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扬声道:“本宫信你!” ***** 三日后,小年夜上,前朝人马倾巢出动,破釜沉舟一战,兵分三路:一路滋扰含光门,将连璋于家宴上调走;一路伪装成乐师、歌姬入得宫中,于家宴上刺杀晋帝;一路于正阳门外不住涌入,牵制宫内禁军,拖延援兵增速。 因出征归来新伤未愈、旧疾复发的谢昭宁卧病在床,霍长歌独自赴宴,见状顿时起身护驾,赤手与敌交锋,抢下对方兵刃,一路厮杀往晋帝身前护去。 霎时间,皇亲国戚四处奔逃,侍卫护着太子、太子妃与皇帝不住后退,宫宴之上犹如炼狱战场,“铿锵”刀兵之声不绝于耳,惨叫声响成一片。 前朝遗族与禁军悍勇绞杀,不住有人重伤倒地,“哐当”撞翻矮桌,瓜果菜肴摔落满地,暖笼翻倾,笼中火炭铺洒一地,点燃地上毛席、织皮,霎时烧出一道道火龙来。 霍长歌于人缝与火光间遥遥窥见那前朝公主还差数步已快到得皇帝阶前,却被禁军人墙阻住再动弹不得,眼眸一眯,果断踩了桌子翻身腾空,越过众人,抢得皇帝身前举刀拦她,向她直冲过去,做出一副相杀模样。 那公主见霍长歌迎面而来,与她微一点头示意,却见下一瞬,一柄长刀却从霍长歌手中朝她当胸刺来。 “你——”那前朝公主措手不及被捅到要害,双腿顿时一软,抬手无力扶住霍长歌刀身,衣袖朝下滑落,露出腕上鸦青印记,她“噗”一声,喷出一口鲜血,一双冷眸惊愕,死死瞪着霍长歌,气若游丝痛苦哼出一句,“你,你竟是——临阵反水?” “错了。”霍长歌面无表情抬眸睨她,轻嗤一声,一把抽回手中长刀扔在地上,抢下她掌间所握霍玄佩剑,伏在她耳旁悄声道,“我父在天之灵,必不愿见我为报私仇,做出祸乱南晋之举,我这是——‘一石二鸟’与‘上屋抽梯’之计。” 她言罢,抬手按住那前朝公主肩头轻轻一堆,大陈公主临死顿悟,喉头无力“呵”出一声,胸口血涌如注,向后仰倒在血泊之中,死不瞑目。 “公主!”有前朝遗族意外窥见此情景,嘶声裂肺大喊一声,目眦欲裂,奋力砍翻几名南晋侍卫便欲冲将上来,他朝霍长歌激愤大骂,“狗贼,我杀——” 霍长歌面不改色脚尖一挑,将地上沾过大陈公主鲜血的长刀挑至半空,抬脚拧腰照着刀柄飞踢出去,“噗”一声,刀尖竖着插进那人喉头,以惯力将那人仰面带倒在地。 “狗贼……你骗……”那人临死瞪着黑沉沉的夜空,蚊讷似哼出含混半句,偏头咽气。 霍长歌神色不动,漠然提着一把滴血长剑扭头便走,抬手再挥,雪亮剑身一一划过身侧那些还做着复辟白日梦的前朝遗族喉头。 她直直退到晋帝阶下,抬眸与他对视一眼,果断挤进禁军中,侧身护在他身前,朗声道:“陛下,臣护驾来迟——” 她话音未落,转身横剑,寒光一闪,避开要害,猝不及防再砍倒晋帝身前两名侍卫,晋帝一怔,尚不及出声,便见霍长歌瞅准空隙一跃上阶,当胸给了他一剑。 周遭倏然一静。
