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京辞现如今却踟躇着,那双手握也不是,送也不是。 慈宁宫地龙烧的温度适宜,杯中酒喝干了一盏又一盏。 见他这副模样,江微澜轻笑了一声,饶有兴致的看着他:“趁醉握当朝太后的手,你果然是大逆不道的佞臣。” 沈京辞仿佛被烫到了一般抽回了手,那张俊脸上难得的露出报赧的神情。 “太后娘娘许早就听闻臣不敬陛下,是人人诛笔讨伐的奸佞之臣,”沈京辞有些试探,那双暗绿的眸子在夜里微亮,“娘娘如何会找这么个佞臣?” 她看了他的眼眸许久,另一只手覆上了他的,习惯性地细细揉捏着他的指节:“如今朝堂如何不是佞臣当道,你便是最大的佞臣了。” 方才手上的触感却让他没能缓的过来,江微澜指节的微凉与柔软像是烙在他心上的烙印,让他整个人都跟着灼烧了起来。 他覆手将心中觉得灼烧非常之处盖住,学着江微澜摩挲他那般,轻轻揉捏着指节。 沈京辞明显觉出来,而今江微澜并无男女之情的,同当年待凌锦御一般待他,他心中却是觉得不同的,他存了些见不得人的心思。 将心中什么灼不灼烧的摒弃,沈京辞好整以暇的端坐着,叫人看不出什么异样。 沈京辞道:“若是能拿到我想要的,佞不佞臣的又有什么呢。” 江微澜看了他许久,最后却没有没有否定他这话。 在宫中理想些却不如现实些,现实些看得长远,理想些保不齐什么时候就没命了。 江微澜晃了晃白玉酒壶里剩余的酒酿,出神的看了他许久,直到听到沈京辞出言唤她:“娘娘,莫要再喝了……” 沈京辞扬着那双眸子,她越看越像某个故人。 江微澜屈指抵着薄唇,看着他道:“哀家许是真的有些醉了,裴寂凉,你该早些回去了。”
第24章 杀了江太后 沈京辞脸上的神情瞬间僵持住, 而后唇角牵起一丝弧度,他垂着眸子说不上来的喜怒:“微臣告退,娘娘早些歇息。” 那一袭单薄的中衣衬得他有一瞬的落寞, 沈京辞微恼一般地疾步到殿门口, 却又顿住了步子。 他回头看上了江微澜一眼, 见她正是凤眸半阖带了困倦, 终还是抿了抿红唇出了慈宁宫。 殿门关上的那一刻,美人塌上的人缓缓睁开了眸子,那双美眸里哪里还有什么醉意, 正是格外清明的倚着窗棂, 看着窗外离去的身影不知在想什么。 江微澜薄唇微勾,纤指绕上了垂在衣襟里的发丝,慢悠悠地缠绕着,那张薄唇一张一合的轻吐出几个字:“沈京辞……” 今夜大雪纷飞, 注定是要有人不眠。 沈京辞坐在那张软榻上,背靠着被地龙熏得温热的木栏, 摩挲着脸上那张面皮不知在想什么。 那张俊美非常的脸好似有一丝皲裂, 是说不出来的怪异。 沈京辞覆上脸颊一侧,缓缓揭下了脸上那张薄如蝉翼的脸皮, 露出了其里白皙的面颊。 眼下他哪里还是什么人人恐惧, 唾弃, 诛笔讨伐的奸佞之臣, 那张凌厉俊美的脸在月光下仿佛失了血色,同故去的凌锦御相似至极。 自凌锦御死后,她便同裴寂凉走的越来越近, 而凌启康将她的实权一一收回,即便是想镇压朝堂舆论也无济于事, 只能任由这些舆论愈演愈烈。 他在外不是没有听说过这些。 什么太后狐媚成性,与朝堂命官勾连一气,败坏伦理纲常。 那可是明月般的人,这帮腌臜竟想着将心怀众生的女菩萨从高处拽落,使她狠狠跌进泥潭被万人所践踏。 窗外是窸窸窣窣的声响,沈京辞眸色微冷:“进来。” 来人赫然是一身干练夜行衣的景宁:“主子,江丞相那边的人找上了暗阁。” “他寻暗阁做什么?”沈京辞嗤笑一声,带了几分嘲讽,“这批官员不是最看不起暗阁,怎么还要一边嫌弃一边委托。” 景宁看着面色不大好的主子,也隐隐猜到了什么能使得他心绪极差,只轻叹下一口气。 “主子也是知晓的,朝堂那群自命清高的官员那个不是如此,看不起我们这些暗中杀人的,捏着鼻子寻暗阁,又是陪笑脸……”景宁撇了撇嘴,“江丞相自然同那群人一样,只不过他要主子打压下皇帝与太后,届时江山有暗阁一半的份。” 沈京辞闻言面色不虞,冷声道:“他拿我暗阁当什么了。” 景宁看他这副模样,知晓主子是当真动了怒。 主子那日遭了难,被暗阁的人救下,从此北辰便再无凌锦御,只有朝臣又恨又怕的奸佞,沈京辞。 而主子换了新身份,在暗阁一众人怪异的目光中,毅然决然的走向朝廷。 别人或许不知道,他与景舒最知晓主子意欲何为。 是主子知晓太后娘娘在朝愈发的艰难,主子念及娘娘几年的养育之恩,又或是别的什么。 景宁垂下了眼眸,他不知晓主子如何会生出这等心思。 毕竟那是理应万人敬仰的,关心爱护他的太后娘娘,主子的母后。 而江谋乾不明所以的这般,无异于触及了主子的逆鳞。 “景舒那边如何?”凌锦御屈指抵着额角,出言道。 景舒如今身在蛮夷宝珠小国,他早亡母亲的生身之地。他早便知晓宝珠国不会善罢甘休,将母亲送到北辰也并非未来讨好北辰,而是为了吞并。 