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檀溪摇头,坚定不犹豫:“不愿!” 就算前路凶险,就算她至死也等不来周泽明,她也愿意一直等下去。 “好。你现在就随我去靖勇王府拒了这婚事。”施彦同将手里的茶盏放下,起身往外走。 沈檀溪微怔,又赶忙追上去。 可是他们到了靖勇王府并没有见到齐嘉恕。齐嘉恕连夜被召进宫了。 柏之将人请进来,添了一壶一壶的茶。 天色渐晚,夜深露重。沈檀溪转头望向施彦同,心里很不是滋味儿。施云琳不如意的婚事,一直是施彦同心里的一根刺。没想到如今自己的事情也让父亲忧虑。 原先在湘国的时候,沈檀溪虽被付文丹养在宫中,却是一直喊陛下和皇后。在亓国安顿下来之后,施彦同让大家把旧时称呼给改了,也让她改口唤他父亲。 “父亲,我们回去吧。”沈檀溪站起身。已经这样晚了,她不忍心父亲临行前一晚熬夜熬心。 “过两日,我让母亲带我再来。我……我见过靖勇王几次,他是个讲道理的好人。我能劝他改主意。”沈檀溪只能这样劝施彦同,“又或者如您说,这也是个好依靠。不管这婚事能不能成,都没有什么紧要。我们回去吧。” 施彦同又坐了一会儿,眼看都快到子时了,还不见靖勇王回来,这才长叹一声,不得不和沈檀溪回去。 回去的路上,沈檀溪故作轻松地主动与施彦同说话,说起以前的事情,也叮嘱父亲路上当心。 “这是上次去寺里给父亲求的平安符。”沈檀溪双手捧给施彦同,“希望父亲得偿所愿,心想事成。” 施彦同将平安符握在手里,拍了拍沈檀溪的肩头。“檀溪也要得偿所愿,心想事成。” 可他又说:“女子太痴情,不是好事。” 沈檀溪垂眸不语。 第二天一早,施彦同去看望施砚年。施砚年坐起身,又想起身送。施彦同拦住他,没让他出屋子,叮嘱了他几句。 原本今日施砚年该和施彦同一起随军离开,可施砚年受了伤,只能先留在这里,等伤势好了再随着粮草车马赶上施彦同。 施家一家人将施彦同送到院门口,大家都沉默着。 施彦同迈出院门前,回头一一看过家人,用力握了一下付文丹的手。一辈子相濡以沫的夫妻今朝别离,都不知道他日还能不能再相见。 直到看着施彦同的身影消失在巷口,一家人才情绪低落地回来。施云琳抬眼,看见立在窗口的施砚年。她收回视线,拽了拽沈檀溪的手,说:“我陪你去吧。” 沈檀溪却摇头:“我自己去。” 沈檀溪没用付文丹陪,自己去了靖勇王府。她甚至怀疑过靖勇王昨晚是不是故意不见,所以当松之直接领她去见齐嘉恕的时候,她还有些意外。 沈檀溪硬着头皮往前走,越往前走,雪中马车里的不堪越是要往她眼前晃。 “到了。” 沈檀溪收回神,舒了口气迈步进去。一抬眼,她便看见了不想见到的人。 齐嘉恕坐在长案后,手里拿着一把刻刀,正在雕一只雄鹰。他久病不愈,一身宝蓝色的锦缎华服更衬得他面色白如玉。 见了他,沈檀溪忽然不知道怎么开口。犯了难地拧眉低着头。 齐嘉恕掀了掀眼皮看她一眼,便收回视线,一边鼓弄着木雕,一边说:“你的身份,只能是侧妃。” 后面还有一句——等有了子嗣再抬正妃,才能止流言。 不过这话,今日不能说。 沈檀溪攥了攥手,抬起眼睛望着这个她只想躲避的男人。她温声道:“殿下是有担当的人,可是那天的事情只是个意外。民妇已经忘记了,还请殿下也忘了。” 齐嘉恕笑了。他身子后仰靠着椅背,意味深长地望着沈檀溪。“沈檀溪,你心知肚明,不管有没有那天的事情,都有这么一天。” 他起身,一步步朝沈檀溪走过去。 “本王若不想要,根本不理会什么责任和担当。”他立在沈檀溪面前。 沈檀溪白着脸,向后退了两步拉开两个人的距离。她屈膝跪下,跪得端庄守礼。 “民妇亡夫尸骨未亡,必要为他守丧,宁殉情陪葬也绝不二嫁!” 齐嘉恕垂眼看她,看着她清雅端庄的身姿,眼前却浮现她主动放浪的样子。 不能多看。齐嘉恕移开视线。他转了转指上的青玉扳指,问:“死多久了?” 沈檀溪愣了一下,才说:“半年多……” “丧期多久?三年?”齐嘉恕想了想,“那你先给他守着罢。” 沈檀溪抬眼,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殿下……” “沈檀溪。”齐嘉恕忽然冷了声音,“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本王下聘,你若拒婚,是想让全天下的人看本王的笑话?” 沈檀溪颤声:“您事先没有问过!” “那你扯本王裤子的时候,事先问过?” 沈檀溪一张脸瞬间红透,羞愤地瞪着他。 齐嘉恕蹲下来,与她平视。他伸手握住沈檀溪的下巴抬起她的脸,道:“本王不做强占之事。一、立马笑着嫁进王府。二、给你那亡夫守丧完圆了你的贞洁再滚进王府。三、现在就去死。你自己选。” 齐嘉恕松了手,冷脸起身。 沈檀溪瘫软在地,面无血色。