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啪”的一声,那抱着包袱的妇人扬手打了那兵一个耳光,厉声叫道:“老爷刚死,这院里就换了主子么?是谁说的不让出去,你叫他来!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来拉扯我们!” 那兵士被打,就要发怒,却被另一个上前拦劝住了,说道:“娘子,这是什么时候了,何苦为难我们?李将军有令,凭是谁,这宅子里的人一概不许出去。要是娘子这般撒泼,别怪小的们无礼了!” 一边说着,伸手也去拉拽,妇人斥道:“我看你敢…”话没说完,陡然看见陆青从暗处现身,就怔住了。 兵卒见此,也回头看,陆青这时不拿伞了,顶笠和油衣也都撇了,手里提着明晃晃一口钢刀,那兵心知有异,喝问道:“你是什么人,去哪里?” 陆青一语不答,大步上前,只一刀将最前面的搠翻了。另个兵士刚举起枪来,被陆青伸手一格,顺势拦腰一刀砍倒。 两个妇人吓得连声惊叫,那提灯笼的女子手一抖,灯笼掉在地上,便烧着了。顾不得地上泥水血污,双双跪下。拿包裹的妇人手里兀自死死抱着包袱,哭喊道:“老爷饶命!俺们只是奴才下人,是,是他家雇的厨娘,困在这里,不曾伤犯过人,现下要回自己家去!” 陆青喝问:“你可知李悃在哪里?”妇人微微一怔,伸手指旁边道:“他们都在那边院子,李悃和姜蒙方,他们平时和李孚都去那里议事,这边却是内宅,不相干的!” 陆青听她说的真切,心下有七八分信了。往过走了几步,忽又回转身来,将刀放入腰间皮鞘中,走过弯下腰,把地上扔的长枪拾了起来。 两个妇人以为陆青要杀她们,又是一阵惊叫,在地上抱作一团,抖抖战战,魂也飞了。却见陆青走到门阶上,举枪把一个灯笼挑了下来,提在手里,又将枪撇在地下,大踏步走去。 俩女人见他走了,半晌神魂归位,从地上爬起来,也不顾身上泥污,相携着往黑夜中去了。 陆青提着灯,往那女子指的方向拐去,果然看见有个巷口,远远望见似有亮光。便顺着路走,转了两个弯,只见一个角门,门口站着两个牌头,另还有十几个军卒,也有提着灯的,所以看得甚是清楚。 陆青大喇喇走上前去,众人见他是军汉模样,提着李宅的灯笼,穿的一身夜行衣,虽是有些特别,都以为是哪个将领的亲信人物,万料不到是城外来人。一个牌头喝问:“什么人?” 陆青沉声道:“我奉军令找李将军,有紧急要事!将军现在哪里?”两个牌头互相看了看,一人答道:“将军在里面,和先生议事,不许人打扰,你且这里等着,叫人进里通报一声。” 陆青沉声喝道:“我有要事,耽搁了,怕你吃罪不起!” 二人又看了看,吃不准他来头,一个牌头便道:“你且随我来。” 陆青跟着那人,顺着一道游廊过来,看见那边有几间厅事,门边屋檐下挂着两盏纱灯,照出匾额上写着“逊斋”两个字。屋里亮着灯光,似有人影晃动。路过假山时,陆青一手将灯笼放在石上,一手拔出刀来,低声道:“且住!” 那牌头应声回头,还没回过来,早被陆青一把扭住脖颈,钢刀一抹,悄没声息结果了性命。 陆青把那人尸身放在地上,蹑足快走,伏在房门边上,只听里面有人说话,却是白天在城头上的那个军师的声音。 原来屋里正是姜蒙方和李存忠。白天突发变故,两人一时都有点懵,简单料理了李孚后事,吃毕饭,因下雨了,又要避开府衙那边冯世雄诸军将,就来这里密谈。 只听姜蒙方说道:“事已至此,将军切不可意气用事,明天一旦雨停,孙沔势必攻城。南门留着,是给咱们逃生的道路,要是执意往北,到时两军交锋,李大人没了,这些军将还有多少能舍命拼杀的?不如就此往南去,离京师远了,那边驻兵也少。咱们占个地方歇脚,也是易事。路上补充给养,一直往闽地去,那里多有人心不曾归附赵宋,三五年将养生息,就好从头再来,岂不容易得多?!” 李存忠沉吟道:“先生说的虽是,可如今李爷已故,大公子还在寿州等我们,说好了三边守望相助,虽然庐州城难守住,目下城里还有万余兵马,又未曾吃过败仗,要走,就应想法子去寿州汇合,岂能抛下大公子不管,自顾往南逃生!” 姜蒙方冷笑道:“将军真以为还有一万兵马么?现下没了李大人,那些军将,恐怕只有冯世雄,降了也逃不出一死,又没家眷,还靠得住,别的有家眷拖住,就是丁元寿也难保不倒戈降敌。为将领的一泄气,还能指望兵卒有士气么?万余兵马,咱们能领出去一半也算是好的了!” 李存忠知他说的实情,心里一堵,默然不语。 姜蒙方又道:“要是非往寿州走,这里一出去拦住,就是一场硬仗,打完了还剩多少兵,也难说了。就算一路顺畅,能顺利到了寿州,周边哪有落脚处?进了城,更是被官军合围,不是正中孙沔的意?这里情势,大公子早晚知道,也怪不得我们。再说咱们往南走了,只要还留着兵力,对寿州和滁州就是个声援,大事也还有些希望。” 李存忠道:“现下滁州已经去人攻打了,寿州城里兵本来少,咱们如果抛下不管,只自走了,寿州落得成了孤城,就是再坚固,能守几时?不去汇合,于义理上说不过去。” 姜蒙方急得唤了一声:“将军!