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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姑娘顾不得捡地上的东西，不停朝着被撞的贵族道歉。可双方语言不通，贵族只嫌弃地捂住鼻子掸掉身上的粉末，随后作罢转身往门外走。 随从经过时，却不耐烦地将她一把推开，那柔弱的身形被这猛地推搡顿时向前扑出去。 粗暴的力道让她趴在了人群脚边，有些过于大的帽子也因此落到地上。 姑娘冻得通红的一张脸豁然露在众人面前。 啪—— 宋子珩手中茶杯倏地炸开，尖锐的碎片和着茶叶，滴滴答答地从指缝流出。 茶水有些烫，将修长的手指烫出一片片红。 男人连手上茶渍也忘了擦掉，只僵硬地望着大门处——本来离开的贵族也被美貌吸引，回身将地上摔倒人扶起来，脸上还露出了笑容。 而被推倒的姑娘却有些恐慌，连连推拒着往后退，随后慌乱地捡起帽子跑出。 帽子戴上之前，宋子珩再次确认了那张梦中流连过千百遍的脸。 他来不及找到楼梯，索性翻身从三楼轻巧地跃了下去，引得周围人群一片惊呼。 四海楼内禁武，才刚落地没跑两步，就有人过来拦下劝说。男人一把推开，却被视作公然违背规则，一时间涌上来七八个劲装打扮的人，一看便是候在暗中守护秩序的护卫。 看热闹的人群瞬间将视线转到了这边。 只见一位身姿轻盈的长身公子被困在七八个大汉中间，那公子脸上没什么表情，可轻拧的两道眉正诉说着他此刻的不悦与烦躁。 他无意被困其间，也不愿动手，似乎有些着急地望了大门处一眼，随后用着看不清的身法穿过一拥而上的护卫，向着大门奔过来。 原先那姑娘站着的地方却没见到人，四周男男女女，全然是陌生的面孔。 宋子珩转身在人群中来回巡视着，想找到丝毫那人留下的踪迹。 他模样本就生得极其俊朗，即便是在这异域他乡，也惹来不少侧目。 有胆大的女子上前问他：“小公子在找什么？” 男人垂眸看着地上的狼藉，再次确认刚刚不是自己的错觉。 他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感觉到自己还算活着，能清楚地听到自己从未有过的急促呼吸，连胸口也鲜少可见地明显起伏。 弯下身捡起一瓶没了盖子的瓷瓶，里面的粉末细腻地落在手心指缝，似溢出的血液般鲜红。 护卫早已跟过来，再次将他前路挡住。 男人将瓶子放在鼻尖用力地嗅了嗅，深灰色的眸子一冽，冷冷道：“滚开。” 他周身连空气也仿佛凝着霜一般冰冷，围堵的护卫不禁有些瑟缩。 他们其实并不敢真正对客人下死手，更何况男人身手不俗。且气质出众，一看就非富即贵，只怕擦破层皮也得掉脑袋。男人一往前，便只好往后退。 就在护卫犹豫要不要出手时，人群后面匆匆跑过来个人，是那天见过的老刘。 “住手！快住手！”老刘飞奔而来，将包围的护卫喝退，随即讪笑地望着一脸冰冷的男人，小心道，“宋公子这是有急事？” 宋子珩没理他，径直向外疾步跑出去。 四海楼外面也是一派繁华景象，四处吆喝的摊贩将不太宽阔的道路挤得满满当当，人来人往间，嘈杂声绵绵入耳。 男人四周看了一遍，没找到人。干脆脚下一点顺着光秃的树干一路向上跃到屋顶，惹得路人一阵惊呼，纷纷向他投去好奇的目光。 目光所及，俱是一片雪白。人烟所到之处，再也没寻到那个娇小的身影。 他似乎有些慌乱，还有些不知所措，站在原地徘徊转圈，脚下积雪被踩得簌簌地往下落，惊得下方行人惊叫连连。 老刘追了出来，望着屋顶的颀长身影，抹了把额角冷汗，大声道：“宋公子！贵人！宋公子！” 过了好一会儿，宋子珩才停下踟蹰的脚步，缓缓落到地面。 “哎哟！宋公子这是突然有何急事？”老刘躬着身上来，“是在找什么人吗？吩咐一声，老刘派人帮你寻来就好，何苦劳烦公子亲自动身，真是让——” 他说到一半突然就噤了声。 男人转过脸看了过来，目光迫得他忍不住低头更卑微了几分。 鼻尖还萦绕着馥郁花香，夹着淡淡的药香。宋子珩指尖微动，摩挲着手心光滑瓶身，将瓶子亮出来，道：“我问你，你那相好说的制这香粉的姑娘，叫什么？” 老刘一头雾水，不知他为何突然问起这个，却不敢多问，只匆匆回想：“小人也不、不太清楚，好像是说姓文...这文什么小人也没留意，要不小人现在去帮您——” “闻溪。”男人替他补充道。 “哦哦，对，好像是这个名字。”老刘恍然点头，“听说是两姐妹，我想起来了，这大的叫闻溪，小的这个叫闻...闻...闻蔷...宋公子认识这两位姑娘？” 宋子珩只觉得一瞬间有什么东西重重地落了下来，砸在他心中厚积的白雪中，连沉闷的声响也发不出，雪花却陡然地四处飞溅，将四处鲜血泥泞的空洞填满。渐渐地，那冰冷的雪花一点点消融，化成水，慢慢地将干涸的裂缝填满。
