着东西去了,也没提前问过你。” 桑乐轻轻笑起来,本欲说没什么,男人却忽然倾身下来将她抱住。 “你...”她猝不及防,蓦然承受着这个突如其来的有些厚重的拥抱,微微偏头,看着他发尾流苏,道:“你来时已喝过酒了?” 贴近了能闻到他身上明显有很重的酒气,仔细嗅了嗅,与方才的果酒味道不太一样。 男人声音从耳后传来,说:“鼻子果然很灵。” “外袍上熏香味也很重,是换过才来的?” “不换怕熏到你。” 耳边有温热气息擦过,酥酥痒痒,桑乐下意识地躲了躲,道:“是有什么应酬吗?你不是贪杯的人。” 换了衣裳气味还能这么浓,显然喝了不少。 厚重的氅衣隔在中间,男人手上不由得收紧了些,闭上眼睛,不答反问:“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氅衣的绳子跟着收紧,桑乐觉脖颈有些勒,摸索着去扯,应道:“什么事?” 低沉嗓音再次追上耳畔,听不出情绪。 宋子珩呼吸着她发间清香,说:“那温小姐,你能不能...与她保持些距离?” “知意?”桑乐手上动作一顿,眸中更混沌了些,疑道:“她怎么了吗?” 脑中隐隐约约想起来,杜青山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 怀里的人声音有些闷,男人睁开眼,稍微松开她一些,把被他弄得有些紧的绳子解开。 桑乐肩上一轻,呼吸总算顺畅许多。 宋子珩干脆将才给她披上不久的厚重氅衣扔到一边,再次将窗户掩上后才转身看着她眼中加深的醉意,说:“纵然你和她是闺中蜜友,可温将军到底与殿下立场不同,难保会有人借题发挥。” 这话不是根本原因,却也算得上正当理由。 桑乐心中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可仍是不舍,抬眸望着他:“我和她好了这么多年,不也没什么嘛...而且爹爹也没说不好...” “今时不同往日。”宋子珩抬手轻抚她被弄乱的头发,“彼时温氏父子尚在边境,如今温将军已有了长期留在京内的打算,你不好再与温氏来往。” 这话实在伤人,那双好看的眼睛登时就沁出泪光。 桑乐低头,将脸隐在阴影中,声线有些不稳,说:“知道了。” 男人有些粗砺的指尖拂过脸颊,轻柔地揉了下她泛红的眼角,道:“并非让你就此与她断绝往来,你想和她玩耍作乐也不是不可,只是要适当保持些分寸,毕竟你是皇室宗亲,她是重臣之后。”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96 首页 上一页 37 38 39 40 41 4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