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知社里没了他,表演就不灵了。社头看不行,叫上冯立、四侉子,还有几个跟他说得着的,七八个人凑份子,请陆青到中心街熙春大酒楼吃酒。席上众星捧月般奉承陆青,交杯换盏,吹牛扯淡,漫天忽悠……不一时,都吃的半醉了。 事有凑巧,这一日,本县商户在城郊花园做茶会,因廷玺不在家,陆玄又有别事,文权带着进宝去参加了。回来路过酒楼,遇见县衙里金押司,近前说话。被陈四侉子临窗看见,与冯立两个跑了出来,叫道:“三郎快来,多时都不见你!来吃两杯,大伙儿都在哩!”死拖活拽,文权推却不过,命进宝先骑马回家,跟着他俩进门坐下了。 冯立道:“今儿可算见着三哥了!哥做的大买卖,忙的抓不着个影儿。前时添了千金,也没给兄弟们一个空儿,让俺们也庆贺庆贺。今儿没说的,先请喝三杯!” 拿大杯斟酒,文权道:“刚有酒了,再喝使不得。”哪容他辞让!都知他如今手里过银钱,要来趋奉,轮番敬酒,灌了好几杯。独陆青坐在那里不动。 文权笑道:“昨儿我听说,有人上门给二弟说亲了,女娘生的赛貂蝉,家里银钱多如邓通,你还不愿意呢,有这事不?要我说你也别太挑,差不多行了!”众人听说这话,都起哄,又撺掇陆青喝酒。那陆青见了文权心里不痛快,只喝闷酒不答话,板着个脸。都以为他醉了。 待席散,与众人告辞,哥俩一路回家。陆青只管前头走,忽然脚下打了个踉跄,文权赶上来扶,被他一甩手搡开,险些摔倒,皱眉道:“你咋吃成这个样儿!不行咱去哪里坐坐,喝口茶醒醒酒,不的,回去又惹大娘怪!” 陆青一甩胳膊,叫道:“给我滚远点儿!你算老几?管我!”文权笑骂道:“你个臭小子,喝成什么了,连我都不认得了,没大没小的东西!” 陆青大怒,逞着酒气上前,当胸推了一把,骂道:“我没大没小?你是个什么玩意儿,我与你论大论小!” 文权不提防,被他推了个趔趄,不觉着恼,伸手往他脖颈上抽了一巴掌:“没见你喝多少,怎成个混账了?跟我也动起手来!” 那陆青登时立起眉来,高声叫道:“就你个没人伦、偷鸡摸狗的畜生,也敢打我!”一巴掌抡在文权脸上,跟着扑上去,就将撂倒了,两个滚打在一处。 冯立几人还未走远,听见动静回头瞅,看当街打作一团,慌忙过来拉劝。好不容易扯开了,把文权从地上扶架起来,只见鼻青脸肿,嘴角也流血了,眼眶处着了一拳,又红又肿像个桃子…… 原来文权听说“没人伦、偷鸡摸狗”的话,又见陆青眼里冒火,脑袋里“轰”的一响,已知缘故了。因此白挨了一顿暴打,作声不得。 众人不知如何是好。落后冯立和四侉子扶着文权,送到陆家门口,交给进宝,紧忙溜了。 进宝送少爷回屋,菊芳一见目瞪口呆,放声大哭。陆婶忙的赶过来,看儿子惨样儿,又是着急,又是生气,一头叫小厮进喜去请医生,一头问文权:“这可了不得了,是哪个没天理的,下这般狠手?”叨叨只要告官。 文权忍着疼痛:“没事,都是皮外伤,过几日就好了。几个朋友喝醉酒,玩儿恼了,打了一架,告官做什么。” 菊芳哭骂道:“都是什么狐朋狗友!早叫你别跟他们来往,总不听!弄成这样,分明是土匪强盗,难不成哪天打死了,你还认做朋友?” 陆婶听的刺心,斥道:“这说的什么话!男人都这样了,不说安慰着些,还歪派他!”菊芳不敢回嘴,嘟噜着脸。 陆婶叫了进宝来,喝问:“你跟着出去的,怎么自己先回来了?他跟什么人吃的酒?跟谁打起来,快说!不然先打你一顿好的!” 吓得进宝跪地磕头,告道:“原是去做茶会,回来时,遇到冯立和陈四侉子,拉了少爷去熙春楼吃酒,刚也是他俩送回来的。小人没来得及回身,他俩就跑了。并不知少爷跟谁打架。少爷半道就叫小的先回了,实不知后面的事。” 陆母听这边吵嚷声音,从小门走过来,看见文权也吓了一跳,说该报官。文权无论如何不叫报官,问他是谁干的,又不说,只说没事,过两天就好……正闹乱着,医生来了,望闻诊治,不在话下。 却说陆青又跟人去茶坊里坐了坐,晚些回来,家里因西院乱纷纷,都顾不上理他,谁也没想到竟是他打的!唯独那来福小厮有过一回了,身上伤还没好利索,见陆青又是喝了酒到家,吓得手脚冰凉,一劲儿央告来庆:“哥可怜则个,要是二少爷问,帮忙答应着点儿…” 如此这般,一宿晚景不提。 第二天,陆玄从外面回来,街上遇到金押司,听说了陆青和文权打架的事。心下狐疑:“他俩怎地打起来,莫不押司看错了?” 匆匆到家,进门就问来福:“二郎在哪呢,做什么呢?”小厮答说在家:“二少爷吃过饭,就去屋里睡着了。” 陆母一见他回来,便说:“也不知怎的,文权昨天喝酒,被人打了恁一顿,通身不像个模样。你婶娘只要报官,问他谁打的,又不说!你叔又不在家,你快过去看看,问问怎么回事儿。” 陆玄过西院来看文权,果见伤的不轻,脸上身上都敷了膏药。问他缘由,跟昨日说辞一样。只说没事。陆玄看陆婶和菊芳都在跟前,不好问别的,只问哪个大夫给看的,用的什么药。