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这嘉宁同裴词安的婚事,也该定下了。” 晏温话说完,皇后面上的狐疑彻底消了下去。 她有些不赞成地乜了晏温一眼,“既是定了日子,怎也不早些同母后商议,还有——” 皇后压低了声音,“如今嘉宁也要及笄了,再在你宫里住下去不合适,知道你心疼这个妹妹,但她到底与你没有血缘,待到她病好后,就让她尽早搬回去吧,也免得裴家人多心。” 皇后说话的时候,晏温面上始终挂着清隽淡雅的笑容,专注地听着,没有一丝不耐。 皇后看了自己俊朗温润的儿子一眼,将册子递还给他,叹道: “你呀,就是性子太温和,为人过于清正了,你父皇如今虽不理政,但有些手段,你还是要多跟他学学才是。” 晏温笑着接过册子,和缓道: “母后说得是,儿臣谨记。” 皇后又看他一眼,也不知他说的是谨记嘉宁之事,还是谨记她后面那句话。 “罢了,你政务繁忙,母后也不打扰你了,记得按时用饭,有些事自有那些个大臣操心,你别太过替他们操劳。” 晏温跟在皇后身后,一路陪着她出去,“儿臣恭送母后,母后也多保重身体。” “行了,你回去吧,别送了。” “是,母后走好。” 晏温在垂花门旁的玉兰树下站定,直到再看不到皇后的背影,他唇畔的弧度忽然落了下去。 “孙婧初人呢?” 他踅身朝回走去,声音沁出冷意。 李福安身子一凛,急忙跟上,“在偏殿候着呢,方才您跟奴才交代完,奴才便让小顺子追去了,倒是没走多远,将人在祁云殿旁的夹道上给拦住了。” 晏温淡淡“嗯”了一声,脚步沉稳地拾阶而上,“让她进来。” 屋中并未燃灯,只有一丝将尽未尽的昏黄从窗外透进来,越发显得屋内黑沉。 孙婧初进来时,便只看到书案旁的一个黑影。 男人挺拔的身形即使是一个轮廓都显得十分俊朗,他似乎十分闲散,懒懒倚靠在椅背上,一只手臂还随意搭在扶手上。 然而即使他一言不发,孙婧初也知道,他正透过黑暗盯着她,且脸色一定不好。 孙婧初看了眼,便直直跪了下去。 “不用跪,坐下说。” 她膝盖还没着地,太子的声音传来,沉稳平静,让人窥不出一丝情绪。 孙婧初老老实实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在漆黑的沉默中,心里愈发忐忑。 过了许久,直到房中彻底黑了下去,忽然,晏温的方向燃起一豆星火,她瞧见他用火折子点了灯。 温黄的光线落在他眉眼间,孙婧初这才看清他神色里的冷凝。 “孤说过,嘉宁是孤的底线——” 晏温燃了灯,将火折子盖上,回头看向她,锋利的语气里透着不加掩饰地冷意,“孙小姐,你好算计,竟是连孤的母后都被你算计了进去。” “殿……” “不论你猜到了什么,皆是子虚乌有之事,不过孤还是要劝你,莫要生事。” 晏温丝毫不给她解释的机会,他耐着最后一丝性子对她说,“念在往日情分和楚老的面上,这是最后一次,若再有下次,你当知道孤会怎么做。” 孙婧初一副乖顺恭瑾的模样,垂首应是。 …… 打发了孙婧初后,晏温唤李福安进来为他更衣。 李福安寻了身月牙白色绸缎常服搭在衣架上,站在铜镜前替太子将身上穿的衣衫褪下。 太子身上的衣裳还是出宫时穿的那身。 原本他陪着太子去京郊查探一处命案的案情,查探完后正打算去视察一下附近的慈幼院,恰在这时暗卫禀报说皇后和孙婧初去了馨和苑。 太子几乎是立刻便下令调转马车,直接回了东宫。 回来后,太子又亲自将两个月前钦天监卜吉的册子翻找了出来。 因为放的位置深,太子也找了许久,一番折腾完皇后就来了,根本没时间换衣裳。 李福安越发不懂了。 伺候完太子更衣,他安静地候在一旁,不敢妄言。 等了许久,太子才吩咐,“将钦天监请来。” 李福安刚想张口应下,忽见太子揉了揉眉心,似乎有些疲惫,语气却十分软和,“算了,明日再请吧,孤先去馨和苑看看嘉宁。” 李福安:“……是。”
第23章 沈若怜心情不好, 下午的猜想像是一根刺,扎进了她心里。 她随意扒拉了两口鱼翅粥,便让人将一桌子饭菜撤了下去。 晏温进来的时候, 恰巧看到宫人在撤碗碟, 他看了眼饭菜,略微蹙了下眉, 吩咐秋容,“让厨房做碗阳春面来。” 沈若怜正趴在桌上摆弄着一个白玉水注,乍然听闻晏温的声音,她一下直起了脊背, 朝门边扫了一眼。 见他看过来, 她心里来气, 哼了一声, 看都不看他,径直起身朝内室走去。 然而才刚走出两步, 男人淡定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站住。” 沈若怜身子一僵, 猛地顿住脚步。 明明他的语气十分平静和缓,然而她却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只手扼住了喉咙,威胁感十足, 步子更是半步都挪不动。 她站着没动,男人低锵的脚步声不疾不徐地靠近。 “躲什么?嗯?” 