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便知有援军到了,登时精神大振,勇猛倍增,只捡人多的地方杀去,兵卒死的死伤的伤,倒卧一片,也有离门口近的,见机得快,跑路了。胜败形势刹那间扭转,陆青一眼觑见丁元寿,正往角门外面溜去,高叫道:“哪里走!” 飞身一跃,越过栏杆,挥刀砍去,丁元寿回头招架,哪里是他对手?不及两个回合,被陆青一刀搠翻在地。 陆青转回头看,只见那边李存忠被刚来二人合力围攻,已是力不能支,稍有不慎,瞬时被其中一人一剑穿胸而过,倒在墙边,眼见不得活了。 那二人杀散敌兵,迎着陆青过来,其中一个叫道“陆二哥!” 陆青这时才看清楚,竟是窦宪和韩世峻。大喜,叫了声:“师父!”“连生!”韩世峻:“不可久留,快走!”陆青顿住道:“师父且慢!” 大踏步进入里间,扯了一幅布帘子,往假山石旁寻见姜蒙方的头颅,用布包裹了,拴缚在腰上。方说道:“走吧。”一抬脚,望见李存忠倒在那里,早已没了动静。不觉停住了脚步。 本来蒋钰遇难后,他一直哭不出来,整个人就如麻木了一般。这时看着李存忠尸身,不知为什么,一阵悲伤陡然袭上心头,禁不住将身晃了一晃,窦宪在旁赶上来扶了一把,方站住了。 韩世峻关切道:“可是受伤了?”陆青定了定神:“没,不曾受伤!”韩世峻:“那快走!一会贼人必来。” 三人出了院子,寻大路往城头而去。窦宪道:“师父!李存忠和姜蒙方都死了,现在城里一定乱,不如咱们去把城门守军杀了,开城门出去,喊大军来,这城就算破了!” 韩世峻道:“不成!城里还有大将,知道有人进来,城门必定有重兵把守,天黑又不好攻城,凭咱们三个成不得,还是快点出城,天亮就麻烦了!” 果不其然,三人路过城门时,远远望见灯光火把照得上下通亮,城上城下黑压压遍布着兵士严阵以待。 当下由韩世峻领路,带着窦宪陆青一径往东南方向而来。原来韩窦二人是从城墙的东南角登上来的,这里距离营寨甚远,又因靠近河边,本来疏于防卫,加上白天变故,并没有兵卒把守。两个进城之后,往府衙方向摸去,路上正遇见丁元寿领兵去李府,便从后跟随来了。正给陆青解了围。 却说三人从东南角上城来,遇到三五个士兵,悄默声杀了。这时城上要紧地方有许多军卒,哄哄乱乱,余者地方却没人管。三人趁着夜色遮掩,翻出城外,到了底下,只见一人在那里接应,却是陈升。 原来窦灵儿记挂陆青,从家不告而别,窦宪从后追赶妹妹。他走后,窦从义和周敏十分担忧:“起刀兵的地方,别人避之不及,都是不知事的孩子,岂可靠近!” 韩世峻便道:“我知道大概去向,去找他们吧。”于是从凤栖山下来,往濠州、寿州一路找寻,找到半路,正遇见陈升从金陵来寻蒋钰,二人结伴同行,今晚赶到了营寨。 他俩到时,天正落雨,陆青走了。料到陆青已经进城,都顾不上悲伤,韩世峻和窦宪、陈升一块来到城下,世峻把窦宪提点着,两个攀援上城。陈升却不曾练得登高之法,上不来,只得留在下面接应。 却说陈升接到他们三个,一起回到营寨,已是三更时分。中军大帐里灯火通明,孙沔坐在中间,韩佐、杜兴、辛柏生、张利等众将都在,一个个顶盔掼甲,议论是否趁夜攻城,又没有城里消息,委决不下,焦急万分。 见四人平安回来,众人都松了一口气。那孙沔气不打一处来,拍案怒斥陆青:“你到哪里去了?不听将令,擅离职守,大战在即,你竟敢如此妄为,就该军法惩治。”喝令左右:“把他给我绑了!” 陆青叫道:“大人且慢!陆青有话说!” 将腰间包裹解下来,放在地下摊开,众人只见一颗血淋淋人头,虽都是军中人,也不免吃了一惊。 陆青单膝跪地,叉手告道:“大人,此是匪首姜蒙方的人头,特拿回来祭奠我蒋家哥哥。李存忠也已被我们合力杀了,只没取得头来!另还杀了一个将领,不知是谁。” 窦宪也在一旁施礼,说道:“大人请息怒,陆二哥说的句句实情。我和师父赶到时,二哥已经把姜蒙方杀了,李存忠也受了伤,被师父一剑杀死。” 众人皆骇然,面面相觑。孙沔忙命掌灯过来,查看确是姜蒙方的人头。饶是他十分老练,一时也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陆青道:“大人,如今城里群贼无首,还有几个将领,料想也不济事,明日攻城必定一战而捷。待拿下了庐州城,大人再治陆青的罪责不迟。” 孙沔默然半晌,道:“既是这样,城里一定乱了。先围住,待天亮攻城!” 当下分派兵马,将城东北两面围住,却派杜兴率一队精兵,埋伏在往南出城路上。一旦有贼兵逃走,便行追剿。 这时正是二月下旬,天亮的早,寅初时分,天色就已微明。孙沔下令两面攻城。那庐州城里,本来李孚突然死了,人心已是不稳,夜里李存忠和姜蒙方双双被杀,便全乱套了。几个副将全无斗志,几乎未作抵挡,开门投降。