他口口声声说着不做强占之事,可这又算什么? 沈檀溪浑浑噩噩地回到家。施云琳一直等着她,见她回来立马问她如何。沈檀溪不说话,只是轻轻摇头。 “要不……去求皇贵妃?”施云琳忽然有了主意,“皇贵妃应当最恶强娶之事。” 沈檀溪这才强打起精神。 施云琳陪着沈檀溪商量如何寻皇贵妃,天黑才回房。 亓山狼似乎不喜欢掌灯,总坐在黑暗里。 施云琳点了灯,在灯火的柔晕里望着他。他像一匹困在牢笼里的孤狼,沉闷不快。 她心头一软,问:“是不是想回亓山了?” 亓山狼不答反问:“明天可以骑马吗?” 施云琳愣了一下,才嘟囔:“我是为你好……” 她走上前去,解开亓山狼的衣衫,指尖捏着纱布轻轻抬,去瞧他的伤。 “咦?愈合得好快。”施云琳松了手,手自然下垂时,不小心搭放在他身上不该碰的地方,瞬起的反应,施云琳还没反应过来,亓山狼飞快拉衣摆去遮。 山势遮不住。 施云琳愣了一下,才缩回手,纤指蜷了蜷,藏到身后。亓山狼盯着她手上的动作,立刻站起身,大步朝里间走去。 施云琳怔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后知后觉她的心结已经成了他的心结。 半晌,施云琳抬步,朝里间追上去。
第68章 068 “亓山狼?”施云琳在门外等了一会儿还没回应, 她这才伸手去推门。 可是房门从里面上了锁。 施云琳无措得后背抵在房门上,呆立了很久。 她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亓山狼,其实上次没有那么疼, 至少不像以前那般疼。是恐惧大于了疼痛。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房门从里面被拉开, 靠着门的施云琳直接朝后跌去, 撞在亓山狼的胸膛上。 亓山狼手掌握在她腰侧, 扶住她。可他很快松了手。 施云琳从他怀里走开,沉默往床榻去。 夜里各睡各的,谁也不挨着谁。 第二天一早,亓山狼便骑马离开了小院。 施云琳觉得他受伤这才几天?就要骑马实在是不够爱惜自己。可是又一想他那体质好像确实与普通人不同。 亓山狼一去两天未归。 第二天的傍晚,晚霞烧到荼蘼,施云琳搬了个小杌子坐在檐下望着晚霞发呆。 沈檀溪坐在她不远处,也是心事重重地垂眉。 两个人同时叹了口气。 “姐姐, 我不开心。”施云琳闷声。 沈檀溪挪到施云琳身边挨着她坐, 问:“怎么了?总不能是因为亓山狼昨天晚上没回来吧?” 施云琳垂着眼,摆弄着手里的一片枯叶。枯叶易碎, 很快被她揉碎。她轻轻一吹, 破碎的残叶碎渣飘出她的手心。 好半晌, 她才闷闷地说:“我先说了喜欢。” “啊……?”沈檀溪有点不知道怎么说。原以为是多严重的事情,居然竟是这样……单纯青涩的少女心事吗? 施云琳重重叹了口气, 她弯下腰, 双手托腮, 越想越烦:“我知道他就是那个性格,永远只做不说。我知道他对我很好, 我也知道他是……他是喜欢我的。可是我想听他说出来,我已经先说出口了, 不求他先说,只是想听他说出来,这个愿望过分吗?” “……他甚至还假装听不懂。哼。” 沈檀溪拧眉,目光复杂地看着施云琳。 “姐姐,你这是什么眼神?”施云琳眉心也揪起来。 沈檀溪这才长舒了一口气,道:“原来你不是安慰父亲。我这才信了你是真的喜欢亓山狼。” 施云琳长长的眼睫低垂,她哼哼了两声,不高兴地呢喃:“我觉得我都不像我了,平白无故一次次去原谅他……他再惹我不高兴一次我就不原谅他了,他再不理我一次我就不原谅他了!” 沈檀溪看着施云琳这个样子,恍惚间好像看见了曾经的自己。那个时候周泽明时远时近,她也曾这样患得患失。 沈檀溪眉眼间浮现几许温柔的浅笑,终是忍不住要问:“你喜欢他什么?” 亓山狼……实在不是施云琳以前喜欢的样子。施云琳最喜欢温柔儒雅的端方公子。原先宫里宫外的武将,她是看也不看一眼,遇见了都要绕着走。就连嗜武的三哥,也要被她嫌弃。 施云琳脱口而出:“帅啊。行事作风帅,长得也帅。” “额……”沈檀溪扶额想了想。 行事作风,确实是帅的,甚至帅得没边了,这世上哪有人像亓山狼那么狂妄啊。 至于长得帅不帅?这个问题沈檀溪一时答不上来,因为这么久了,她就没有仔细打量过亓山狼长什么样子。亓山狼总给人一种压迫和危险感,让人不敢直视,更别说打量其五官。 沈檀溪正努力回忆亓山狼长什么样子,亓山狼就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 他回来竟没有骑马,人走进了院子里,俩姐妹才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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