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忠笑道:“蒋兄莫怪,这事情我说了可不算。要依我,也决不会做出这等事来。我和秦助交好,和李孚却不是一路的。说白了,要称王称霸的人是他,不是我。这桩事里,我只是尽自己本分罢了,谁也保护不了,别说是允中兄弟,就算是我嫡亲的子侄,要是在战场上遇见了,也只能下手无情。”说毕又笑,笑声中尽是苍凉。 预知后事,且看下回。
第169章 (上) 【蒋含光城头托玉】 话说李存忠陪着蒋钰允中二人饮了数杯酒, 又说些过往的闲话,大战在即,三人却好像相识很久的朋友一般。看天色渐晚,李存忠起身告辞, 说道:“孙沔孙大人领兵舍了寿州, 往庐州来了。陆青兄弟随同, 我来时路上与他拼杀了一场。估摸一二日内就到了。”拱手作别而去。 这厢兄弟二人吃毕, 常发指挥兵卒收拾盘盏桌子,俱都往屋外去了。蒋钰仔细看了看允中, 问:“怎么样, 这两天你在哪儿,他们有没有难为你?” 允中摇头道:“没, 就在相邻院子里,饮食歇卧一应都周到的,就是不让我出门。” 蒋钰微笑说:“那就好。”招呼他到桌旁:“你来看看,这里竟有一幅王右军的字帖,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的摹本, 很得其神。” 允中哪有心思, 走到跟前没作声。抬头看了看蒋钰, 唤道:“大哥”,禁不住眼里泛出泪来。 蒋钰暗自叹了口气,说道:“你不要担心,没事, 咱们一定有法子回去。” 允中闻言, 连连摇头道:“我不是担心, 也不是急着出去,我, 我只想让大哥快些离开,要不是为了我,你也不会到这里来,都是我没用,连累了大哥。”一面说着,眼泪就落了下来。 蒋钰皱眉,低声斥道:“不要乱说!亲兄弟之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不要哭了!你都多大了,动不动就哭!” 允中看他语中有些不耐,忙收了眼泪。 蒋钰见此,心下愈发不忍,拉他坐在身旁,温言道:“没事的,我和他们谈过了,答应给太傅写信,帮他们递和谈的文书,没别的,等办完了,咱们就能出去。” 允中急道:“这文书怎么能写?写了不就是附逆么?势必连累家里,太傅虽然与父亲交厚,到底是官家亲族,再说,不是也让他为难么?” 想了一想,又道:“那时云姐姐家,只是与秦助有书信来往,就遭全家抄没流配。这书子一写,等于和叛贼同流合污,一旦朝廷降罪,爹娘怎么禁得起?”说着又要哭,却忍住了。 他说的这些利害,蒋钰心里自然清楚。宽慰他说:“并没你想的那么糟,我们是被迫的,与云家不同,太傅也会体察。况且只是通门路递封书信,李孚他们处境不妙,想必也是要求和,不是什么大逆的言语。权且先答应他,这中间寻机会让你先走。你听哥的话,能走就走,只要你脱了身,我一个人就好办了。” 允中听毕,先是点了点头,忽然又站起来,说道:“不!大哥你别管我,自己快走,今晚就离开这儿!凭大哥的功夫,他们谁也拦不住你。等哥走了,他们留着我没什么用,多半也就把我放了,大不了把我扣在这里,我和李孟起早就认识,他们不会害我的!” 蒋钰皱眉道:“你这小孩儿心思!这都什么时候了,哪有那样的事!我怎么可能放下你走,我要走,当初就不会来了!” 允中眼里迸出泪花,他这几天为了自己轻易被人捉来,悔恨自责,死的心都有了,叫道:“大哥怎么不走!那时大哥就不该来,我宁愿让他们一刀杀了,也不想大哥受连累!我本来就不是蒋家亲生的,哥管我作甚!” 话音未落,只听“啪”一声,脸上挨了一记耳光,允中没想到蒋钰会打他,一时怔住了。他原本面皮白嫩,登时左边脸红肿起来。 蒋钰连日来被拘在房里,又担心兄弟,心里怎么不憋闷?那天在寺里允中说这话,他害怕李孟起动杀心,就很生气。今日又听允中说,忍不住动了手。 打完也觉后悔,想要出言抚慰,却又把话咽了回去。沉着脸斥道:“说的什么话?!这么多年,你没把自己当成蒋家的人么?不成爹娘白养你了!” 允中心里委屈,嘴一瘪,眼泪扑簌簌落下来。 蒋钰不觉叹了口气,伸手拉允中坐下:“记住,以后再也不许说这话,听见没有?” 允中擦眼泪,乖顺道:“听见了。” 蒋钰:“你知不知道,和王公贵族来往的人那么多,为什么他们偏偏去金陵,千方百计引诱我来?” 允中摇了摇头,忽想起那天李孟起的话,道:“是不是,二哥那时杀了秦仲怀,他们要报仇?” 蒋钰冷哼了一声:“要报仇,何须等到这会儿”,转脸望着墙上画像,问:“你知道这两个人是谁么?” 允中又摇头。蒋钰道:“这个坐着的,便是唐国主李煜。站着的,就是当年太|祖皇帝。” 说毕苦笑了一下:“说起来叫人不信,就因为父亲和赵元佐来往,我又与这张画像里的人面目相似,他们就说我是赵姓族人。谁知这画像怎么来的?是不是真容,实在是荒谬的很。” 