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等等!”小沙弥上前拉住他,“我想起来了,你是不是叫宋...宋..宋子珩!对不对!” 男人停下来,想了想,说:“正是。” “是你就没错了!”小沙弥高兴地笑起来,“我可算等到你了!”说着又往四周打量了番,“哎,那个女施主怎么没来?” 能与自己一起来这里的,除了闻溪也没别人。 男人心头一紧,道:“小师父有什么事吗?” “小僧法号缘真。”小沙弥松开手,朝他又作了个揖,“去年有一位女施主来到这里,小僧刚好遇到,见她在茶灯上欲题祈福之辞,小僧便好心收了她符纸,拿去做了个平安符。” 他说着便从胸前掏出一个香囊来:“这是做好的,小僧跟她说了,一百零八天后来取,可等了一年了,她也没来!” 宋子珩接过那吊坠,松开绳子,从里面取出一张黄色符纸,上面写着他的生辰八字。 下方用不太工整的字迹题道:唯愿菩萨护佑吾心之人平安喜乐,顺遂无虞,无事绊心弦,所念皆如愿。 缘真仍说个不停:“一点儿也不信任小僧,我明明跟她说过,小僧日日苦心修行,心法早已熟记心中,不过是年纪太小师父们不让我做法事,她竟然当作玩笑...我那日问她要给谁求符,她只说是给心上人,后面你就来了,她指着你说就是——施主?” 缘真话到一半忽然顿住,抬头望着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 只见他怔怔地盯着手上灵符,似捧着的是千金般珍重物品。骨节分明的手却抖如筛糠,从香囊里又取出来一只耳坠子,原本平静如泊的双眸间通红一片,浓密的睫羽颤个不停... 倏地,一滴泪重重垂落,砸在耳坠通透的玉石上。
第58章 日子一天一天地熬着, 苦寒的严冬总算被暖风驱赶。 春日暖阳最先眷顾的,是位于大周国境最西边的一座边陲小镇。 还不到三月,天地间便褪去银白, 沉寂许久的万物逐渐从沉睡中复苏,一夜细雨后, 春回大地。 小镇名唤瓦塔, 在罗沽话中意为幸福吉祥。虽地属大周,却又与西北的芬尼, 南方的罗沽相临, 鱼龙混杂, 文化交错, 又是三地往来密集之处, 故此繁华异常。 镇上建筑鳞次栉比, 大小宽窄如出一辙, 唯有镇中心的一座高楼最是显眼。 高楼从外看便与众不同,身处其中更是金碧辉煌。吃喝玩乐一应惧全, 奇珍异宝琳琅满目,欢声笑语夹在馥郁芬芳的喧嚣空气中, 直催得人头晕目眩。 二楼回廊转弯处有间小铺子, 里面陈着各式眼花缭乱的锦绣绸缎, 不少婀娜聘婷的女子穿梭其间,挤成一幅旖旎画卷。 人群拥挤的角落里, 雍容的老板娘将面前有布料推到一边,不耐烦道:“我说了, 这东西收的人少, 上次你拿来,我两个月都没卖出去, 还是后来路过的贵人勉强收下,不要了不要了,你找别家去。” 老板娘对面站着个瘦弱的女子,听见她推拒的话也不气馁,反倒笑得更明媚几分,道:“哪里就有秦老板说的这样难了,这不是就有人要了嘛。您瞧,您店里有哪样儿能比得上我这料子,这顶好的手艺、这花样,可是皇宫里才有的,您这儿东西虽然多,可挑花了眼也找不出这样独独的一份儿!您再仔细看看?” 这叫秦老板的听了她的话,又多看了面前的布料,最终仍是撇了撇嘴,摇头说:“姑娘,不是我不要你这料子,只是你这的确不好卖。若是换个细腻点儿的绸缎,再配上这花样,倒能卖个好价钱。可你这羊毛织的,忒糙了些,您看看我这店里的客人,哪位不是细皮嫩肉,哪能瞧得上这种货。我今儿好歹再收你一匹,再多的我可收不下了,我劝你啊,还是省了心,拿去镇外试试,兴许能好卖些。” “那好吧。”面前的女子双手合十,轻声拜托道:“秦老板您就将我这段布挂在店里,等哪天要是有贵人看上了,帮我美言几句,好不好?” 她说着轻轻地眨了眨眼睛,看起来甚是可爱。 “要我说,你这小小年纪,不如别做这些粗活,我这儿倒认识许多贵人,不乏有权有势的,你若愿意,轻易也能做个富太太,何必受这些苦。”秦老板脾气还不错,从抽屉里取出一吊钱给她,叹了声,“这每回来一趟得费不少力气罢,瞧你这手糙的,哪像个漂亮姑娘的手。” “我这个人命不好,只怕得克夫,还是不祸害别人了。”女子笑了笑,边收着剩下的布说:“不过还是谢谢秦老板的美意,我先走了...” 织了一个冬日的布实在有些重,纤细的女子抱着并不容易,好在拴驴的地方不远。 街上车水马龙,来往商贩游客络绎不绝,一人一驴有些占地方,只好移到后面一些,蹲在树边等着。 过了没多久,长街另一头,另一个姑娘手中抱着个大木盒子,气喘吁吁地走过来。寻了半天,才在角落里找到蹲在地上看蚂蚁的人。 将盒子重重放到驴背上,她没好气地对着出神的人喊了声:“陆闻溪!” 手中捏着的树枝倏地落下,发呆的人仰起头来,唇边勾起一个弧度,道:“回来了,东西都卖完了?” 闻蔷脸上有些臊,努了努嘴角,说:“哪有那么容易...” “哦,我就知道你这么没用肯定卖不出去。” “谁说的!明明是这些人一点都不识货!你呢?还不是一样!” 