第32章 报恩 “你, 长、长歌——”晋帝怔然,低头凝着胸前那剑,梗着喉头唤她一声。 “陛下, 想来您已忘了这把剑了。”霍长歌大仇得报,在周身熊熊红光与人山血海之中, 竟是喜悦得双手不住颤抖, 她抬眸冷笑觑他, 眼角含泪,“臣适才便想,您若是还记得我父一丝一毫,认得他这柄随身佩剑,臣或许一时心软,便能留您一线生机,可如今——” 她笑出一滴泪, 抖着手想将那剑往前再送一分。 “陛下!” “陛下!”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 侍卫大喊着要上前去,连璋也已平定含光门动乱, 带了大批禁军赶来, 惊恐唤道:“陛下!” 南晋众人登时似疯了一般, 奋勇搏杀抢上前来,几近绞杀殆尽前朝遗族全员, 却见晋帝颤巍巍抬手于空中一比, 让众人停在御阶之下, 不得再上前一步。 晋帝一双温热粗糙的大掌轻轻覆在霍长歌的手背上,咳嗽一声, 呕出一口鲜血,眼神空茫一瞬, 凝着那雪亮剑身半晌,才抬眸笑着看向霍长歌,愧疚叹道:“朕……想起来啦,此剑原名长风,是你父投奔朕第三年时,于两军阵中救朕性命,朕、朕赏他的……他那时还说,若是此生有子,便、便唤他霍长风,朕怎能忘呢?朕不该忘的……” 霍长歌仇恨怨毒地瞪着他,眼角泪珠不住滚落,两手握着剑柄,颤着双唇咬牙痛斥他道:“你疑他?他为你守着北疆一生,落得满身伤病,夜里反反复复总是疼,连觉都睡不得,你却疑他,你要他死!你要北疆死!” “朕,朕悔了。” 晋帝又咳出一口血来,连鼻下也溢出血沫,虚弱轻喃一声:“朕不该起了莫须有的疑心,害死曾与朕并肩的兄弟。” “朕不晓得,你原背负仇恨,活得这许多年。”他一说话,牵动胸前伤口,痛得他已见老态的身子越发佝偻,嗓音喑哑,“朕原以为,你甚么都不知……” “不知?”霍长歌压着嗓子讽刺大笑出声,划破他虚伪的自我幻想,“我怎能不知?!北疆辽东地龙翻身,死伤半数,向你求援,你寻了借口推三阻四,敷衍了事;辽阳城中瘟疫,染病者六成,向你救援,你却一句‘以大局为重’,下令封城!北狄趁势攻来,城里老弱病残无力守城,向你求援——” 霍长歌一句一顿厉声诘问:“你竟命谢昭宁与连璋故意拖慢援军,拖至我父战死!你当谢昭宁以一己之力扛了你所有罪名,甘愿日日受我折辱,我便当真能忘记你曾经的所作所为了吗?!” “不过一个皇权!不过一个皇权!”霍长歌字字带血,“你要这些年来,民心系于燕王府一身的辽阳城民,几万幽州百姓,为你莫须有的疑心,为你的狗屁皇权陪葬!!!” “连凤举!”霍长歌嗓音骤然拔高,又缓过一声,咬牙切齿瞪着他,沉声道,“你该死。” “……”晋帝静默受完一番言辞拷问,眼瞳已渐涣散,虚虚凝着霍长歌一双盈泪杏眸,又远远眺了太子一眼后,眸中不舍与深意化为一抹似个慈爱长辈般纵容的笑,转而瞧着霍长歌,干枯皱巴的手竭力抬起摸了摸她的头,另一手握住她忍不住颤抖的手,将那柄剑越发往心脏间狠狠捅下去,“好孩子,手莫抖。” 他道:“莫恨了,你已为父报了仇。” “陛下!”南晋众人见状哀痛大喊,于残余火焰中,齐齐跪下。 “陛下!” 连璋眼睁睁瞧着晋帝头一歪,整个人无力扑靠在霍长歌身上,阖了双目。 霍长歌向后一个踉跄,下意识伸手扶住晋帝,眼泪怔怔往下一落,倏然大笑出声。 “大晋皇帝已死!大晋皇帝已死,哈哈哈哈!”被禁军压着跪下,未死绝的前朝移民见状亦随即凄厉笑出泪来,“公主,大晋皇帝也已死啦!” “也死啦!” “公主!你看到了嘛?!” 