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效讪笑着,半是羞愧半是恼怒。 “我们舅甥之间还分什么你的我的,我那外甥女进了徐家的门,那就是我徐家的人,她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你们说是不是?” 看热闹的人当然不嫌事大,嘻嘻哈哈地打趣附和他。他像是得到了肯定,腰背挺直了一些,春风得意地往千金坊而去。 他一走,围在徐家附近的人就散了许多,但关于这场大火以及武昌侯府的那些事,依旧在市井之中发散。 有人说这火起得古怪蹊跷,或许是有人故意为之,还有人说是徐氏的亡灵动怒,一气之下用阴火烧了那屋子。关于姜润的失踪和徐氏的死,在传言中越来越接近真实的版本,从而将刘氏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火光冲天之时,刘氏也赶了过去。她亲眼看到好好的屋子被大火吞噬,也亲眼看到大火之后的灰烬。她当时满脑子只有一个疯狂的念头:为什么那个孽障不在里面? 外面的传闻她当然知道,她又怒又气急火攻心,怒自己的名声被毁,气侯府的体面受损,这一怒这气之间,便是假病变成了真病。 大夫进进出出安怡堂好几回,姜惟一直没有露面,也没派人来问候一声。余氏也是连半个身影都没见着,气得她哇哇直吐老血。 “孽障,孽障!全都是孽障!” “这一大清早的,怎么就开始骂人哪。你这么不积德,难怪遭了报应。” 她一听这声音,当下凸起眼珠子。 这个孽障还敢回来! 来人正是姜觅。 姜觅进屋之前还靠子规扶着,一副伤重虚弱的模样。进屋之后便一屁股坐下来,老神在在地睨着刘氏,丝毫不介意自己在对方面前露出马脚。 “你…不是说你受了伤了?你没受伤?” “你个老不死的说的是什么话,怎么一开口就诅咒别人受伤啊。” 刘氏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你叫我什么?” 姜觅嫣然一笑,“老不死的啊。” 难道还叫祖母吗? 呵。 “你大逆不道!快…快去叫侯爷!” 郑嬷嬷得了刘氏的命令,赶紧让人去请姜惟。 姜觅面不改色,两手一摊。 “为老不尊,死性不改,不是老不死的是什么?我这话又没有说错,便是在外面我也敢这么说。你弄丢了我哥哥,又默许别人害死了我娘,还想要我的命夺我的财,我叫你一声老不死的都是客气。你个老东西别再耍什么花样,赶紧把账册和这些年田庄铺子的产出交出来,否则我还能说出更难听的话,做出更难堪的事!” 刘氏气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她真是看走眼了! 早知这个孽障如此,当初她不应该一时心软。 “你…大逆不道,你会遭报应的!” “那你放心好了,天打雷劈还轮不到我,你应该担心你自己。你进了姜家的门,是姜家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你心肠歹毒不旺家,残害子孙无慈心,你害人终害己,武昌侯府有你这么一个大毒瘤,难怪乌烟瘴气人心涣散。你不配说教别人,你不配当长辈,你甚至不配当人!” 姜觅的语速不快,一字一字掷地有声。 刘氏被骂得反应不过来,气得浑身都在抖。 “像你这样的人才会遭报应,你的报应正一步步地朝你走来,你难道没有感觉到吗?你知不知道外面现在是怎么说你的?你真应该走出去好好听一听,听一听世人对你的评价,不用盖棺论定也能众口断定你是一个不仁不慈的蛇蝎老妇!” “你住口!你…你滚……你…你想干什么?” 刘氏忽然惊叫起来,是因为姜觅到了她面前,笑着坐到了她的床沿边,更让她恐惧的是姜觅居然还帮她掖被子。 这太诡异了! 郑嬷嬷大急,“大姑娘,老夫人这里有老奴侍候,不劳你费心了。” “不费心的。”姜觅语气一变,似笑非笑看着刘氏,“毕竟祖孙一场,该我做的事我绝不假手于人。实话告诉你,你也别想着再打什么歪主意,因为账册我已经拿到了。” 刘氏不信。 地契和账册是分开的,她知道徐令娇的嫁妆留不住,当机立断做了弃车保帅的决定。东西她会还回去,但这些年产出她说了算。 所以她由着姜惟帮着徐效拿到了田产铺子的地契,牢牢把账册和银钱捏在手中。倘若这些东西也要交出去,交什么自然由她说了算。 “你不信?”姜觅问。 刘氏冷哼一声。 “东西我已经给了,这些年生意和庄稼时好时坏,进进出出的基本持平,还要养着那些人,根本没有什么余钱。账册过些日子我让人给你送去,旁的你就不要再惦记了。” 好大的胃口啊。 那么一大笔钱说抹就抹了,这老不死的也不怕撑死。 姜觅从袖子里取出一物,丢在刘氏的脸上。刘氏被东西砸懵了,回过神之后恶狠狠地瞪过来,眼珠子更是凸得吓人。 这个孽障! 怎么敢… “老不死的,你看看这是什么?” 那东西是一本蓝底黑字的册子,册子上的几个字刘氏极其熟悉,当下也顾不上怒斥姜觅,急着把东西抓在手里一翻。 果然是账册! 且还是她藏得最为严实的真账册中的其中一本。 这些年来她一早做了两手准备,从一开始就做了真假两种账册。