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露,我不会让你为难的,我说了,我愿意为你和安儿留在长安。” 面对呼延海莫的偏执肆意,司露终是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提步离去了。 呼延海莫看着她离去的身影,顿立在原地发愣了半晌,眸色深深,流转着情愫,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最后,他提步跟着她一路走出了巷子,朝宅邸而去了。 * 是夜,太极宫中,烛火明黄,摇摇晃晃。 李景宴立在一排树灯旁,眸中烛火跃熠,神情肃穆阴寒。 他背身立在那儿,长袍及地,身姿楚谡,让身后的太监徐远,看不到真容。 他道:“安排的怎么样了?” 徐远手中捧着一杆浮尘,躬身回禀道: “回陛下的话,都安排好了,韩侍郎说了,今日宴请司平侯父子在得月楼喝酒,保准喝到深夜、不醉不归。” 李景宴嗓音阴冷得好似二月寒冰。 “朕的潜龙卫呢?” 徐远道:“回避下,潜龙卫都已埋伏好了,在回司平侯府的必经之路上,只等时机一到,便可动手,将二人就地除去。” 李景宴转过身来,对着徐远弯起了唇角。 “做得很好,等事成了,不管是你,还是韩侍郎,还是潜龙卫,朕都重重有赏。” 徐远抬眸,几乎吓得一个哆嗦。 葳蕤烛火下,陛下满是阴鸷瞳孔与勾起笑意的嘴角,交错辉映,叫人遍体生寒。 他好不容易克制住了恐惧,故作无状地垂下身子谢恩。 “多谢陛下。”
第74章 解救 乌云遮月, 繁星高悬,点点星辉洒落人间。 得月楼门口,喝醉了酒的司平侯父子被人搀扶着, 脚步摇晃地上了马车。 马车前挂的两盏羊角灯, 投下橙黄的光晕,照出两人酒醉的面庞,踉跄的身形,可见是醉得不轻。 郭侍郎立在阶下, 目送他们离开, 他亦一副酩酊大醉的样子,目光都是迷离的,灯辉下, 白皙的颊上两团酡红, 分外鲜明,酣醉下说话都说不趔趄。 “司、司、司将军、司少将军,咱们——改日再约啊——” “好,改、改日,咱、咱们再一较高下。” 马车内,司澧断断续续地说着醉话。 车夫扬鞭,车辙滚动起来, 辘辘作响, 立在原地的郭侍郎, 看着他们远去的方向,眼中的迷乱渐渐褪去, 变作深不可测的幽幽森寒。 他提步, 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手下拿着大氅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问道:“大人, 您去哪儿?” 郭侍郎朗朗的笑音落在夜幕里。 “入宫领赏。” * 而此刻,侯府之内。 司露正在与春草、春熙坐在庭中赏月。 今日司澧、司楠刚好不在家,司露便将春熙、春草一并邀回了家,三人在院中搭了圆桌,吃了一顿热热乎乎的古董羹,吃肉喝酒,别提多有滋味了。 正值深秋,金桂飘香,清风卷带着零星花蕊,袅袅袭人,别有一番意境。 三人坐于一处,便免不了谈及从前在北戎的事。 良辰好景,更生斗转星移、物是人非的慨叹。 春草突然发出感叹来,“若无姑娘当日谋划,也不会有我与春熙的今日。” 春熙亦道:“是啊,姑娘对我们恩同再造。” 司露被她们夸得有些难为情了,“说什么呢。我这不也是为了自己嘛,若不先放你们走,我如何能毫无顾虑地离开。” 春草却道:“姑娘明明可以舍弃我们,但是姑娘没有。” 司露被她们说得感慨油生,“我们都是一样的,当日如果我不骗你们,你们也定当不愿舍我而去的,不是吗?” 两人俱是点了点头,说道:“所以,我们三个也算是同生共死、情比金坚的交情了,是不是?” 司露兴致突起,“不如就此结拜如何?” 三人一拍即合,欢欣不已。 “好啊、好啊。” 司露命人在庭中设了香案、佛龛。 三人燃了清香,同跪在月下,阖眸共同许愿。 “苍天神佛在上。信女们愿从此结为异姓姐妹,今生相互扶持、同甘共苦、不离不弃。” 结拜之后,三人便已姐妹相称,一时间亲昵无边。 司露打着流萤小扇与春熙玩笑,月色下,一双清丽的杏眸流转着光彩。 “不对呀,春草姐姐,那改日你成了我嫂子以后,我到底是叫你姐姐呢,还是嫂嫂呢?” 春草被她促狭,羞赧地求助春熙。 “春熙姐姐,你可得管管,才刚结拜呢,司妹妹就来打趣我。” 空濛月色下、婆娑竹影见。 三道丽影手捧流萤小扇,垂下璎珞叮咚,互相追逐打闹着,嬉笑声响彻庭院。 下人们瞧见了也被她们感染,躲在一旁捂着嘴笑。 满庭都是欢悦的气氛。 春草身子骨柔弱,跑了一阵便气喘吁吁,扶着亭栏道:“好了好了,不与你闹了。” 三人静下来,春熙又道: “我方才不知怎的,眼皮跳得厉害。” 说到眼皮跳,司露也突然感觉到了,只觉右眼皮一阵又一阵跳着,断断续续,却又清晰可感。 她心头无端生出几点局促来。 “当真是怪事了,我的眼皮也跳得厉害。” 