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檀溪整颗心都慌起来。 “想救他?”齐嘉恕忽然开口。 松之去送人,荷花池边只剩下两个人。沈檀溪慢慢平复了慌乱的心情,目光复杂地望着齐嘉恕。 她隐隐明白齐嘉恕为什么把她接来王府。若今日她还在长青巷的小院,一定被带进天牢。 可沈檀溪不知道该不该信任齐嘉恕。毕竟通敌叛国不是小罪,而他是亓国的皇子。 可若不信他,她还有别的办法吗? 沈檀溪咬唇,不再装做不知情,朝他跪下去。 “明天李大人上禀此事,死的就不是一个送信人。你们湘国的皇帝被处死,也不是不可能。”齐嘉恕睥着沈檀溪。 沈檀溪跪行到身边,急声:“王爷,我们感激亓国的相助,只是想回家而已,绝对没有谋害亓国利益的心思!” “这话倒是像把本王当三岁孩童戏耍了。”齐嘉恕有了几分不耐烦,放下手里的木雕,站起身欲要走。 沈檀溪一惊,赶忙挪到他身边,急急去攥他的衣摆。“王爷!” 齐嘉恕驻足,回头看她,看她红润的泪眼。 沈檀溪脸色煞白,她压着心里的惧意,颤声:“王爷想要什么我都给您……” 齐嘉恕瞥着她浮着屈辱的泪眼,他慢慢俯身靠近沈檀溪耳畔,低声道:“本王可不喜欢你哭哭啼啼,更喜欢你放浪的德性。” 沈檀溪苍白的脸色顿时浮上一抹难堪的殷红。 松之已经送了李瑜息回来,远远看见这边的情景,他脚步慢下来,倒也不知道要不要过来。 齐嘉恕瞥见松之,他直起身来,漠然道:“李大人回去的路上不小心跌了马。” 松之立刻心领神会,转身去办。 沈檀溪松了口气,攥着齐嘉恕衣摆的手慢慢垂落。齐嘉恕忽然拿起桌上刻好的两个鹰雕,问沈檀溪:“哪个好看?” 沈檀溪心不在焉,随手指了一个。 齐嘉恕把另外一个随手扔进了莲花池,然后将沈檀溪指的那个塞到她的手里。 “送你了。” 齐嘉恕走远了很久,沈檀溪仍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她慢慢从惊吓里缓过来,垂眼看着手里的鹰雕。她的指尖有一点发抖。 沈檀溪二月中旬入住靖勇王府,这一住,就住到四月初。 这近两个月的日子里,她倒是没见过齐嘉恕几次。他没有去她的屋子找过她,只每隔七八日叫她过去一次,只是陪他吃饭。甚至陪他吃饭的时候,两个人也没几句话说。 这一日沈檀溪又被叫过去。沈檀溪放下筷子,抬眼看向齐嘉恕,小心询问:“王爷,我母亲在宫里还好吗?” “好。” 沈檀溪用力攥紧手里的筷子,说:“王爷,我想进宫去陪我母亲。”她一方面不放心母亲一个人在宫里担心她生活不便又无趣,另一方面是她私心不想再留在靖勇王府。 齐嘉恕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他不说话,沈檀溪便不敢再提了。她不知道周泽明什么时候才能来。冬天已经过去,就连这春也已经昂然了大半。沈檀溪已经等了太久太久。久到不再像曾经那样坚信周泽明马上就会出现,久到她开始绝望。 四月初,亓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山间深深浅浅的绿,被云雾缭绕。隐有水声欢淌,是山泉水顺着山石欢快滚落。成群的山鸟飞翔,在山草间投落下一闪而过的剪影。 倒塌的树屋没有再建,取而代之的是偎着幽潭而建的屋落。 屋前,一大块木板如桥延伸进清潭水上。施云琳坐在桥头,她的裙子提到膝上,一双皙白的小腿伸进潭水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清凉的潭水。 在她身边的巾帕上摆着些红红的野果,是上午亓山狼给她摘的。她拿了颗野果一边吃,一边回头,欣赏他们的新家。 这排屋落是亓山狼一个人一块木一块砖亲手搭建而成,她惊叹亓山狼动手能力厉害的同时,也对这新家喜欢得不得了! 施云琳视线上移,却在屋顶上没见到亓山狼的身影。她不由“咦”了一声,明明亓山狼刚刚还躺在屋顶上晒太阳。 腿上忽然有些痒,施云琳一愣,手里吃了一半的野果“噗通”一声掉进了潭水里。 紧接着,潭水出现更大的哗啦水声。 “你别乱来……”施云琳的嗔声被巨大的水花掩住。 而亓山狼从潭水里跃身。水珠沿着他的头脸快速乡下滚落,蹭着他的胸膛掉回潭水里去。 他在水中握着施云琳的脚踝,手掌将她的脚踝全部裹在掌中,然后拉着她的足靠近。潭水清凉宜人,施云琳足心却一阵暖烫。惊愕之余,她睁大了眼睛去瞪亓山狼,伸手在他结实硬朗的肩膀上拍打。 “松手,你快松手!” 桥木湿滑,就连亓山狼湿漉的胸膛更是湿滑。施云琳整个人从桥木上栽歪下去,“噗通”掉进了水里。 也掉进了亓山狼的陷阱里。 “粗俗!粗俗!粗俗……”后来天色黑下去,施云琳被亓山狼抱回屋时,她软绵绵地靠在亓山狼怀里一声声骂他。 亓山狼低眉看她,看她脸上嫌弃的表情。 亓山狼抱着施云琳踹开房门,果然听见施云琳又嘀咕一句“粗俗”,亓山狼将施云琳放在床上,目光在她的腰带上盯了一会儿,犹豫良久,最终忍下来,没去扯她衣服。 