安顿了几句,就回来了。 走来上房,正碰上陆青出门。陆玄叫住道:“你做什么去?”陆青道:“我出去有事。”一边说,一边趔趄着脚往外就走。陆玄喝一声:“你站着!” 陆青站住,心虚道:“做什么?”陆玄问:“昨天是你和权哥儿打架了?”陆青站在那里,眼睛看向一旁,沉着脸,也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陆母从里间听的清楚,吃了一惊,走出来问陆玄:“文权跟你说什么了?昨儿小二也打架了?” 陆玄道:“文权没说什么。我刚回来路上,听人说,昨儿他俩喝醉了酒,在街上打架,都骨碌到一块堆儿了。” 陆母诧异,向小儿子道:“是么?是你跟文权打的?你把他打成那样儿的?”陆青还是一副赌气样子,只不言语。 老太太看这光景,知道是他干的无疑了:“你!这是喝了多少酒?那天醉了你打小厮,现在连权哥儿也打起来了?” 想起文权模样,恼上来:“反了你了!脑子有毛病了?谁你也动手打,越长越倒回去,没个王法了?”走过来扯陆青:“走!你还站着干嘛?还不快过去给你婶娘赔个不是!” 那陆青黑着脸,梗着脖子,只不动弹。陆玄劝道:“娘别着急,低声些。那边文权也没说,想是不愿意让婶娘知道。”问陆青:“到底怎么回事?你是喝糊涂了,还是有别的甚缘故,说呀!”
第80章 (下) 【计将来母女交心】 陆青气哼哼道:“是他自己欠揍!活该!” 陆玄:“他怎么活该?你倒说出个理来!”陆青又不言语。 陆母斥道:“你个混账东西, 不知尊卑长幼么?他是哥,你是弟,他就有甚不是,还有你叔, 你婶娘, 再不济还有你大哥呢, 轮得着你管?” 陆青仍不言语。老太太更来气了:“还站着, 你给我跪下!”陆青待要不跪,见老娘气得直打哆嗦, 不情不愿跪下了。 陆母看他梗着脖子, 七个不服,八个不忿, 越发恼了,转身左右踅摸,抓到一根棍子,就要打他。陆玄忙拦着,喊陆青:“你还不快说, 到底因为什么?” 陆母把棍子递给陆玄:“还问, 这个犟种, 越来越驴性了,我还治不了他了!你给我打着问,我看他不说的!”陆玄接过棍儿,低声喝:“你还犟!你也不想想, 这么大事儿, 你蒙的过去么?还不快说!” 忽见陆青从地上站起来, 转身往外就走,倔头倔脑, 一径穿过前厅,出了大门,扬长而去。 陆母和陆玄都没料到他来这出,都怔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陆母结结巴巴说道:“这,这是怎么了,这小二是失心疯了么?他敢跑了?” 陆玄劝道:“算了娘,我看先由他吧,从没见他这样过。从小到大,啥时他打过权哥儿?只有倒欺负他的。也从来不会忤逆娘,搁在平时,早都认错讨饶了。” 陆母:“可是呢,今儿他……他怎么跑了!” 陆玄道:“他俩这次打架,必有甚缘故,您看文权也不说,不如先不管他,看看再说吧。” 母子二人寻思半日,没个结果。又怕西院听见,不敢高声。叶妈在前头屋檐下立着,猜着大概,也不则声。 直等到天擦黑了,陆青还没回来。陆母念叨:“这小二跑哪儿去了?”陆玄:“多数去找卢九了。”使来福去问,果然在那。 陆青在卢家连着住了两个晚上,这日一早回来吃饭,家里都不问他,都装作无事发生,就含糊过去了。 待到陆廷玺回来时,文权伤势已平复许多,廷玺只道年轻人酒醉挥拳,也是常事。安慰了儿子几句,也就罢了。 转眼到了二月花朝,天气和暖,日光明媚。鹅黄染柳,鸦绿生波。陆母陆婶带着家中大小妇人出门踏春,挑菜看花。廷玺与陆玄照常经管买卖事务。一切皆如往年一般,只陆青与文权对面不说话。文权的伤早好了,只不大出门,每日在家或是歇着,或是逗弄孩子,被菊芳絮叨烦了,就去书房看书打发时间。 一日,又有媒人上门给陆青说亲,是十六里外刘家段一户人家,祖辈乡宦,女孩儿知书识礼。七拐八拐的,与陆家还沾着亲,陆母觉着挺合适,就要相看。叫来陆青说了,陆青只是不要:“不用管我,以后我自己找,找着中意的了,再替我提亲不迟。” 陆母斥道:“混闹!这还有你自己找的?谁家姑娘走在大街上让你挑?你说吧,去还是不去,你要是不去,我自己去,看合适,本资源由滋源君羊已无二儿七五儿吧椅收集就给你定下了!”陆青只得答应:“行行,我去。” 到了那天,两家约在城边清风桥下酒店见面。陆青自始至终板着脸,蹙着眉,见媒婆也没一丝笑。大喇喇看了人家姑娘一眼,就跟没看见一样,只对着他娘摇头。末了茶也没吃,钗也没留,放下一匹缎子就走了,把陆母气了个立睁睁。——老太太跟人家长辈说得来,红心要结这门亲的,却叫陆青自己弄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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