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傻子吗?还有什么事,肯定是卿云和赵景的事啊。”娴月歪在一边,道:“恭喜姐姐,什么时候吃喜酒啊。” 卿云顿时脸通红,不肯说话了。 娄二奶奶难得没教训她们讲规矩,笑盈盈的,把卿云肩膀按了按,耳垂捏了捏,喜欢得不知怎么办才好。道:“事情定下来,娘就放心了,今年的任务完成了大半了。” “好啊,原来我们只占一小半是吧?”娴月顿时不干了。 “放心,马上就忙你们的事。”娄二奶奶又过来安抚她:“凌霜的事也是定的,接下来娘全心全意忙活你的事……” “定什么?问过我没有?”凌霜不干了。 卿云过来打圆场。 “今天也晚了,娘估计也累着了,回去泡些药草驱驱寒,好好休息一晚,我们也很快睡了。”她把娄二奶奶往外推:“放心,我会催她们早睡觉的。” 娄二奶奶攀上赵家这样的门第,心中实在高兴,也就不管许多了。 被卿云哄走了,这边凌霜已经赌气洗漱好上了床,卿云看着,也不好劝,坐在她床边欲言又止,过了一会儿,娴月也弄完了,涂着兰花霜过来了,还剜一大坨给卿云:“来来来,姐姐自创的兰花霜,现在给你用,以后就收费了。” “为什么以后收费了?”卿云不解。 “你以后嫁去赵家了,赵家有钱,自然收费了。”娴月开玩笑。 卿云气得要撕她的嘴,娴月跳上床躲避,拿凌霜当盾牌,闹了一阵,各自休息。 - 接下来几天都不是什么大宴,占了雨水一侯的是冯夫人。 冯家老爷年前刚升了官,可惜还在冯老太太的孝中,没法大肆庆祝,转过年来除了孝,正好冯夫人从母亲手中接过了雨水宴,于是大肆庆祝,雨水赏菜花宴,冯夫人索性在冯家京郊的别苑里开了一个流水席,请了一班戏班子,从早唱到晚,全是夫人小姐爱看的戏,娄家母女上午过去的时候,戏已经唱了一台了,刚开始唱张玉郎休妻,说是最红的戏,其实也是俗套,不过是说张玉郎家有万贯,妻子梅娘十分贤惠,他却嫌弃妻子迂腐,不解风情,总是管束他,整日斗鸡走马,眠花宿柳,最后为了娶新妻休旧妻,妻子流落在外,被富户救起,认作义女,改名叫春杏,张玉郎败光家产,行乞度日,结果讨饭讨到春杏家中,夫妻相见,痛改前非。 夫人们看得津津有味,看到梅娘被赶出家门,对着观众哭诉冤情时,还有不少心软的流下眼泪。 凌霜在旁边忍了又忍,看娄二奶奶和卿云娴月也看得起劲,索性起身出来透气。 冯家这庄子倒是不错,又大,又新,名义上是赏菜花,其实菜没种多少,倒是有一大片竹林。新笋累累,很是喜人。 这种地方,照例也是蔡婳喜欢的地方,果然就碰到一起,蔡婳也是出来透气的,看见凌霜在竹子旁边,用手摸竹节上的白霜,顿时笑了。 “你又提前开溜。”她笑着问:“看你刚刚在席上,坐立不安的样子,我就知道你忍不了多久。” “溜不了,我娘等会还要找我呢。什么时辰了现在?”凌霜问。 “刚刚巳时,还要等一个时辰才开饭呢。”蔡婳道。 两人站在竹林边说话,凌霜跳到石头上,手搭凉棚看了看,蔡婳笑她像个猴,她却问道:“山下在干什么呢?” “好像是他们在那里跑马吧。 今天是冯大人的烧尾宴,京中男子也有四宴八大席,骑射,马球,蹴鞠和曲水流觞宴,不过都不与我们相干。男女不同席嘛……”蔡婳倒是看得开。 凌霜被她说得更气闷,又蹂躏了一下竹子,忽然一转身道:“走了。” 她向来是这样的,蔡婳也不管她,只见她走出不远,叫来丫鬟如意,主仆俩叽咕了一阵,如意一脸为难,最后还是答应了什么。凌霜顿时开心起来,飞快地跑走了。 吃饭时果然凌霜就迟到了。 她不知道去干什么了,一面进来一面还在顺着头发,匆匆忙忙的,好在大家忙着入席排座次,热闹成一团,也没人注意她,娴月早给她占了个位置,见她进来,把放在椅子上的东西移开,低声警告道:“娘这两天就想拿下赵家的求亲,你安分两天,别闯祸,不然我也救不了你。” “我没闯祸,就是在竹林里玩了玩呢。”凌霜笑着道。 对此,娴月的反应是直接从她头发上捋下一滴已经凝固的泥点子来,递到她面前让她看,她有时候也长得像娄二奶奶,一言不发,光是把脸沉下来就够让人害怕了。凌霜顿时忍不住笑了。 “还笑。”娴月骂她,把盛好的汤推到她面前:“喝你的汤吧。” 下午没事,凌霜索性提前溜号了,趁娄二奶奶看戏看得最入迷时跑到前面去说:“娘,我有点累了,先回去了。”娄二奶奶怕勾出娴月病弱的事来,连忙道:“是担心家里还晾着书是吧,快回去吧,小心下雨了。” 凌霜成功溜走,回去前还问娴月要不要走,娴月正和来看戏的云夫人说笑,哪里还理她,只嘱咐她:“你帮我晾的那几张画收了,黄昏可能要下雨,画卷受了潮要发霉的,就是不下雨,也挪个地方,别放西廊下,西廊下当西晒,纸会晒脆的,画绢也会晒褪色。 对了,让小莲把红花也收一下,我明天要去云姨家做胭脂呢,晒蔫了不好出色。” 凌霜听这些都跟听和尚念经一样,满口答应了,回家看了一下午的书。 