晏温的声音清润低醇, 幽幽落在沈若怜耳畔。 她的心跳得越来越厉害。 “没、没躲……” “为何不吃饭?” 她鼓了鼓嘴, 妄图忽略自己狂乱的心跳,缓缓转过身面对他, 低头看自己的鞋尖, 小小声道: “没胃口。” 她觉得自己此刻就如同从前每次犯错被他揪住时一般,明明他还什么都没说, 她就已经心虚不已。 可这次明明错不在她,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 她感觉晏温似乎扫了她一眼,随后他走到桌前的圈椅上坐下,手指指节叩了叩桌面,“坐。” 沈若怜盯着自己的鞋尖没动,嘴里轻声嘟囔,“我困了,要睡觉。” 她是实在不想同他说话,她怕她同他多说两句,就会忍不住质问他,是不是将自己的爱慕告诉了孙婧初。 但她觉得若是这么明明白白地问出口,未免也太丢人了,更何况,她本来就已经放弃了,何必再问。 “今日受委屈了?” 见她没动,晏温放缓了声音,带着些哄溺的意味,“过来,同孤说说。” 被他这么一问,她原本压在心底的委屈便有些忍不住了。 沈若怜用鞋尖蹭了蹭地面,眼眶有些发酸,漂亮的眼眸内氤氲起雾气。 她觉得自己这次落水住进东宫后,他似乎对自己比之前这一年要好了,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温柔总是给她一种他很在乎她的错觉。 这种温情的错觉,险些让她心里的死灰再度复燃。 沈若怜性子本就软糯,就是同他生气也只是一阵。 被他这么一哄,她在原地挣扎了片刻,还是老老实实走过去坐到了晏温边上,委委屈屈地开口,“皇兄以后能不能管好自己的未婚妻。” 忍了又忍,到底是气不过今日孙婧初的所作所为,她又气鼓鼓地补充了一句,“她真的好讨厌。” 说完,她还悄悄看了晏温一眼,见他并没有因为她这句话而露出不悦的表情,沈若怜心里不由生出几分欢喜,黑曜石般的双瞳闪着细碎的光。 像只骄傲的小猫,一面生气一面得意。 晏温手中把玩着她方才玩过的那个水注,将她这些细微的动作和表情尽收眼底。 他情不自禁勾起唇角,举了举手中的水注,回头问她: “这水注是孤从前书房那个?” 沈若怜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看向他手里的东西。 那是个白玉水注,材质倒不是最上乘的,然而精妙之处在于工匠将水注雕成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兔子造型,圆润的小肚子是水注的注身,尾巴是手柄,还有两条垂下来的长耳朵,瞧着十分憨态可掬。 那兔子口中衔着一根儿小竹筒,倒水的时候,水流就顺着小竹筒流出来。 当时沈若怜在晏温书房玩时,一眼就看上了这个水注,可晏温说那是要送给孙婧初的及笄礼。 沈若怜当时就不高兴了,小嘴撅得老长,几天没理他,然后在她五日后生辰时,她如愿收到了这个可爱的小兔子水注。 后来她才知道,这水注本来就是晏温寻来送给她的,只不过当时他是故意在逗她罢了。 为着这事,她还自责了好久,硬是缠着晏温,在他书房给他当了好几天的免费书童来抵消愧意,当时好不殷勤。 思及此,沈若怜有些不好意思,微微抿了下唇,点点头,“嗯,是皇兄送我的那个。” 晏温轻笑了一下,将那水注放下,眼底的温柔几乎能将人溺毙。 “回头孤再送你个更好的。” 恰好此时宫人正巧端着食盒走了进来,晏温便换了话题。 “瞧你方才没怎么吃,再来陪孤吃些面。” 见她不动,他略略压沉了声音,“听话。” 沈若怜最怕他这样的语气,总是让她莫名觉得有种压迫感。 她慢腾腾挪到桌前坐下,就见晏温自然地端过她面前的碗,将她碗中的香菜夹到了他碗中。 沈若怜瞧着他熟稔的动作,心里泛起一丝丝甜,忍不住就甜甜地唤了他一声,“皇兄……” 晏温专注地挑着香菜,头也不抬低低应了一声,“嗯?” 沈若怜凑过去一些,双手托腮,一瞬不瞬看着他的脸,破罐子破摔一般,毫不掩饰自己眼底的眷恋与爱慕。 “我就是嫁出去了,以后也能经常回宫的吧?你还会像现在这样帮我挑香菜么?” 晏温闻言手下动作一顿,掀起眼帘扫了她一眼,忽而温笑着道: “许是你长久不在东宫,今日厨房忘了你的忌口,回头孤会让李福安去提醒他们。” 他挑完了香菜,将碗重新放回沈若怜面前,笑容温暖,语气平静而自然,“你是孤的妹妹,往后若想回宫,叫上裴词安一起来宫里住上几日也未尝不可。” 沈若怜唇角的笑意垮了下去,心里那丝刚刚泛起的甜也全部变成了酸涩。 她贝齿咬着软嫩的唇,抱过碗,用筷子挑了一个根儿面条,搅啊搅,“哦。” 晏温轻拍了下她拿筷子的手,轻声训斥,“孤教你的用膳礼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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