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帝同时将施云琳接进了宫中,并且传令给亓山狼,令其夺回广裕城,否则拿施云琳祭旗。 送去给亓山狼的圣旨刚走,前线又传来消息——施彦同抢占了广裕城相邻的吴城。 施云琳被带进宫的那一日,齐嘉恕脸都黑了。他低骂了一句,骂亓山狼给他添麻烦。 可既接了这烫手山芋,他便不可能不管。先在宫里安排了自己人,到施云琳身边照顾,至少保她衣食无忧。他也亲自去看过一次施云琳,但见施云琳十分淡然。 前面还在三国交战,后边亓帝、湘和亓山狼之间也是三方僵持着。 很快亓山狼身边的人快马加鞭赶回了京城,带回了亓山狼的回话。 朝堂之上,孟一卓站在文武百官之前。他人生得高大,又重甲在身,挺胸抬头,像一座小山。 他大声说:“俺们将军说他不识字看不懂圣旨,想来是夸他骁勇之词。俺们将军还说,请陛下好好照顾他的家眷,要不然他不放心,要回家自己照顾了!” 孟一卓嗓门大,响亮的嗓音把嚣张的话演绎得更为目中无人。 满朝文武个个低着头,谁也没吭声,偌大的大殿,寂静得落针可闻。 “退朝。”两个字几乎是从亓帝的牙缝里挤出来的。 亓帝又开始后悔,后悔除掉了那些陪他征战四方的好兄弟。当年只当打天下不容易,当真坐上这个位置,他才明白守江山更难。 凤林城。 赵岩走进施彦同的书房里,见施彦同愁眉不展。他说:“陛下,不若我们先将皇后和昭溪公主接回来?昭云公主毕竟是和亲的身份,咱们这般要人有些师出无名。” 一提到施云琳和亲之事,便是往施彦同心口戳刀子。 去年山河飘零被鲁国逼得仿若丧家之犬,在亓国暂时得到了喘息。 他会感谢亓帝和亓山狼吗? 不会。 他只会将大半年的苟且当成女儿的牺牲。他能回来,不是因为亓帝也不是因为亓山狼,而是因为女儿的屈辱换来的。 他本该万千宠爱的女儿,为了他为了子民,踏上和亲之路。 施彦同想想就痛心。 赵岩瞧着施彦同的脸色,隐约猜得到他的心思。他只好劝:“陛下,古往今来和亲的公主众多。虽然远离故土,这也是身为公主的义务。” 施彦同忽然大怒。 “义务?什么义务?我向来不爱听那些所谓的,享受了子民供养接受了公主尊贵,就要履行公主义务的无耻说法!” “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家,到底吃了用了多少供奉?真正用掉大量子民供奉的人,向来都是广建府邸广纳妻妾大片封地的皇子,甚至是权臣高官!这些,哪一个不比一个姑娘家用得多?” “都是天子子女,公主与皇子相比,比不过太子能继承天下,也比不过王爷侯爵的权势尊荣。好的都没有资格继承,却要拿一生的婚事当棋子。但凡有个不愿意,便用义务来压!” 赵岩死死低着头,再不敢言。 “继承……”施彦同忽然想到了什么。他猛地转身,道:“研墨拟旨!” 很快,施彦同再次派使臣进亓。 “湘帝已立昭云公主为太子,愿用广裕城和吴城,还有兵马粮草来断其旧婚,迎其回国举行立储大典。” “什么?”亓帝不敢置信,“知道要接我亓人妇回去名不正言不顺,就编这样的谎话?” 近臣解释:“湘帝已经昭告天下了。” 亓帝坐回椅子里,陷入沉思。施云琳决不能放走,可是施彦同那边又誓不退步。湘国的兵马不去驱鲁,反而停在亓国的边地虎视眈眈。再加上一个对亓国无比熟悉的关良骥…… 亓帝怎能不头疼。 心腹近臣出谋划策:“陛下,不若我们放昭云公主回去?施彦同死咬着广裕城和吴城不放,一直这么僵持着,若闵、胡这个时候趁乱掺一脚恐怕不妙啊。” “再者说,亓山狼帮湘,恐怕还是因为这层姻亲关系。