两人对视一眼,皆露出不安之色。 春熙宽慰她们,“两位妹妹,我说你们两个就别自己吓自己了,就算天塌下来,也有我这个姐姐先顶着。” 知道春熙是故意逗她们高兴的,但司露还是放心不下,她看着时辰已晚,牵念还未归家的父兄,遂道: “可我还是有些不放心,春熙姐姐,要不你去巷口看看,为何我父兄还未归来?” “好,我这就去看看。” 春熙颔首应下,走到亭中提剑,迈步而去。 * 夜间薄雾四起,冷意氤氲。 青石板的道路上,马蹄哒哒、车轮杳杳。 马车内,司家父子背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司澧斜着眼睛,瞥向一旁的儿子。 只见司楠手中捧着一枚针脚缜密、绣着楠竹的香囊,反复翻看。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定是姑娘所送的定情信物。 司澧乐呵呵道:“好你个小子,今日若不是酒后吐真言,为父还不知道你的打算呢。” 司楠将那香囊攥在掌心里,“父亲,我不想再等了,明年开春,我就要把熙儿娶进门。” 司澧眉开眼笑,“好啊,你能成家立业,为父最是开心不过,过几日,为父就去春熙姑娘家为你提亲,如何?” 司楠连连颔首,咧嘴笑得皓齿熠熠,“谢谢父亲。” 司澧笑声朗朗,“你呀你呀,好你个小子,当真是有出息了。” 咴—— 蓦地,骤然一阵马儿长嘶,划破寂静长夜,马车猛地颠簸了一下,将二人的身子猛然贯到车壁之上。 惊雀振翅而过,扑棱棱一声响动。 空无一人的小巷中,杀机突然四起。 紧接着,长箭咻鸣—— 如劈风破夜,飞穿而来,扎入车幔,迎面直逼司澧而来。 “父亲小心——” 司楠瞧见此幕,下意识地旋身,为他生生挡下箭矢。 “噗嗤。” 长箭钉入胸膛的声响里,滴答滴答的鲜血开始流下,顺着锦衣的袖口,蜿蜒而下,染红了他攥紧在手心里的素面香囊。 随之,司楠的脸色变得惨白,身子不受控制地一点一点往下倒去。 “楠儿——” 一声悲恸欲绝的哀鸣声划破长空。 隐秘的小巷里,轻巧的脚步声、窸窣的骚动声,尽数响起,似有无数黑影从暗处涌来,顷刻间,将他们的马车团团包围。 一张数十名刺客组成的天罗地网,在此一瞬,编织地密不透风。 刀光剑影,一触即发。 枪林箭雨、兵戈相向中。 为了保护受伤的儿子,司澧提着长剑站在前面,司楠强撑着身子站起来,父子齐力作战,对抗着暗影卫一轮又一轮的攻势。 那些暗影卫个个武功高强,且招招致命,他们人多势众,以摧枯拉朽之势袭来,而司楠又负了伤,哪怕父子两人平日再神勇,此刻也双拳难敌四手,敌不过对方这么多人。 慢慢的,二人落了下风,而司澧的肩背、腰部也都中了剑,负了重伤。 他咬着牙,不让自己倒下去,继续拼命地抵御着暗影卫继而不断的攻势。 司楠的肩头又中了一刀,鲜血淋漓,加上方才当胸一箭,早也是负伤累累,可哪怕再这样的境遇下,他还是紧紧攥着那个香囊,没有松手。 鲜血染透了香囊素白的缎面。 就在两人快要支撑不住、陷入绝境之时—— 突然。 一杆长枪,气贯山河,如流星飞来,势不可挡,定穿了二人身前的人影。 鲜血喷涌,那道人影缓缓倒下去,腥臭味弥漫整条巷道。 所有人都被这突然起来的一幕,弄得瞠目惊心,纷纷举目望向长枪飞来处。 只见明镜皓月之下,皎皎清辉洒落人间,流淌在大地上。 高大的身影锦衣鹤氅,逆光而来,恍若天神,踏着月色,脚步从容,大步流星。 他的面容看不真切,但那柄扛在肩头的巨大的长刀,泛着凌冽的光芒,叫人心生胆寒,他一步步踏月而来,缓缓逼近,高大的身躯气势迫人,叫人窒息,宛如从暗夜中走出来修罗。 如此天降神助的一幕,叫气力殆尽、奄奄一息的司澧、司楠瞧见了,也都震惊地睁大了眸子。 眼看着局面被阻扰,影卫首领当机立断,嗓音沙哑下令道: “杀了他。” 一声令下,所有的暗影卫齐齐出动,迅疾如风,朝那街口的男子杀气腾腾地冲去。 男人拔刀反击,寒芒飞舞、力不可挡、鲜血飞溅。 大有万夫莫敌、三军难挡之勇。 暗影卫一个个被斩杀。 很快,整条街巷,就变成了腥风血雨的修罗地狱。 哀嚎声中,一批又一批的暗影卫应声倒下,满地横尸、流血漂橹。 * 半个时辰后,太极宫中。 太监徐远匆匆忙忙跑进来,着急忙慌禀报: “陛下……” 李景宴一席素雅常服,面容清隽,转过身来时,脸上明显表现出不耐。 “慌慌张张做什么,说。” 徐远浑身哆嗦着说道:“陛……陛下,咱们的人,没……没有得手。” “怎么可能!” 李景宴不敢置信下,喃喃出声:“朕花了三年时间,培养出来的潜龙卫……” 因为上回的隐卫全部折在呼延海莫手中,所以李景宴不惜废了大功夫,在三年内又加紧训练出来了一支隐卫,远比上回的要更出色,更机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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