至此,前尘恩怨已了。 ***** 霍长歌于“铿锵”刀兵声中,打回忆里走过一遭,再抬眸,望着眼前与前世相似的景象,一时间竟有些微恍惚。 戏台已塌,桌椅翻倒,蔬果遍地,铜锅泼洒,暖笼倾翻火炭铺散一地,紫宸殿下数道火龙围出火海,与头顶不熄的烟花交相辉映,各自染红半边夜色。 化为戏子伶人的前朝遗族躲在无辜百姓之中,伺机与守在殿前阶下的禁军悍勇厮杀。 眼下禁军却是处境艰难,不足三百兵力围困五百多人本就不易,又因皇命护着老人不得伤害,不免左支右绌,难躲暗处刀锋,不住有人重伤倒地,人墙间隙越发得大,竟是就要守不住,眼看快被冲散开来。 缺口若是一旦形成,情势便再难控制。 “后退!”谢昭宁人在玉阶之上反而视野开阔,如此情形已不便再往下去,只得堪堪掩住一方惊惶强自镇定,抬臂一挥,指挥禁军朗声下令道,“全军后退!” 禁军闻令,以刀鞘压着人群向后,却迎来众人反抗,后场乃是一片火海,无人愿再次回头。 “不要后退,往前冲啊!”混在人群中的前朝遗族趁机嘶声大喊,煽动道,“火要烧过来了!” 人潮顷刻疯狂前涌,盲目冲击围挡阶下的禁军人墙,谢昭宁临危不乱,举臂往远一招,打了暗语手势让新入殿前增援的两队人马直往阶下添补。 但人数依旧不足以平乱。 前朝战火连天烧尽中原钱、粮、人,连凤举登基十五载,南晋禁军经十年初见规模,亦不过只集齐万余人马。 今日大年初一,除却晨起皇家祭祀耗去部分兵力外,宫外民间亦有祭典、庙会灯市与游街,以防生乱,自卯时起,便有部分禁军增派驰援京兆尹共守京都,此时宫中值守禁军部署虽与往日不同,但事发闻讯后就近该来增援的兵力数目却与所料相差甚远。 想来刺客亦是有一套完善计划,以其他方式牵制了宫内禁军增援。 谢昭宁抬手在胸前按了一按,抬首再一探,却见不待兵力填补到位,紧贴禁军防线的百姓突地暴动。 数名被禁军护在身前的老人猝不及防抢了禁军佩刀佩剑,手法娴熟得剑拔出鞘,利落横过禁军脖颈一切,鲜血喷涌中,护卫人墙就此崩塌瓦解。 竟是——竟是连赴宴老人之中亦是混入了刺客,场面越发混乱难控! 谢昭宁一瞬骇然,神色已难掩焦灼,一时间已无法分辨究竟哪些是无辜百姓,哪些是宫外刺客。 “往前跑啊!跟着我跑!”人群中一声招呼,有人举刀领着人潮冲破禁军直朝玉阶奔上来。 谢昭宁与连璋反应迅疾,对视一眼,一左一右守在帝后身前,适才赤手空拳拉开迎敌架势,就见一柄染血刀锋当头朝他劈下,谢昭宁闻声侧身避过,又有一柄长剑于他腰下刺去! 他抬手竖指,两指一夹银亮剑身,以指力将那柔韧剑身带得向右一弯,运力一振,将那薄剑以绵力振得不住颤动,那刺客霎时握不住剑柄,手指一松,宝剑便被谢昭宁当空夺了去。 谢昭宁回身再以剑身绞住另一人手上长刀,抬腿正踹持刀那人手腕,那人猝不及防长刀脱手,又见谢昭宁脚下步伐一变,旋身再踢那人胸膛后借力一跃腾空接住那刀,落地时下意识一刀斜劈,那人后退避过,与原持长剑那人并肩而立,眸光仇恨而阴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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