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沔道:“现有一件要紧事,要与公子请教。”将他和凌克让一起让至后边小厅,左右都命下去,屋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孙沔拿出一封文书来。向凌克让道:“若下官料的不错,凌大人要说的,是这封书子的事吧?” 凌克让顿时满面尴尬窘迫,额上的汗也淌下来了,欠起身道:“下官实是惭愧!本来死罪无可分辨。只是干系同僚十几人身家性命,不得不向大人开口。” 预知后事,且看下回。
第173章 (上) 【凌克让焚书留余幸】 孙沔道:“依凌大人的意思, 这封书要如何处置呢?”凌克让一脸通红,心道:“我要怎么你还不知道么,还来问我。”忽又想到:“看他这情势,是要帮我的意思, 为何却又叫了蒋三官来, 不知是何用意。” 于是望了一眼允中, 转向孙沔嗫嚅着道:“这个嘛, 下官以为,这书信既然还没出庐州, 该由大人做主处分。大人明鉴, 我等实是被迫无奈,才签署了这封逆书。实在不是出自本意。我幕下佥事官赵皖, 就因不肯在书上签字,当场被那姜蒙方杀害了……方才诸位同僚与下官商议,要下官向大人禀陈下情,能否,”犹疑了一刹:“能否请大人将此书归还我等处置, 不知大人尊意如何?” 孙沔面色凝重, 转脸看了看允中。说道:“凌大人, 本来我这里有三封书子,都是三公子给我的。一封是李孚的和议文书,这是李贼谋反罪证,当交主管平叛的王太尉, 太尉自会交付有司;还有一封, 是蒋家大公子蒋含光城上手书, 本以为是写给太傅的荐书,昨日打开来看, 才知是写给他令尊的家书,表明他誓死不肯附逆之意,这书子我已交还给三公子了;第三封,便是凌大人和另外十几位文职官签署的文书,原是托我上呈圣上的……” “诸公被李贼要挟,才写下这封书子,下官岂有不知的?现下城破,凌大人想把书子讨回去,也勉强算得合理。只是这文书在大庭广众之下交付给本官,明公正道论起来,也可算是公文了。下官若是私自处置,只怕被有心人暗自记下,日后拿出来说事。说轻了,是疏忽职守,说重了,恐涉嫌欺君罔上。所以孙某不得不慎重行事。” 一番话说得凌克让汗流涔涔,立起身来做了个揖:“大人说的固然有理。但此书昨日方才交付大人,除了大人,经手之人恐怕只有三公子,书中内容更是甚少人见,凭大人做主,旁人谁敢道个不是?大人纵然担些干系,也是微乎其微。可是,倘若这书呈上去了,下官与属官十余人,说不得,都是附逆的罪责!我等眷属百十人性命干系于此,还请大人看在同僚份上,担待遮护则个,便是大人再造之恩,下官等决不敢忘,生生世世感戴大人的恩德!”说毕双膝一屈,拜倒在地下。 孙沔连忙上前扶起他:“大人莫急,快请坐。”说道:“大人所言,孙某怎不明白的,只是,若是城没破,今日这书子就已经上呈走了,如何还能在我这里?事情至此还有转圜余地,全是蒋大公子蒋含光的功劳,就说是大公子用性命换来也不为过。所以孙某请三公子来,正是为着此事。” 便向允中道,“请三公子示下,事已至此,如何处置才好?这封书原是三公子送出城来的,是还给凌大人,还是送往京师,且请公子定夺。”说着,把手中书信递给了允中。 凌克让早看出孙沔用意,知道他怕允中有异议,日后透露出去,难免惹出是非来。忙点头道:“大人说的极是,还是大人虑及周全!”眼巴巴看着允中。 允中也是机灵的,此刻把书子接在手里,好似拿着块烫手的山芋。想了想,向孙沔道:“这封书虽是经了小人之手,但我并没看过里面一个字。况且这样大事,蒋铨自思无权主张,按理说,既是关系到兄长,该回去禀报父亲,由家父做主才是。可是现在急须决断,小人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看了看二人,思忖着又说:“在家时父兄一向教导,凡遇大事应以国泰民安为重。想来大人处置此事,用意也在于此。所以我想,目下既然以孙大人为尊,就该请大人做主。兄长在天有灵,也不会怪责小人了!” 说毕,将那封书信双手奉还给孙沔。孙沔接过书子,看看凌克让,又看允中,面色凝重,仍不言语。 允中便道:“大人请放心,蒋铨知道此事重大,况且书里写的什么,我未曾见过,以后自当慎言慎行,不会与人提起。只是,只是若家父日后问起此事,小人是断不敢欺瞒的,必当如实禀告。” 孙沔顿了顿,微微一笑,点头道:“这是应该的,三公子有话说在前面,真乃仁善明智之人。” 转向凌克让:“既是公子这么说了,就是凌大人与诸公的福缘。这封书子十分要紧,既经过了孙某的手,就不能再交还给大人了,请大人体谅孙某苦衷。” 凌克让闻言一怔,眼睛里全是询问。却听孙沔道:“大人请掌灯来。” 凌克让瞬间会意,心中一宽,这屋子原本就是他的地盘,忙去亲自掌过灯来。孙沔将字纸从信封中取出,展开给凌克让看了,然后连同信封一起都在火上点着,顷刻间烧成灰烬。 孙沔道:“此事已了,为日后考虑,大人须立刻写表上呈,彰显佥事官赵皖壮举,从厚抚恤其家眷。