假账是想着用来糊弄人的,真账则是为了她自己。真假账册分别存放,假账藏在明处,真账藏在暗处,藏真账册的地方除了她和郑嬷嬷谁也不知道。 “你…你怎么会有?” “你猜?”姜觅笑得嘲讽。 昨夜萧隽同意帮她放火烧了采薇轩,她便跟着一起来。趁着侯府所有人都去扑火,刘氏也赶过去的时机,她和萧隽摸进了安怡堂。 萧隽身手了得可以带着她行如鬼魅避人耳目,她又会找暗格又会开锁,轻轻松松就拿到该拿的东西。 须臾间,刘氏像是想到了什么。 “你…你…你…” 一连三个字,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却是卡在了喉咙间。 不。 不对。 徐家的那些技艺连徐令娇都不会,这个孽障又怎么可能会!那这孽障是如何拿到账册的,又是如何在那风水楼的? 难道是有人暗中相助? 她怀疑的目光看向郑嬷嬷,郑嬷嬷心下一紧,忙去查看存放真账册的地方。看到铜锁完好时,郑嬷嬷松了一口气,等到打开一看时大惊失色。 箱子里空空如也,一张纸片也没有,偏偏外面的锁是好的,应该是有人开了锁把东西取走,然后又把锁给锁上了。 她听到郑嬷嬷的低声回禀,怀疑之色更甚。 郑嬷嬷心里苦,又是赌咒又是发誓。 “老夫人,不是老奴做的,老奴对您忠心耿耿,老奴不可能背叛您…” 刘氏也冷静了一些,郑嬷嬷是她最为信任的人,也是最为得用的人,身契也在她手上,按理说不可能背叛她。但孟氏都能背叛徐令娇,可见身契也不能完全拿捏住人心。 如果无人相助,总不可能是这个孽障自己会开锁吧? “你……”她指着姜觅,目光犹疑不定。 姜觅突然凑近,轻声低语。 “恭喜你,你猜对了,这一切都是我算计的。” 这时姜惟进来了。 刘氏一看到自己的儿子,脑子一热不管不顾地道:“侯爷,你来得正好,这个孽障自己承认了,一切都是她的阴谋!是她自己跑进风水楼的,她还偷拿了账册…这一切都是她的算计!她好歹毒的心思…居然想出如此阴狠的法子离间我和侯爷的母子之情…” 她只顾揭发姜觅,完全没有看到姜觅在姜惟进来的那一瞬间的变脸。 郑嬷嬷看到了,心中是无比惊骇。 这个大姑娘…… 居然藏得如此之深! 此时的姜觅已然是一副受尽委屈凄楚可怜的模样,正泪眼巴巴地看着姜惟。姜惟被她这么看着,又自责又痛心。 “母亲,你别说了!” “侯爷,你不信?”刘氏冷静了一些,再看姜觅的神态之后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这个孽障! 更可恨的是姜觅一转过脸背着姜惟时,就对她露出一个无声嘲讽的笑。那笑仿佛出了声似的,又刺目又刺耳。 她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人都晕过去了,自然是又请大夫又煎药的,安怡堂上上下下一片忙乱。一切安定下来之后,姜觅俯首在她耳边。 “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她此时已经醒了,不过是装睡不肯醒来。除了这句话,她还听到一声只有她一人能听到的低语。“老不死的,你逃不掉的。” 这哪里亲孙女,分明是讨债鬼!她就知道这克兄克母的孽障和自己八字犯冲,果然是来克她的。 姜觅离得近,自然看到她抖动的睫毛,也知道她是在装睡。 这老妇以为一直装病就能蒙混过去吗? 做梦! 姜觅转过身,装模作样地叮嘱了郑嬷嬷几句,然后向姜惟告辞。 姜惟默不作声地将她送出门外,羞愧地替刘氏说了一些好话,希望她不要和刘氏计较。她笑了笑,道:“父亲可知两个月钱刘家表舅又养了一房外室的事?” “这样的事,你一个姑娘家少打听。” “若与我无关,我自然乐得不管不问,但刘氏一身清贵,田产稀薄进项极少,这些年刘家表舅又是养外室又是去京外寻欢作乐一掷千金的,他哪里来的银子?” 姜惟的脸色难看了一些。 “你…你的意思是…” “父亲,并非我小人之心,除了刘家表舅花钱如流水外,刘家近几年还置了好几处房屋田产。听说我那大表哥的差事,也是花了不少银子打点得来的,他们哪里来的钱?” 姜惟语塞,脸色又难看了一些。 姜觅又道:“祖母此前想把我嫁进刘家,父亲难道还不知其意吗?” 那老不死的心黑手辣,却是个扶弟魔,这些年可没少帮衬娘家。出嫁女帮衬娘家原本和别人无关,可恨的是老不死的居然拿徐氏田产铺子盈利的钱都贴补刘家。 这就有些不能忍了。 “如今外面都传她图财害命,为了图谋我母亲的嫁妆而起了害我之心。外人不知内情,还当她所图的一切都是为了武昌侯府。然而武昌侯府世代富贵,哪里需要贪图府中女眷的嫁妆,这事父亲最是清楚。父亲比谁都知道她从我母亲田产铺子得到的钱财,一文也没有花在侯府,反而花在了刘家人身上,但背负污名的却是姜家。父亲,这事你可不能姑息。”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16 首页 上一页 48 49 50 51 52 5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