允中那时听见李存忠说话,已经是满腹狐疑,只不敢问。这时看看画像,又看蒋钰,心道:“真的十分相似”,却不敢讲,就呆住了。 蒋钰道:“他们要找的人是我,就算没有你,也会想别的法子来诱我,要是他们捉了禥儿可怎么办?所以不是你连累我,倒是我连累了你。事已至此,不要再想些有的没的,大哥一定设法救你出去,你要答应我,必得听话,我就怕你不听话错失了机会。你记着,只有你先离了这里,我再走便容易了。” 允中想了想,咬咬嘴唇:“我知道了,我都听哥的。” 蒋钰微露笑容,接着道:“这两天,他们在给我送的茶里做了手脚,我只假作不知,将计就计。只要稍稍放松,就好让你出去,我一个人就算逃不出城,也能脱了他们控制。” 允中听见这话,想着哥哥平日何等潇洒,如今受困在此,不得自由。心里难过,又不敢哭,一脸苦闷。蒋钰笑道:“不要难过了。既来之则安之,总归会有结果,普天之下没有谁是不死的,最糟的情形,不过我们兄弟俩死在一处罢了!也算是为国捐身,不曾辱没了家门!” 允中此刻有哥哥在身边,已然放松了很多,又听这话,不觉心中升起一股豪迈之感。点头应道:“我跟大哥在一起,什么都不怕!” 次日申酉时分,孙沔大军来到。那陆青听窦宪说了蒋钰和允中都在城里,心急火燎。本来孙沔军刚在饮马川整顿兵马,欲要缓缓而行,他只是催促快行。 官军在庐州城外扎营,做攻城准备。此时将近清明,天气乍暖乍寒,这两日却是热的,看太阳还没落山,陆青心中焦躁,独自打马到城下观瞧。忽见城头现出一个人来,正是李存忠。 陆青一见,眼中冒火,大骂道:“李存忠!你这奸贼,人面兽心的小人!快把我蒋家哥哥送出城来,不的,要你庐州城破,片瓦不存,一个个碎尸万段!”骂了多时,李存忠只是冷笑,也不答话。 陆青愤怒,催马跑到近处,张弓搭箭,冲着李存忠射了一箭。本来离得远很难射中,可他力大,一支羽箭自下而上,直飞城头而去。李存忠闪身避开,那箭钉在城楼檐木上。 李存忠呵呵大笑,道:“陆青兄弟,你还年轻!听哥哥话,还是快回家去,莫为了这等不相干的事枉送了性命。” 陆青无可奈何,在城下打马转圈,待要举弓再射,这时韩佐和窦宪赶来,叫他回营去了。 到得晚上,陆青到中军帐找孙沔商量,想要趁夜爬城墙进去,解救蒋钰和允中。孙沔蹙眉斥道:“胡闹!今天咱们刚到,里面防卫正严,都不得睡。你身为将领,岂能如此轻举妄动!那时就不该不报我一个人去城下叫阵,这等言行轻率,怎么放心用你杀敌?念你初犯,且宽容一回,再有下次,必用军法从事!” 陆青无可回言,被斥退了出来,回到营帐里兀自悻悻的。窦宪和辛柏生都来相劝,说:“要救也得等过些时日,城防松懈了才成。既是挟制他们,想来是有用处的,三五日内应是没要紧。”陆青想想有理,才不吭声了。 次日孙沔升帐,分派人马围城。将城东、城北两面围住,留下南门和西门不管。原来这庐州城始建于东汉时,自古是兵家重地。几经战乱损毁,唐时曾加砖砌城垣,距此200多年不曾修缮过。城西都是高冈,无路径可走,南面却挖有深壕,有金斗河支流经过,形成了一带护城河——这是给李孚的逃生之门,正与寿州方向相反。东面和北面却不曾有水,最是容易攻打。李孚在此数年,有心要修筑城墙,但怕引起朝廷疑心,没敢做,只得这么荒废着。 孙沔令杜兴与两员副将率领一队军兵到东门一带,自己则与陆青、辛柏生诸将在北门,两面将城围住了。城上只是不应。过午时分,李存忠出现在城头,孙沔命陆青喊话,要李孚前来对话。 李存忠道:“孙大人请稍等。”过不多时,李孚来了,身旁还跟着一个人,身穿圆领官服,头戴纱帽,却是庐州城的府尹凌克让。 这凌克让是个清廉的官。多年前孙沔做巡按使,来庐州时,与他和李孚在一桌上吃过酒。当时城上城下遥遥相见,李孚笑说道:“孙大人远路辛苦!” 孙沔道:“李孚!你今日谋反,乃是大逆!我不日就要攻城,看以往同僚份上,多说几句,你现在开城投降,束手就缚,官家仁慈,应不至于斩尽杀绝,这是你一门上下的生路。” 李孚听他直呼己名,已是不讲情面了。仰面大笑道:“孙大人快人快语!那我也不废话了,还是请凌大人与你讲罢!” 凌克让却不说话,只是站在那里。孙沔喊道:“怎么,凌大人如今也和叛贼一路了么?” 凌克让仍是无语,姜蒙方催促道:“凌大人快请答话,别让孙大人等的急了!” 凌克让无法,只得向下说道:“时势迫人,请孙大人明鉴!我庐州城内众位同僚联名写了一份呈表,表明我等与城内百姓祸福与共的意愿。恳请大人将此表送京呈给圣上,请圣上体恤庐州一城生灵,和平解决此事!” 原来李孚前日集合了城中文职官吏,姜蒙方写表,令各人签署名字。府尹幕下佥事官赵皖不肯,当场被杀,众官不得不都随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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