只有冯世雄带着五六千兵众出南门走了,杜兴率军追杀出二十余里,得胜而返。 冯世雄带出去这拨军队出城时被杀得七零八落,到后来只剩下不足千人,在路上占山头打家劫舍,沦落成山贼草寇,数年后被官军剿灭,此话表过不提。 却说官军进城,众将拥着孙沔,一径到了府衙。就在衙厅上,分派诸人整顿城内降兵,把降将都拘押起来,清点死亡叛将,查检府库,登记造册……如此这般,不消细表。 单说允中、陈升、韩世峻等人,将蒋钰遗体抬进城来。陆青得了孙沔允准,与窦宪两个,往城中寻了一具好棺木成殓了,停放在府衙旁厅。就在厅前搭起孝棚,摆设灵堂,点起香烛,一众举哀,放声痛哭。孙沔亲自前往祭拜。允中和陈升穿白挂孝,灵前答拜。 孙沔祭毕了出来,到府衙正厅上,凌克让率领大小文职官员十余人都来了。这些人原被拘管在后宅,与凌克让的家眷都在一处,惶惶了好几天,这下终于得见天日,俱各心中庆幸、面带惭色。 众官与孙沔一一相见,口里千恩万谢,歌功颂德。孙沔却是一丝笑容也无,说道:“诸位莫要谢我。今番兵不血刃拿下庐州,并非下官的功劳。乃是金陵蒋家大公子蒋含光,慷慨壮烈,与匪首李孚同归于尽。又有我军中将领陆青,与他师父师弟趁夜进城,杀了李悃和姜蒙方。故此我军才能不战而胜。诸位要谢,还是应该先去祭拜蒋大公子,再来说话!” 凌克让等人连连称是,众人都换素服,转到设灵厅上来,轮番上香祭拜。拜毕了,复又转来府衙厅上。凌克让早就与众官商议好了,那些官吏纷纷与孙沔请辞,都走了,只留下凌克让在厅里坐着。 孙沔命人倒茶来,凌克让坐在那里,也不吃茶,也不说话。孙沔也不言语。二人默默待了半晌,忽然凌克让站起身来,对着孙沔深施一礼。 孙沔慌忙放下手里茶碗,起身还礼道:“凌大人这是何意?下官实在不敢当。快快请坐!” 凌克让坐下,抬眼看了看两边,欲言又止。孙沔道:“凌大人可是有什么事么?但请直言。” 克让见一旁立着韩佐,门边还站着两个府衙皂吏,面露为难之色,低声道:“下官是有个事,还须和大人单独商议。” 孙沔不答,嘴角略过一丝笑,转瞬收了,思忖着道:“凌大人要说的事,下官知道了。只是这件事我一个人不能决定,须得请个人来,才说得成。” 凌克让满面羞惭,欠身拱了拱手:“不知大人说的谁人?”孙沔沉吟不语。 正这时,只听外面脚步声响,陆青出现在门口,禀道:“报大人,末将去李家清查人口,那里人都走了,只拿到一个丫头,说有要事,非要见到大人她才肯说,大人可准见么?” 原来孙沔看陆青十分伤痛,不教他陪允中守灵,派去同张利去查封李府了,也是要缓解他心中悲痛的用意。 孙沔听说此事,不觉皱了皱眉:“竟有这样的事,你让她上来吧。” 陆青去了,少顷引进来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穿一身素服重孝,堂上行礼拜见,跪在当地。 陆青道:“这是孙大人,你有什么话只管说,请大人与你做主。” 那丫头向上磕头,哭诉说:“奴婢名叫玉钏,是李府太太房里的丫头。府里别的仆婢昨夜都走了,只剩下奴婢一人,奴婢是专留下给老爷太太办后事的,求大人开恩……” 原来昨夜陆青走后,云娘子见门口已无兵卒看管,便召集了内宅上下人等,命找出身契给各人归还,又分散了些银两,都打发出门去了。 只剩下贴身的丫头玉钏不肯走,哭道:“老爷已然去了,太太也须自寻生路,婢子愿随侍着太太一同走。” 云珩淡淡一笑,执着丫头手说:“傻丫头,你有这份心,也是我平日没白疼你。事到如今,你们都能走,即使走不脱也没甚要紧,我却是走不了的。你若愿意,就留下给我收拾后事吧。” 交代了几句话,一个人转去屋里,关锁门户,自缢而亡。 玉钏在府衙堂上,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哭告道:“太太临去时交付奴婢,说早在普化寺备下了棺木。人死了,就算有再大的罪过,想不至曝露尸骨的。请求大人允准,容奴婢给老爷太太办完了后事,再处置奴婢。便是大人天高地厚的恩典。我家老爷太太在九泉之下,也当感念大人的恩德。” 说毕又叩头,痛哭流涕不止。孙沔闻言默然片刻,暗自叹息一声,命两个牌头带她去安排这些事。 都处置完了,孙沔向陆青道:“你来的正好,去请蒋家三公子过来,我有重要事情要与他商议。” 陆青一怔,心下奇怪找允中什么事,却不敢问,转身去了。 片时允中来到,孙沔迎出阶下,入里与凌克让相见了。允中满面戚容,人却平静了许多,向孙沔道:“不知大人唤小人来,有何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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