等到晚上她们三个终于回来了,还喝了酒,尤其娴月,脸红红的,娄二奶奶也心疼女儿,催着黄娘子去小厨房弄了解酒汤来,好说歹说,给娴月灌了一碗。 “怎么喝成这样?”凌霜皱着眉头问。 “还不是冯婉华,在席上就把赵家和卿云的事嚷出去了,起哄要赵夫人摆宴席请酒,冯夫人也凑热闹,喝来喝去就成这样了。” 娄二奶奶用沾了温水的帕子给娴月擦脸,又埋怨道:“娴月也是,又不能喝,又要喝,两杯下去就这样了。” “都是云夫人。”卿云向来忠厚,也难得有怨言:“她自己喝,也鼓动娴月喝,说参酒养颜,对身体好,她带了一瓶参酒来嘛,席上就拆开喝了,一人喝了一杯,娴月喝了两三杯,也不知道她怎么那么听云夫人的话。” 折腾一番,娴月喝醉了倒是乖,早早睡了。 早上比凌霜还醒得早,凌霜一觉醒来,发现她已经醒了,散着头发,在被面上玩几颗珍珠宝石,她从小和卿云凌霜都不同,卿云也喜欢好东西,但还是端庄主母的范畴,不过是管理而已。 娴月因为从小多病的缘故,很多时候都卧床,大家常常搜罗了东西来给她解闷,久而久之,她就养成了收集东西的习惯。 像这次上京,她收集的画就几箱子,首饰也都跟前些天那个箱子一样,一件件放得整整齐齐。 连娄二奶奶有时候都开玩笑,说娴月的嫁妆一定是最齐备。 她对这些事充满兴趣,经常没事就把自己收集的东西拿出来整理一番,又放回去,在江南住时,她的房间也是收拾得最新巧别致的,连一块镇纸,一条卷帘的绳子,都是有讲究的,四时节令,什么时候喝什么茶,插什么花,衣服用什么纹样,梳什么发型,熏什么香,都是学问十足。对比之下,凌霜简直糙得像个男孩子。 “又在这清点你的库存呢。”凌霜笑她:“放心吧,喝醉了也没人动你的东西。” “谁喝醉了?我是看云姨的参酒好,才多喝两杯。 你摸摸,我睡一晚上脚还暖融融的,以前可从来没有过。”娴月道。 “哟,这就叫起来了,云姨云姨的。 你们什么时候这么亲热的,怪不得卿云昨晚吃醋呢。”凌霜一边起床一边打趣她。 “她吃什么醋呀。”娴月笑着道。 她仍然在床上玩东西,凌霜起床洗漱完,披了件衣服,在镜子前面梳头,听见娴月玩了一会儿,忽然感慨道:“其实荀家也不错,就是荀文绮这个小姑子太难相处了。” 凌霜没搭话,过了一会儿,又听见娴月叹道:“这些高门大户真不知道怎么教养儿子的,一个个真是放浪形骸,不成样子。” 凌霜的脸顿时沉了下来,回过头道:“有人欺负你了?” “怎么可能。”娴月笑道:“昨天不是冯夫人家的雨水宴吗? 虽然是别苑,但规矩比咱们家还严呢,小厮不入二门的,我不过是感慨两句罢了。” 凌霜放下心来,继续看书,但她既然提起了话头,娴月可不会轻易放过,立刻问她:“你知道冯家的公子是谁吗?” “是谁?” “冯云起哪。 这你都不知道,不过冯云起也不咋出色,他有点笨,而且怕他娘,耳根子软,不是什么好目标。京中出色的主要是四王孙。 你元宵节都见过的,有人排了个金龟婿的榜,他们四个是前四名。” “前四名,谁评的?”凌霜并不买账。 “我评的。”娴月理直气壮。 凌霜被她逗笑了。 今天不用出门,不用急着起床。 卿云去老太君那请安去了,这样的日子,她肯定是一整天都陪着老太太的,如意和桃染在外面晒着太阳做些针线,屋子里只有她们两个人在。 暖阁里地龙烧得火热,熏笼里焙着忘忧香,几案上供着香橼果品,暖香满室。 娴月只穿一件银红小袄,趴在床上,杭绸被面是水一样的湖绿色,绣着大朵荷花,她整个人像江南的采莲女一样,窈窕可爱。 “来,姐姐今天有空,给你细讲讲天下大势。” 娴月拿出她的锦匣来,往被面上一摆,讲给凌霜听:“如今京中适龄的世家子弟约莫有四五十家,刨去一些家风不正的,子弟实在没出息的,好嫖的,好赌的,家里早有宠妾生了庶子的,或者家中长辈无德,虐待过媳妇的,剩下的有人样的,也不过二三十家,从家世、人品、人才相貌上排,真正能入眼的也就十来个人,其中的佼佼者就是这四位,你可别不当回事,你家竹中君还排不进前四名呢。 再说了,这里面可有荀郡主和玉珠碧珠求之不得的如意郎君呢。” “哦?”凌霜故意逗她玩,放下书认真道:“那我可要听听先生的高见了。今日正好青梅煮酒,听我家娴月论天下英雄。” 娴月见她肯听,立刻爬了起来,盘腿坐着,如同诸葛亮隆中对一样,拿了张雪浪纸,以描眉的笔写字,给凌霜认真分析起来。 “你看,宗室我们不谈,那不是我们这种人家可以企及的,京中没有外姓王,本朝没有国公,世袭侯府就是顶了,京中侯府中只有三家可以谈一谈的,就是秦贺赵三家,统称四王孙,你知道为什么秦家放在最前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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