第62章 闻溪抄了近道一路狂奔出了城镇, 直到回到家中才来得及喘上一口气。 今日不慎撞的那人一看便是芬尼的贵族，瓦塔虽表面上看起来祥和一片，可贵族与平民之间的阶层相差十分明显, 而这里的律法显然不会包庇她这个无名之辈。 还好庭中有人打起来吸引了注意，否则今日若被那贵族抓走, 只怕回不来了。 闻蔷正在后院晒布, 听见动静匆匆过来，看见她扶着紧闭的门大口喘气, 眉头皱了皱, 问：“今日不是说要补货？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还这样气喘, 又跑去哪里玩了？” 门边的人没回应, 闭着眼努力平顺着呼吸。许是有些热, 便顺手摘了帽子扔到一旁。 闻蔷这才看见她满头大汗, 一张脸也红得不自然, 不由得走近，又看见她手心有擦伤痕迹, 心中一惊，立即道：“出什么事了, 怎么手还伤了。” 说着便去端了水过来, 拉着她的手用湿帕子轻轻擦去上面的碎屑。还好只是有些红, 并未破皮。才松了口气问：“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闻溪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水，将事情粗略说了一遍。 随后又透过窗户往外面看了看：“还好没追来, 不过东西全摔坏了。” “东西没了是小事。”闻蔷忍不住责备她，“你怎么总这样粗心, 跟你说了那东西有些拿着不方便, 让你平日里仔细一点你偏不听，这下总算吃亏了吧？索性今日能趁机溜走, 若被掳了我要去哪里寻你？” “知道了...”闻溪心中理亏便不跟她顶嘴，将杯子放下坐在桌边，看了看手心，随后叹了口气，“只是可惜了我那些新制的货。” 闻蔷把水壶放到炉子上烧着：“反正也卖不出去，摔了便摔了。” “怎么卖不出去？我前几日拿回来那些银子，是假的么？” “不过是碰巧遇上个和你一样奇怪的姑娘罢了，总不会天天遇上。” “你这人，怎么总泼我冷水。”闻溪咬了咬唇，“你什么都瞧不上，那以后你想个法子赚钱好了。” 闻蔷哼了声，跟着坐在她身边，从口袋里掏出封信件给她：“自己看。” “什么啊。”闻溪接过来打开，里面是一封聘书。 “我今天路过镇西时正好见到一户人家，那户主有个小女儿，想教她认字念书，就大胆上去问了问，谁知那户主竟对我赞赏有嘉，请我去做他女儿的先生。”闻蔷扬着下巴看着她，“怎么样，以后我可就有固定收入了。” 闻溪将聘书仔细看了，的确如此，她有些不放心，道：“当真可靠？那是什么人家，怎么请你去？你做得了先生？” “怎么做不了了？”闻蔷不服气，“当年在崇文院上学时，我哪样不是学得最好的？” 学得好归学得好，可是：“学得好跟能不能做得了先生是两回事。” “不过是教个小姑娘认字罢了。”闻蔷不以为然，“我将夫子教我那些都倾囊相授不就好了。” 已经应下了，闻溪也没别的法子。又问了许多那户人家的事，仍免不了忧心，道：“那你可得好好教人家，别把好好的姑娘教得跟你一样刻薄。” “陆闻溪你竟然说我刻薄！” “难道不是么？你看看你平日里什么样子，跟我说话没大没小，还这样牙尖嘴利的，我是替那孩子担心...” “你！你好意思说我？你自己听听刚刚说的是什么话...” 过了好几天，闻溪才再次去了镇上。 因着上次的事，改走的侧门，又将自己打扮了一番。 秦老板打量了半天面前的假小子，才笑着说：“我还当是哪里来的小公子，几日不见，还以为你不会再来了。” 闻溪将新调好的香粉罐子码在架上，边笑着回她：“我的货还在老板这里，怎会不来了。” “哟，这香味怎么变了？”秦老板取了个打开，“没闻见以前的草药味，只剩花香了？” “嗯，也不能总倔着。既然大家不喜欢，还偏偏反其道而行，岂不自断财路。” “算你想得通。”秦老板将盖子合上还给她，视线在认真整理的人脸上停了会儿，眼睛转了转，又说：“哦，差点忘了，你这回还真走财路了。” “什么财路？” “上次有个客人来了我店里，正好看见你那些布料，一眼便相中，全买走了。” “全、全买走了？”闻溪吃惊，急忙去里面的货架上一看，果然空空如也，“什么客人买的？” 秦老板跟上来：“是位小姐，她说家中人多，拿回去一人置一身衣裳，还不够，想问我再要一些，可这些货也不是我的，便如实跟她说了。” “有的有的！”闻溪忙回她，“我家里还有一些，下一批也马上快好了。” “那我再去问问，你先等等。” “等？”闻溪有些懵懂，“那小姐就在这附近？” “能买得起你这些布料的，能是一般的小姐？自然得是常来楼中的贵人。" “倒也是。”闻溪忙赔笑，“那麻烦秦老板了。” 秦老板点点头便出了门。 没过一会儿，就回来了，脸上笑盈盈的，说：“方才我问了那小姐，说还要呢，有多少她收多少。另外，我还把你这香粉也拿给她试试，那小姐只闻了闻，就说喜欢，也一并收下了。” “真的？她真觉得喜欢？” 闻溪有些欣喜，总算又有人看得上她的东西了。 “我骗你做甚？不过...”秦老板顿了顿，“那小姐说这味道香归香，就是有些俗了，少了点独特，不够矜贵，你看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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