等我呈报时,只说全因他誓死不屈,才换得诸公无恙。如此这般才能周全。” 凌克让放下心头一块大石,立刻满口应承。又要下拜相谢,被孙沔拦住了。孙沔道:“大人莫要谢我,只念蒋家贤昆仲好处吧。若有知情的,只要三公子说没见过这封书,况大公子为国捐躯,谁还敢说什么?” 凌克让于是又谢允中。允中只是摇头:“这不关小人的事,全是兄长的功德……”想想诸人都无事,只有自己哥哥没了,禁不住又悲从中来,语声哽咽,泪流满面。孙沔和凌克让又劝慰了一番。 三人来至前厅,凌克让告辞去了。允中道:“大人,明日我打算送兄长灵柩回金陵去,大人可有什么事吩咐?”孙沔想了想,道:“你不说我险些忘了,我要给令尊写封书信,烦你带上。到时我送你出城。” 见允中一身素服,面容憔悴已极,嘱咐道:“公子还要节哀保重,路上不要太劳累了,到家还要宽慰令尊令堂……你二哥蒋承影我离开太原时见过,他现在石州一切都好,请两位老人家不必挂念。” 允中忽然得知蒋铭消息,觉得孙沔益发亲近,施礼道:“多谢大人关心。” 却说陆青还在厅上没走,听见这话便道:“如今战时,路上乱兵多,盗贼也多,请大人准许陆青相随护送兄长灵柩同去金陵。” 孙沔眉头一皱道:“这怎么行?”顿了一顿,语气放和缓说道:“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可是为将者,越是临到大事,越要镇静。我记得窦连生说,你哥哥是李孟起挟制了允中,诱他过来的。既是这么,你更该找李孟起报仇,与我一起去攻打寿州才是。” 说着,又皱起眉来道:“你现下是军中人,行动当以军令为准,私人恩怨且先放在一边。昨夜你私自入城,我还没与你理论呢!杀了李悃姜蒙方,算是立了大功,现下将功补过,功过相抵,概不追究了!以后你要仔细,再不可大胆妄为,否则别怪我无情,必要严惩不贷!” 他这番话虽是斥责,言语里却带着爱护之意。陆青耷拉着脸不吭声。允中在旁低声道:“二哥如今是帐下军将,怎可自行来去的,当遵从大人命令才是。” 却说二人辞了孙沔出门来,在阶下站住,相对无言。因刚下过雨,空气十分清新,春风和煦,莺啼宛转,院墙边几株海棠开得正盛,满树娇艳的花朵累累垂垂,烂漫如锦。 不由想起昨天这个时候,众人还在城上城下对话,不过一日一夜的功夫,已是天地翻覆。两人因心里悲痛,加上一夜没休息,都如在梦里一般,身子轻飘飘的。 允中叫了声:“二哥。”陆青不应,咬咬牙,上前一步抱了抱他,说:“你回去见到姐姐,就说,我一定亲手杀了李孟起,给姊夫报仇!” 允中眼里又泛出泪光来,点头道:“二哥也要当心,保重自己。”说毕辞了陆青,往灵堂厅上去了。陆青转身往外面来,刚出门厅,就见辛柏生领着一队兵卒走来。 辛柏生拱了拱手,叫道:“二哥哪里去?”陆青道:“奉大人令,要去李贼家中抄检。”辛柏生道:“既是这样,我这里有两个人,也是李家的,既是二哥奉令查检李府,就交给二哥吧。” 陆青早看见队伍中间押着一男一女,男的三四十岁,绑缚着胳膊,耷拉着脑袋。女的只二十岁上下,使女打扮,兀自哭哭啼啼。 便问:“是什么人?怎么回事?” 辛柏生笑道:“是李贼家里两个大胆贼奴才,这不是主人家败了,趁乱要逃,把主子都杀了!被我拿住,来问大人发落。” 原来这两人,女的是李孚妾室裴迎春身边的丫头梅香,男的叫李保,是李府的内宅管家。昨日李孚一死,裴迎春见大势已去,就和梅香商量,要逃出府去,先在城里寻个地方藏匿,城破后好去寿州滁州找她儿子李季隆。 谁知这梅香丫头不是个安分的,平常就和李保有些首尾。有了这件事,李保就和丫头约好,他先出去找地方,让丫头得空出来,夜里在城南土地庙汇合。当夜裴迎春收拾了金银细软,与梅香一块出门,门口军卒不放,正遇上陆青来…… 如此这般,两个女子一路栖栖遑遑,赶到土地庙时,已是半夜。李保看见裴迎春抱着一包金珠宝贝,恶意萌生,便对丫头道:“都这个时候了,还论什么主仆之分,等官军进城抄家,她是李孚的小老婆,咱们带着她,岂不是带个祸胎?不如你把包裹骗过来,咱俩趁乱撇下她走了,好省却累赘。” 梅香起初害怕不肯,后被李保威逼利诱,窝盘住了,便来偷拿包裹。却被裴迎春看出端倪,逼问丫头,两厢争嚷起来,那李保恶性发作,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把裴迎春勒死了,抢了金银包裹,逼勒梅香一起藏过尸首,打算天亮之后趁乱逃走。 因城破之后各处禁严,官兵到处盘查,俩人不敢妄动,只在土地庙里守着,却被辛柏生巡查时看见了。见二人形迹可疑,喝命拿住,再往庙子里搜检,发现了裴迎春的尸首。就地审问,那丫头胆小,一时全招了。因涉及命案,又是李孚家的人,辛柏生就把他俩带来府衙,询问孙沔如何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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