事到如今,形势恁地清楚,将军岂可心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要不是那时将军错了一念,放蒋家小厮出城去,也不会让蒋大郎无所顾忌,断送了李爷性命!前车之鉴,将军不可不察啊!” 李存忠默然片刻,冷哼了一声道:“这岂能怪我?蒋大郎本来是信义之人,他答应我,只要放了小的,他就不会走。要不是你们心里疑忌,非要拿住他囚禁,他又怎么会铤而走险?与李爷玉石俱焚?” 一时都不说话了,屋里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又听姜蒙方道:“成事不说,遂事不谏。事已至此,理论这些又有何益!如今李爷没了,我以将军为尊,明天孙沔攻城,咱们是抵挡,还是捡个什么时候撤兵,往哪里撤,还须将军早做决断。姜某只盼将军要做长久之计,千万不可逞一时的意气啊!” 陆青在门外听的清楚,心道:“似乎屋里只他两个,我若进去先杀了文的,再对付李存忠也容易,却怕打斗起来,被院外的兵卒听见,又不知附近还有多少贼人…” 不说陆青在外思忖,却说屋内姜蒙方说话之间,一抬眼,看见外面一团火光闪耀,疑道:“那是怎么了?” ——原来陆青放在假山背后的那只灯笼,不知什么缘故忽然滚落到地上,这灯的罩子是细绸绢做的,见了火,登时就烧了起来。 姜蒙方打开房门,一面探身观瞧,一面喊军士:“快来人!看是怎么了,还不快去灭火!” 话犹未了,陆青就在旁边,暗影里见的真切,双手握定钢刀,朝着脖项就是一刀砍下,只听咯嚓一声响,人头应声而落,鲜血喷射出老远,尸身扑地倒了。可怜姜蒙方一世机谋,顷刻化作南柯一梦。 门口士兵闻声跑了过来,最前面两三个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不及抵挡,就被陆青迎将上去,一刀一个,削瓜切菜般杀倒在地。后面兵卒见他来势凶猛,“啊呀”一声转头就跑,却和身后的士兵撞做一团,又被陆青搠翻了四五个,还剩下三五个远远的躲了开去。 陆青转身回头,只见李存忠已出门来,手里持着剑。冷冷地道:“我道是谁来了,原来是陆青兄弟。” 陆青盯着他,眼里直似要冒出火来,此刻他杀了数人,一腔悲愤少得缓解。喝道:“李存忠!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好汉,却为的什么造反,害我兄长性命!” 李存忠持剑做个守势,冷冷一笑:“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好说?我也不想蒋大郎死,奈何他时乖命蹇,自己送上门来!今日你我,也只能一个活着从这里出去了!”
第172章 (下) 【尘累无穷一了全贞】 陆青咬牙切齿喝道:“说的好!今日我与你不死不休!” 挥刀砍上前去, 李存忠仗剑相迎,二人就在院子里拼杀起来。两强相遇,刀剑相斫,月色灯光映照之下, 一时寒光凛凛, 杀气森森。顷刻之间斗了几十个回合, 周围兵士都不得上前, 只在外围持刀环伺。 忽然李存忠一个闪避不及,腿上被陆青割了一刀, 登时血流如注。李存忠低呼了一声, 闪身撤步出圈外,踉跄了一下, 撑住未曾跌倒。陆青才要追击,忽听得一片呐喊声,从院门处涌进不知多少兵众,登时将他团团围住。 为首一个将领手持朴刀,高声叫道:“李将军!末将来迟了, 这贼胆大, 竟然爬城墙进来!” 原来陆青在城墙上杀死的那几个兵卒, 被巡城的发现了,报给冯世雄,冯就知道有人闯进城来,忙找丁元寿商议。亲自领兵各处巡视, 加派人严守城门。丁元寿则带了一队兵卒来找李存忠, 正赶上陆青在这里。 须知一个人再勇猛, 也怕单枪匹马被人围攻,何况还有李存忠、丁元寿这样的头领。当下李存忠说道:“陆青兄弟, 你实不该一个人闯进来!到此地位,莫怪李悃狠毒,我也是不想的!”话音里竟似真有几分遗憾。 陆青冷笑一声,大喝道:“少废话!便有多少,爷今日把你们全收了!” 持刀便向丁元寿杀了过去。此刻情势危急,什么也顾不上想了,只是抖开臂膊,将一口钢刀使得雪刃纷飞,风雨不透。那些兵卒上前触着就伤,沾着就死。杀退一拨又来一拨,一时呼喊声不绝,被陆青杀倒一片,院里到处是被砍伤的兵卒。陆青欲要突围,往门口方向冲杀,却被兵士层层围住,脱身不得。 正血战中,只听丁元寿高叫:“去,调弓箭手来!”后头有人应声走了。陆青耳中听得真切,心道:“今番死也!擒贼擒王,今日只须杀了姜蒙方和李存忠,就死在这里,也是给姊夫报了仇!” 当下把心一横,不往外冲,反又回身,奔着李存忠抢来。 就在此时,听得门外“哎呀”、“啊”,一阵连声惨叫。月光之下,就见角门处蹿入两条黑影,俱各手持利刃,沿着门廊边上一路杀过来,见人就砍,逢人就刺。直杀得血肉横飞,鬼哭狼嚎。冲入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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