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儿说的对,侯府上下看着全是亲人,其实一个个都盼着她死。 他还以为觅儿这些年吃穿最好,又有孟氏暗中照拂,想来也不会受什么委屈,没想到所有人都盼着觅儿死,包括他以为和觅儿感情最深的婉儿和洵儿。 “原来你们都盼着她死。”他喃喃着。 姜婉和姜洵惊惧回头,吓得齐齐跪在地上。 姜惟用复杂的眼神俯视着他们,像是从来都不认识他们一样。曾经他以为孟氏懂事温柔,所出的一双儿女也是无比乖巧。现在看来他是多么的眼盲心瞎,竟然一直都没有看清身边人的真面目。 难怪觅儿会对他失望。 “父亲,我们是担心大姐…”姜婉哭道。 姜惟突然想笑。 他这一生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我没聋。”他示意姐弟俩起来,“你们走吧。” 姜婉面有犹疑之色,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没生气。自从姨娘出事之后,祖母也将她拒之门外,下人们更是见风使舵。 如果父亲也厌弃了他们姐弟俩,那他们将来的日子就艰难了。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就是不肯起来。 “父亲,父亲,我们真的知道错了,求您再给我们一个机会…” 姜惟漠然转身,脚步无比沉重。 姜洵好不容易见到他,岂能放过这个机会。 “父亲,儿子什么也不知道,都是姨娘做的错事。二姐她和姨娘最亲,姨娘什么事都不瞒她,但儿子真是无辜的。” 姜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震惊地看着姜洵。 姜洵朝姜惟爬过去,不停磕头。 “父亲,儿子是您从小教养长大的,您不能丢下儿子不管。儿子以后一定什么都听您的,求您不要不管儿子!” 姜惟双手成拳,越发觉得自己可笑。 这就是他多年来精心教养出来的孩子!他怎么会以为这孩子学问好将来有出息,日后能成为觅儿的依靠。 “觅儿说的对,你纵然学问再好,以后也是一个伪君子。” 说完他不再看姐弟俩,大步离去。 走得远了,他还能听到姜洵的哭喊声。 桂花已经彻底败了,再无一丝残香。他望着四周的景致,桂树依旧绿意深深,假山回廊幽静雅致。 他生于此长于此,却第一次发现眼前的一切是如此的陌生。 “幸好啊,幸好我娘死得早。” 他的脑海中突然冒出姜觅说过的这句话,反反复复不停回响。一个字一个字一压过来,如同排山倒海一般。 娇娘… 觅儿… 他再也受不住内心的窒息感,颓然地跌坐在一块石头上。 …… 府里的下人们来来往往地忙着搜寻,折腾了一天还是一无所获。 为表自己的贤惠大度,余氏将满庭芳下人几乎全派出去帮忙找人,只留了李妈妈一人在身边服侍。 姜觅是死是活,她当然不会在意。她在意的是自己的计划落了空,不仅被刘氏横插一脚,还平白无故惹上是非,她更在意的是一旦姜觅真的出事,那么徐氏留下来的大笔嫁妆自己半点也沾不上。 “夫人,你说老夫人到底想干什么?”李妈妈小声问道。 人是在被罚跪祖宗灵位之时不见的,当时看守的人正是安怡堂的婆子,不说是她们,便是府里的其他人也觉得姜觅的失踪和刘氏脱不了干系。 余氏冷笑一声,“这还用问,不就是想独吞徐令娇的嫁妆。” 那徐家的义子闹上门来要嫁妆,婆母说不定想来一个一不做二不休,彻底断了徐家义子的念想。 “老夫人这么明着来,就不怕吗?” 余氏闻言,皱了皱眉。 她忽地站起来,惊道:“她不会是想栽赃吧?” 李妈妈也惊了,老夫人若是想栽赃,她家夫人是不二之选。她就说老夫人怎会如此大胆,原来是想一石二鸟。 这可如何是好? “夫人,奴婢这就去给舅老爷报信!” 她还没走出院子,就看到姜惟进来。 余氏强颜欢笑地迎上去,随后装出悲痛担忧的样子,先是问了搜寻的结果如何,又问姜惟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姜惟一夜没睡,身心都受到极大的打击,整个人看上去颓废无比,再无以前的儒雅淡然,仿佛老了几岁一般。 “有劳你跟着挂心。母亲年事已高,料理内宅力不从心,才会出了这样的纰漏。等觅儿找到之后,我会让她把掌家之权交给你。” 余氏大喜过望,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 她嫁进侯府十几年,原本以为婆母身体康健,自己还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接手侯府的中馈,没想到竟因此事而有了转机。 看来侯爷对婆母已经不满了。 “侯爷放心,我不会让你有后顾之忧的。” 姜惟点点头,说了一句“日后你多费心”的客套话便走了。 他一走,余氏就笑出了声。 “你别去找我哥了,侯爷心里明镜似的,他哪里不知道一切都是老夫人捣的鬼。你说这大姑娘和我一直不对付,没想到居然会帮我这么大一个忙。