闻溪猛地站起来,眼前一阵眩晕,撑着树干稳住身形,缓了缓,才走毛驴旁边,从行囊常人处悄悄拉了拉,露出一小截铜钱,仰着下巴说:“我会像你这么没用?” 闻蔷眼睛亮了起来:“你卖了多少?” “小点儿声!”闻溪四处瞧了瞧,将钱仔细藏好,给她比了一根手指。 “嘁!”闻蔷走到另一侧,牵起毛驴的缰绳,边走边小声嘀咕道:“也没比我好多少。” “总比没有好吧?” “唔...” 快走出城的时候,闻溪停了下来,望着路边的一个摊子。 是这边一种特色小吃,用的是一种鼠兔的肉,里面裏着个清香的坚果,包在宽阔的叶子里,在炉中小火烤熟,即便隔着一条街,也能闻到香味。 闻蔷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提醒道:“吃了这一顿,咱们就得再卖一只羊,冬天就得挨饿了。” 闻溪瘪了瘪嘴,失落地回头,拍了拍驴说,“走吧。” 二人一驴缓缓地朝着镇外走去,下午的日光总算有了些温度,晒得身上暖洋洋的。 路上不好走,闻蔷将木盒中的小罐一一盖好,确定不会洒出来后,才抬眸看向隔着驴低头沉思的人,一脸心事的样子,想了想,问:“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闻溪神情有些落寞,道:“我在想咱们要攒多久的钱才能再吃一顿刚刚的兔子。” “...”闻蔷噎了下,“等到了夏天就好了,那时候能采的药材多,你多出些力,总能攒些钱。” “怎么就我多出些力?”闻溪抬眼睨着她,“你呢?我在外面采药那么辛苦,回来还要磨成香粉,你知道我的手有多疼吗?” “我的手就不疼了吗?”闻蔷气势丝毫不减,将自己的手也伸出来,上面是同样的深浅不一的茧,“就你累?牛羊不是我放的?我还要织布,你若觉得轻闲那换你来,不过你那手艺只怕是倒贴也没人要!” “谁说没人要了!我、我...就算我手艺差了些,好歹我也将技艺传给了你,你手艺好怎么不织好看些,不然这些料子怎么卖得这样难!” “怪我织不好?你知道这羊毛有多硬吗?哪天你自己来试试好了,看你能好到哪里去。我还没说你呢,你看你磨的香粉,味道稀奇古怪,我走遍了大街小巷,能卖出十罐也算是走了动了...” “我这香粉怎么了?这味道世间再找不出第二间,等我以后有钱了,我就在瓦塔开间香粉铺子,到时候那些人来买还得排起长龙。” “你先把自己肚子填饱,别还没到那时先饿死了...” 人烟稀少的小径上,姐妹二人一路拌着嘴渐渐远去... 走到再也看不见城镇的时候,眼前才出现一座小村庄。村上没几户人,转过一条清澈小河,有一棵古老的枣树,枣树下有座小房子。 闻溪把驴身上的货物卸下来,一点一点搬回屋内。 闻蔷把驴拴在枣树边,抱了些草来喂,看见她吃力的样子,道:“你少搬点,留些给我。” “你晚饭留一些给我就好。”闻溪弯下腰,将木盒子抱起来,又放下,说:“对了,我记得走的时候桌上我放了隔壁刘婶给的杮饼,你什么时候偷偷吃了?” “什么杮饼?你可别胡乱冤枉人!” “你吃了就吃了,我又不会叫你吐出来!” “休要胡说八道!”闻蔷恼了,“不过杮饼罢了,我何必偷偷藏起来吃!倒是你,刘婶给了吃的却不告诉我...” “真的?”闻溪歪着头,“那怎么不见了?” “是我拿了!” 一道清脆的声音从树顶传下来。 姐妹二人抬头望去,枣树枝头,君梦闲懒懒地倚在上面,手里还拿着半只吃剩的杮饼。 “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来了?” 姐妹二人异口同声道。 君梦闲轻巧地跃到地面,苦笑着道:“你们就这样不欢迎我?” 闻蔷懒得与他说话,抱起一旁的木盒子就往屋子里走。 “她又怎么了?”君梦闲望着她离去的背影问。 “饿了呗。”闻溪摸了摸肚子,“本来还想着回来吃点东西,都被你抢了。” “好说。”君梦闲抬手摸着毛驴额头,“本王子今天就是专程过来请你们进城吃饭的。” “何事要请我们吃饭?” 怎么不早说,她们才刚从城里回来。 “唉...”君梦闲叹了口气,“我过两天就得走了。” 闻溪抬眸看着他惆怅的脸:“去哪里?” “柢山。” “这才多远。”闻溪翻了个白眼,“还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 柢山只在瓦塔的隔壁。 君梦闲敲了敲她额头:“你就这样想我不回来?” 闻溪捂住痛处:“对啊。” “你...”君梦闲泄了气,“算了,就知道会这样,赶紧换衣服吧,趁现在天还早,早去早回。” “没衣裳换,就这么两身,王子殿下若嫌丢人可不与民女同行。” “好歹把脸洗了,一脸的灰...” “哦。” 才刚从城中回来没多久,又到了城中。 瓦塔镇上最豪华的四海酒楼里,君梦闲热情地招呼着姐妹二人:“想吃什么尽管放开了吃,等到本王子下次回来时,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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