不知该说宝珠不自量力还是,宝珠君王心思深沉,他的母亲自小便是专门培养出来的女子。 自小服秘药的女子易孕,以至于母亲一夜便有了他,世人只当是母亲气运格外的好,借着皇嗣一步登天,也算是陛下身边的妃嫔了。 可世间如何能有这般巧的事,又不是话本子。 母亲顺利诞下他,便是完成了使命。 他因着母亲自小服药,从娘胎里就带了弱症,唯有五年一服狼牙坠中的药粉,才能堪堪维持住性命,而他只要还有一口气,便会被蛮夷控制住,为他们所用。 沈京辞缓缓摩挲着微凉的狼牙坠,这里面的药粉只剩最后一些了,却是连一次都不够服用的。 景宁脸色不是很好,沉声道:“宝珠君王卑劣至极,他只说主子好生听话,助他攻打下北辰,届时自会将解药派人送来。” “简直是痴人说梦。”沈京辞不由地收紧了手,锦被被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抓起了褶子。 景宁越发的沉重:“可主子如今身子……到时只怕是束手难测。” 沈京辞何尝不知蛮夷人究竟是多么的阴险狡诈,只看母亲,他便能预想到自己的下场。 他如何能为了一瓶缥缈的药,去协助他攻打北辰,去伤害母后。 “这药,”沈京辞将手中那枚莹亮的蓝牙追仰起,“派人去查一查来历。” “主子的意思是……”景宁惊异的瞪大了眼眸。 百病消未能彻底根治的病症闻所未闻,而百病消这等万金难求的东西,哪里是说说这么简单。 但对于别人来说许会是天方夜谭,从沈京辞口中说出便大不相同。 沈京辞看着窗外飘零而落势头减小渐小的雪花:“无法根治,便寻当年之人,寻得到人,再做一枚坠子如何不可。” 天边渐明,慈宁宫一片亮眼的白,树枝上也满是厚厚一层积雪,树梢上飞来一只灰麻雀,啾啾叫着抖了抖鸟羽上的细雪。 江微澜今日起得晚了些。 今日免了朝臣上朝,昨夜又起了雅兴小酌两杯,自然也不愿离开软榻。 暖阳斜斜照在桌案上,其上是檀香袅袅,李兰亭正在一旁煮着茶。 本难得惬意的日子,被殿外的不速之客打断。 “江玉初?”江微澜眉头轻不可察的蹩了蹩,任由鸳禾为她梳着发髻,“如今这般境况,她来做什么?” 听到这个名字,原本正为她誊抄的沈京辞抬了抬眼眸。 江微澜只当是李兰亭声音大了些,打搅到了他,便道:“无事,你继续誊抄书卷。” 鸳禾看着沈大人手边上一沓沓的佛书经文,不由地掩了掩唇角。 不日娘娘便要去护国寺礼佛,但并未像先前那般亲手抄上百份,而是写下十来份便交给了沈大人。 也算得上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沈大人对此毫无怨言,眼下已经抄写了不少经文了。 江家早就把江玉初许给了凌锦御做正妃,想的便是一旦凌锦御登基,江家在朝地位更稳。 而如今丞相父亲将她视为弃子,不再为了她如何。 若不是沈京辞应下了此事,她在朝中的地位岌岌可危,届时能否保命都是另说。 她如今对外都是这般境况,江玉初今日前来又有何意。 “微臣以为,娘娘不若见上一见,”沈京辞莹润的暗瞳看着她,而后轻笑一声,“至少要知晓敌友不是?” 沈京辞这般模样,倒是有几分说动了她。 她如今当务之急确实是该摸清江谋乾的底细,否则日后行事艰难。 江微澜不禁觉得脑仁胀痛,摆摆手朝着门口的盈桐道:“让她进来吧。” 看着盈桐出了殿门,李兰亭上前为沈京辞竖起一道屏风,将他完完全全遮挡住,免得被外人所干扰,将这几份经书写的不诚心。 江玉初的确如传言那般,是个妩媚娇艳的美人儿。 听闻太后娘娘还未起身,她便在殿外等了许久,如今鼻头早已冻红,发髻上还带了霜,那层薄薄的霜雪方进殿便被烤化,湿漉漉的好不狼狈。 “臣女江玉初,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万福金安。”即便江玉初如今冻得瑟瑟发抖,仍还是柔柔地朝着她行了一礼。 江微澜敛着眸子:“起来吧,赐座。” 她同江玉初也不过远房表姐妹,平日里也没什么交集,不至于同她热络的谈天说地。 江家男丁众多,想从世家中挑选一个女子联姻都是难上加难。 而好容易从旁支寻出一个女子,如今却遭遇此等不幸,说来也有她的过错。 “玉初今日前来所为何事?”江微澜静静看着她不安的绞着帕子,平静的道。 江玉初自两年前口头定下婚事后,京中百姓早就视她为七皇子未过门的正妃,而今凌锦御薨了一年有余,江玉初空有头衔,便跟着沦为了京中的笑柄。 而如今江玉初的境况亦是不容乐观,江谋乾不至是不是也将她视为弃子,若是这般,莫要说京城,就连江家她都是举步维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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