于情于理我也不能看着她有事,你再调些人手去找,务必要找到她。” 李妈妈也为她高兴,但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是了。 侯爷说大姑娘找到之后就让夫人掌家,那如果大姑娘没找到呢?侯爷说那番话真的是因为信任夫人吗?还是藏着什么警告暗示呢? 她欲言又止,见余氏实在是欢喜又不想扫兴。私心想着或许是自己多心了,侯爷根本就没有别的意思。 只是这么一来,大姑娘就非找到不可了。 “夫人,你说老夫人会把大姑娘藏到哪里呢?” 余氏敛了笑意,皱了皱眉。 “所有的院子都找遍了,人在哪呢?” 这个时候姜觅刚刚睡醒,她眨了眨眼睛逐渐适应黑暗之后从裹着香软被子蜷缩的姿势中慢慢坐起,试着缓缓伸展着并不舒服的四肢。 此处是她房间里小密室,她从昨夜起就一直待在这里。 昨夜那黑脸婆子走后,她就悄悄溜了。一路避着人溜回采薇轩,自然是不能从正门入内,而是顺着后墙的木梯爬进来。 木梯是子规提前准备的,等她爬进来后就收起。然后她躲进这间小密室,子规则按照计划行事。 她记得子规第一次看到这间小密室的表情,又懵懂又震惊,但什么也没有问。 这一夜她听着外面的动静,光是她的屋子里就被搜了好几回。她听到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也听到子规的哭声。因为一夜提着心没有睡去,白天才补了觉,这一觉就睡到了现在。在此期间内子规隔一段就进来哭,一边哭一边说,断断续续颠三倒四的话语中全是有用的信息,所以她对外面发生的事一清二楚。 小密室里没有吃食,也没有水。 她有些饿也有点渴。 外面又传来子规的哭声,“姑娘,你在哪啊?你是不是饿了,你是不是渴了?” 她忍着笑,敲击了一下密室的内壁。 这个意思是不吃也不喝。 子规侧耳听了一下动静,又哭,“姑娘,奴婢担心你啊…你怎么就遭了这样的罪……” 姑娘不吃也不喝,真是遭了罪了。 院里的下人听到子规的哭声,一个个也是面有忧色。他们是采薇轩的下人,如果主子出事了,他们又能落下什么好。于是有人也跟着抹起眼泪来,很快院子里哭声一片。 天已经黑了,夜色如黑幕一样压在侯府的上空。 哭声飘散在黑夜中,如鬼泣一般。 姜觅动了一下四肢,感觉舒服一些之后抱着被子站起来。正值深秋露重的季节,密室里比外面更加寒凉。 她站了一会又开始揉腰揉腿,尽量让自己不要发现过大的动静。等身体活动得差不多,再次蜷缩进被子里。 夜渐深,外面的哭声已消。 子规细细的哭声又传来,又哭又说的话中透露了两个信息。一是下人们不再找了,二是她还是要继续做样子。所以作为一个忠仆,哪怕所有人都能睡得着,唯有她不能,她要接着在府里搜寻。 姜觅敲了一个内壁,表示自己知道了。很快外面完全安静下来,密室里内静得只有自己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汗毛一竖。 然后密室的遮挡处缓缓移开,灰暗光线中的男人似鬼使降临。白如霜雪的面色,没有表情的一张死人脸,如同来勾魂的阴差一样乍然出现在眼前。 除了萧隽,还能有谁。 “我猜你就在这。” “那你有没有猜到我想做什么?”姜觅见是他,刚绷起的心弦又松下来,一点也不优雅地打了一个哈欠。 幽暗的密室内,她还穿着昨日的那身衣裙。头发零散衣衫不整,看上去仪态全无却瑰丽自然。恰似乱草丛中开出的娇花,分外的夺目耀眼。 萧隽弯下腰身,屈膝蹲在密室外。漆黑空洞的眼睛直视着她,仿佛是将她吸入那无底的深渊之中。 “我猜你想逃离这个地方。” 男人的声音极低,也没有什么起伏,但却让人闻之心惊。 当然姜觅是不怕的。 她笑起来。 “你猜对了。” 这一笑扯动了发干缺水的唇,她下意识舔了舔。 萧隽空洞的眸子里顿时墨云滚滚,“你要不要喝点茶吃点东西?” 他还真带了点心来。 “不用。”姜觅摇头。“我是个敬业的戏子,既然要演戏,怎么着也要把戏演得像那么回事,否则被人戳穿了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关于这一点,眼前这位慎王殿下应该深有体会,毕竟作为装痴卖呆十几年的人,最是能明白她这番话的意思。 只是她话音一落时,萧隽的脸色微变。她还以为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戳了这位慎王殿下的痛处,等回过神之后萧隽已经挤进了密室,同时密室的门也被关上。 她立马心领神会,知道是有人来了。 幽深的黑暗中,她继续保持着蜷缩在被子里的姿势。因为空间实在是窄小,又因为时间太过紧迫,所以萧隽几乎压趴在她身上。 两人呼吸交缠,逼仄的空间内静得吓人。 外面的动静清晰入耳,珠帘被人挑起时发出清脆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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