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上朱娘子吃了汤面,多坐了一会儿,何平安擦着一旁的桌子,就听她在那东拉西扯。 朱娘子如今手里有了闲钱,想要置办一些衣服首饰,她之前来这儿串门的时候瞧见过何平安的一支水仙花头簪,那簪子样式典雅精巧,又镶了南疆玛瑙,比起她在市面上见的不知好上多少倍,是以今日过来问问,想要出钱买下。 何平安系着围裙,见她终于步入正题,笑了笑说道:“姐姐果然有眼光,那簪子原是我娘留给我的,传了三代,听说出自虬川黄氏名家之手,无论是用料还是雕工都极讲究。” 朱娘子捏着自己的钱袋,刚来时的底气泄了一点,她问道:“既是这样好的东西,不知要多少钱?” 何平安想了想,手指蘸水,写了个数在桌上给她看。 朱娘子皱着眉头,呆坐了片刻,待那水迹干透了,看着她弱声道:“我真心想买,只是手头可用的只有这么多。” 何平安看了看她手里那个数,见朱娘子确实是爱极了,自己又正好想要换点银钱在手,便故作为难的模样,等她将要失望之时,这才开口道:“不是我不愿意割爱,只是这簪子好虽好,姐姐大价钱买回去了,朱大哥那头可有话说。” 朱娘子本还以为她要拒绝自己,闻言却是一笑:“你放心,这钱都是我自己攒的,他靠着我吃饭,要是敢在这事上说我,那他日后也别想碰我了。” 何平安将她带到后面住所,开了匣子。 朱娘子见她那一整套的头面,羡慕道:“这都是你娘留给你的?” 何平安叹气:“我夫君死后,家产都被他家里叔伯分了个干净,就连我那嫁妆也丢了大半,只剩这么点东西了。如今到了九江,人生地不熟,目下确实有些困难,但今天要不是看姐姐诚心想要,我是决计不敢出手的。” 朱娘子早先就听说了胡寡妇的悲惨遭遇,跟着难过了一回,交钱很痛快。 傍晚,朱大郎从赌坊回来,因手气极好,看什么都顺眼,见老婆头上多了一根新的花头簪子,又换上簇新衣裳,好一个芙蓉艳丽、花貌娉婷,便满嘴的夸,夜里更是勤奋耕耘,伺候的她舒舒服服。此后,朱娘子日常在客店的青帘下走动,有时候去桃叶巷子拜访旧日的姐妹,都不忘戴上自己这根心头好的簪子。 时光飞快,展眼就到中秋。 明月皎皎,金风飒飒,今日夜里喝酒的、寻欢作乐的,少不了要找歌妓承应,桃叶巷子里莺莺燕燕,粉黛生香。朱娘子虽从良了,但从前院里的姊妹喊她去弹唱送酒,她也不推拒。 中秋这夜,朱娘子打扮的妖妖娆娆,抱着琵琶,与莺哥几个人进了一个富商的别院,席上弹唱侑酒,中有一少年人,衣裳楚楚,黑漆漆一双俊眼,频频朝她看来。 朱娘子初时不觉,一曲罢,见他赏了自己的彩头远比其他姊妹们多,含羞朝他微微一笑,眉眼间风情万种。 她本以为今夜会被留下私侍寝席,谁知席宴结束,也没个动静,出来后一问才知,这席上的少年人是富商的一个外甥,姓胡,才死了老婆没多久,平日里应酬也不见对哪个妓子格外青睐,独她是今日一个例外。 朱娘子闻言心头一动,家去将这好事说给丈夫朱大郎听,他两个不事生产,坑蒙拐骗习惯了,老毛病难改,夜里一合计,就想给这姓胡的少年人扎火囤。 第二日,那客店的青帘被人撩开,朱娘子收拾的齐齐整整,抱着琵琶出去,彼时何平安在外头跟姜茶剥豆子,看见了还吃了一惊,尚不知这接下来麻烦事就到了自己头上。
第25章 第二十五着 中秋之后天气渐渐转凉, 街上柴火价涨了几文钱,何平安拿着银钱去布庄买布,朱娘子恰好也在, 挑的都是上好的缎子。 朱娘子见她选的布匹颜色过分老气,打趣道:“我老娘今年五十岁, 也不选这样的, 你拿这个做衣裳穿, 也太显老了。” 何平安扯着布,无奈道:“我这个人天生就是劳碌的命,每天灶台前转来转去,穿鲜亮衣裳就担心蹭到灶灰,到时候若心疼起来,还怎么做生意。” 她打量了朱娘子一眼,又开玩笑道:“姐姐好些天不到我铺子里, 刚刚我进来时差点没认出来, 这近了一看,你不仅气色好人年轻, 就连这衣着打扮也极讲究, 我瞧着都有些眼热, 不知你是到哪儿去了竟就这样发达了。” 朱娘子摸了摸脸,笑得合不拢嘴, 却还是谦虚道:“没你说的那样好, 也就挣了几个小钱够使罢了。” “这样好的丝绸, 几个小钱怕是买不来。” 何平安羡慕地看着她眼前的绸缎,叹了口气, 抱着自己的棉布就想走了,朱娘子见状, 又亲热将她拉住,开口道:“咱们比邻而居,你是个好心人,我也不瞒你。近来我的那些姊妹们缺一个弹唱的,正好我这琵琶拨的尚可,会两支曲,声音勉强能入耳,也就过去凑了个数。” 两个人从布庄里走出来,朱娘子在路上买了两壶酒,等到了何平安的酒肆,这才说的详细一点。何平安从厨房里端出几碟子佐酒的凉菜,而姜茶见有人跟她喝酒,便躲在后头院子里闷声劈柴。 朱娘子拣了一张干净桌子坐下,喝了一口酒,抬手扇风道:“这些天有个姓胡的小相公来九江贩运木材,出手阔绰。上次过中秋请我们去他别院里弹唱,因就住在我娘她们隔壁,后来吃酒应酬时常喊我们过去作伴。