罢了,明日一大早要离开亓山,还是别折腾她了。要不然她明日能趴在他背上哼哼唧唧好半天。 第二天一早,施云琳就和亓山狼离开了亓山。临走前,施云琳望着新家,颇有几分舍不得。 不过他们在这里住了快两个月,也该回亓京了。亓山狼有事情要处理,施云琳也要去看望家人。 “等等,差点忘了东西。”施云琳回到房间,从抽屉里拿出两个香囊。 一个香囊是空的,是她自己的。另外一个是施砚年绣着“平安”二字的平安嚢。 施云琳将大皇兄的平安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 一枚平安符,两枚合欢扣,一枚铜板,还有一枚珍珠。 她将施砚年的平安符和合欢扣放回平安嚢里,然后把另外三件她的东西收进她的香囊里。 亓山狼在那枚珍珠上多看了一眼。他想伸手去拿,施云琳先一步抢在手里,不给他碰。她将珍珠最后放进香囊里,将香囊仔细系上。 过两日,押送粮草的车队就要奔赴前线。不过令人意外的是,这次领队的人居然不是武将,而是靖安王。 施砚年的伤已经痊愈,这次也会跟着军队去前线,去找施彦同。 傍晚,施云琳回到长青巷。 也青开了院门,瞧见是她,立刻跳起来,高兴地抱住施云琳。“公主,您可回来了!呜呜我都好久没见着您了!你们都走了,就我和大皇子在这儿,这日子也太无聊了呜呜……” 也青正抱着施云琳聒噪,手腕突然一紧,她抬眼,就看见亓山狼冷着脸擒住她手腕。 也青吓得一哆嗦,搭在施云琳肩上的手已被亓山狼拿远。
第85章 085 施云琳抓住也青被亓山狼拿开的手, 牵着她往院子里走,一边走一边含笑问:“这两个月可还好?” 也青回头偷偷看了亓山狼一眼,迅速转回头。她点头, 说:“一切都是老样子。尤其是皇后娘娘进了宫,更无人理会这里了。我每天洗衣做饭, 再加上给大皇子请大夫、煮药, 再没别的事儿了。” 施云琳莞尔:“那你可不是闷坏了。” “就公主了解我!”也青想往施云琳身上靠, 想到后面跟着的人,她脖子一梗,不敢靠过去了。 施云琳再问:“我哥哥呢?” “刚出去。”也青解释,“大殿下身上的伤痊愈之后,每天傍晚都要出去走走。有时候是去街市那儿逛逛,有时候是到河边走走。” 说话间到了屋里,也青推着施云琳坐下。她眼睛弯成一条缝, 说:“公主回来了, 那今晚我可要大显身手多做些好吃的了!家里的菜和肉可能不够,我现在就去买一些!” 也青满脸堆笑风风火火往外跑, 迎面撞见亓山狼, 她脸上的笑一僵, 立刻侧过身,绕着亓山狼, 贴着门框, 溜出去。 施云琳瞧着好笑, 好像看见了当初刚到亓山狼身边的她自己。只不过那个时候她吓得心肝乱颤还不敢明面上太明显地躲避。 亓山狼迈进门槛,伸手在身后关上门。落日时的余晖尽数被挡在院子里, 堂厅内的光线一下子暗下去。 亓山狼走到施云琳面前,手掌贴在她的脸颊上, 用粗粝的掌心在她的脸颊蹭了蹭。 他讨厌人群,只喜欢和施云琳的独处。他喜欢挨着她碰着她,喜欢和她有关的一切亲昵。 施云琳略偏了偏脸,将脸颊枕在他掌中,由着他的抚捏。她半垂着眼,陷入沉思,琢磨着哥哥每日傍晚出去散步恐怕不仅只是散步。也不知道这次哥哥随军走了之后,多久能和父亲汇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将鲁国的铁蹄赶出国土,什么时候能回家…… 施云琳正琢磨着,忽然胸口一凉。她垂眼去看,瞧见自己的衣领居然被亓山狼扯散,他还欲向她天水碧的丝绸贴身小衣伸出魔爪。 施云琳急急将亓山狼推开,侧转过身去,拢上衣襟。“这里不是亓山,不许胡闹了!”施云琳蹙眉指责。 这也是亓山狼不喜欢离开亓山的原因之一。 他没说什么,无趣地在一旁老实坐下。 这小院子里有些施云琳的换洗衣裳,可都是冬装,如今已经是暖融融的春,许多衣裳都穿不得了。 不仅是这里,就算是亓山,施云琳也没几件春装。只是亓山没有外人,她随便扯一件袍子也能穿。可到了京城就不大一样了,她不能随意撸起袖子、挽起裤腿。 施云琳没有多坐,趁着也青去买菜没回来,她带着亓山狼去了街市,□□装。 到了春天,百花争春,女郎们脱掉厚厚的冬装,换上更显腰身的轻薄衣裳。 施云琳走在街上,所有人看过来的目光,好像在她身后是千军万马。 原先还觉得尴尬,如今竟也习惯了。 她不理会那些人的目光和心思,随意逛逛。她每迈进一家店,店铺里的客人都会匆匆离去,而店里的店家和伙计又都要弯着腰过来迎。甚至遇到那胆小的店家,说起话来也骇得结结巴巴。 施云琳不想回去得太晚,担心哥哥和也青等着她。她迈进一家成衣店,在悬挂的多色春装上随意一扫,也没时间细挑,道:“这些都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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