你是知道的,我在这客店里十天半个月都是干坐着,你朱大哥是个存不住钱的人,我想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弹几首曲子,挣他点彩头。” 何平安给她酒杯满上,碰了一下,笑道:“这人这么有钱?” 朱娘子脸颊泛红,抿了一口酒水,细想片刻,与她作了一番描述。 何平安听着听着,只觉得这世间有钱人似乎都是一个样子。 “再过一个月便是小胡相公的生辰,到时候又能挣一笔,不过——” 朱娘子看着她的脸,忽伸手捏了一把,有些惆怅道:“我已经这般大了,日后年老色衰可怎么办。” 眼见着何平安的脸上被捏红了一块,她把手缩回来,带着歉意朝她一笑,说道:“看我这没轻没重的,还以为你是我家那个姓朱的呢,没想到皮这么嫩,果然年轻,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 食肆前门可罗雀,才过日午,窗前日头晒了进来,回忆往昔的妇人怎么也说不够年轻时的风花雪月。 而何平安将那一壶酒喝了个干净,支着手便有昏昏欲睡的样子,她垂着眼帘,耳根子实在烦了,闭着眼就往桌上趴去,酒杯被碰到,滚了一圈落到地上,恰到好处地打断了朱娘子的话头。 “妹妹?妹妹?” 朱娘子坐过来小声喊了她两句,见没有反应,伸手将她的碎发撩到耳后,细长的眼睛看着她嫩白的肌肤,渐渐地有些出神。 不知几时,后院劈柴的声音停住,一个穿着白色粗麻布短打的少年掀帘子到这店前面。 朱娘子惊了一下,忙与他问好,可姜茶不认识朱娘子,略扫了她一眼,拿起扫帚就过去扫地上的碎酒杯,一声也不吭,待那妇人走了,他将何平安推了推。 “一壶酒就能醉倒你?” 伏在桌上的人没有反应。 姜茶道:“她已经走远了。” 何平安睁开一只眼,猛地站起来,大抵是坐的久,她身子都麻了,起身踉跄了一下。 “那女人是什么来头?” “没什么来头,你不理她没事。反正她最近有的是钱,不来咱们这儿吃饭了。” 她说罢笑了笑:“亏我还以为她给哪个富户当姨娘去了,没想到又干回了她那老本行,也不知那朱大郎是怎么想的。” 她的声音与往常有些许不同。 穿着粗麻布短打的少年将酒壶碟子收走,回来时见她脸上红成一片。原来是酒劲上来了,看她这副模样,这酒后劲大的很。 没有防备的少女眼中朦胧湿润得要滴水,正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揉着发烫的脸颊,努力晃了晃脑袋,企图抓住一丝清醒。 “她买的什么破酒。”何平安喘着气,视野模模糊糊,连带着她走路也开始摇摇晃晃。 “这生意没法做了,关门关门。” 她摆了摆手,身后的光刺眼极了,何平安走到姜茶身边,似记起什么,说道:“我给你买了布。” 姜茶捞了她一把,将人往她房里带,嘴上道:“你要给我做衣裳?” 她闭着眼,只有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离了前头铺面,到了地方,姜茶将她放在床上,此刻犹不死心,弯下腰问道:“你刚才是不是说要给我做衣裳?” 他劈完柴身上热乎乎像个火炉,一双眼似乎也有些发烫。 过了许久,姜茶等不到她的回应,表面守的规矩便开始悄悄地分崩离析,他伸手摸着她发红的脸,痴看了几遍,嗅着微醺的酒气,伏下身,指腹揉.搓.着她耳后敏..感的地方。 他见何平安的第一眼就知道她生的好,简直长在他心坎上,要不是那天听到门外有其他人过来的声音,姜茶丢了刀或许在货舱里就将她办了。 只是他错过了这样直接了当的机会,这后头何平安狡猾的像个狐狸,他不能得手便罢了,心里竟可耻地生出与她成婚的心思,纵然她是个才死了丈夫没多久的小寡妇。 大哥骂他脑子进了水,姜茶一不做二不休,就当自己脑子进了水,夜里收拾了包裹,被他大哥一脚踢下了船。 窗户紧闭的卧房里,做贼心虚的少年正要解开衣裳,忽然被人按住孽.根,那只手柔软纤细,他一时不敢动。 明明已经有十分醉的何平安不知什么时候眼睛睁开了一线,她皱着眉,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我就知道,你都是骗我,你居然趁我酒醉了想要这样占我便宜,亏我那么信你,不想你只是图我的身子,说什么一辈子,你只贪这一时……” 何平安扶着脑袋,痛苦道:“你走!你两年都不许跟我同房。” 姜茶刚想为自己辩解,话到嘴边,床上的人已经将被子盖过头,看都不想看他。 这当真也没什么好说的,本就是他理亏,可姜茶愤愤走下楼,心想真是便宜了她那个死鬼丈夫,不知是有什么本事,人都死了还要为他守节。他要是活着让自己撞见了,他一刀非劈了他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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