既然湘帝要断了这门亲事,岂不是断了这层姻亲关系?以亓山狼的脾性,若知道自己好意相帮,湘帝却看不上他,刚有了点能耐就要断绝这桩婚姻,他岂能不气?” “到时候,以那头狼的行事作风恐怕不仅不会帮湘,反而要率军杀过去。” “咱们还可以让安排在军中的人散播些谣言,就说施彦同是如何一直嫌弃鄙夷亓山狼。” “然后再安排些人,将湘国皇后和公主送到边地之后……”他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再想法子传出消息——是亓山狼恨湘帝忘恩负义,杀了湘国的皇后和公主!” 亓帝缓缓点头。 这几日,宝林苑的几个人都揪着心。付文丹和沈檀溪坐在院子里,心事重重。 忽见齐嘉恕出现在院门口,沈檀溪下意识起身要避开,惊见施云琳在齐嘉恕身后。 “云琳!”沈檀溪快步迎上去。 施云琳亦是提裙而奔,跑到姐姐身前,握住姐姐的手。“我进宫这段日子,让你们担心了。”施云琳说着,又望向母亲。 付文丹也走了过来,连声说:“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还有一个好消息!”施云琳眉眼含笑,“我们可以回家了!” “真的吗?”付文丹握着施云琳的手腕,“也准你回家了吗?” 施云琳点头,笑着说:“我们一起回家!” 沈檀溪红着眼睛,感慨地哽咽重复:“我们一起回家!” 齐嘉恕看向沈檀溪,看她沾泪眼睑里罕见的笑。他看一眼,再看一眼。 接下来几天,能回家的喜悦盈着整个宝林苑,每个人欢欢喜喜,等着启程。 这一日,沈檀溪在施云琳房中待了整个下午,天黑才回房。她眉眼含笑,脚步也轻盈。她进了屋,绕过屏风,才发现齐嘉恕在她的寝屋里。 他坐在她的梳妆台前,背对着她。他手中捏着沈檀溪的一支步摇,轻轻地摇晃着。 “本王好像没准你走?”齐嘉恕继续晃着步摇,“沈檀溪,你们的皇帝大费周章,用太子之位、用城池去换他女儿回家。那么你呢?若本王不准你走,他会花心思换你回去吗?” 沈檀溪脸色煞白。沈檀溪不知道父亲会不会花心思换她回国。她没有那个信心。可是就算施彦同愿意费心,她自知身份,不肯再给养父添麻烦。 她终究不是亲女儿。沈檀溪紧抿着唇不吭声。 “你这个假公主,还能给我们亓国多换一座城池吗?”齐嘉恕转过身来,看向沈檀溪。看她无助弱小又彷徨的模样。他忽然更恶劣地说:“要不,你今晚再喝一瓶销春丝,把本王哄高兴了,本王就让你走?” 沈檀溪眼眶里的眼泪忽地落下,她颤声:“您何必戳人痛处?” 齐嘉恕望着她坠落的眼泪,脸上的笑顿时没了。他手里的步摇也不晃了,随手扔到妆台上。 “过来。”他命令。 沈檀溪在原地僵了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朝他走去,立在他面前。 齐嘉恕起身,拿出帕子给她擦眼泪。沈檀溪转过脸避开他的碰触。 齐嘉恕心烦地将帕子扔到妆台上,黑着脸离去。 沈檀溪望着他扔在妆台上的帕子,白色的帕子一角,绣着一只雄鹰。 接下来的几日,沈檀溪胆战心惊,生怕被齐嘉恕强留下来。她深知今朝能回国,父亲做了很大的努力,绝对不能再出纰漏。她决不能因为自己,耽误母亲和妹妹回家。 她甚至已经想好,若齐嘉恕当真不肯放她走,她就装成欢欢喜喜留下的模样,决不能让母亲和妹妹为她担心为她耽搁。 可是直到启程那一日,沈檀溪都没有再见到齐嘉恕。出发那一天,她跟在母亲和施云琳身后,跟齐嘉恕辞别。 付文丹和施云琳向齐嘉恕感谢这段时日的照拂,沈檀溪始终低着头不敢去看齐嘉恕。她心中忐忑,生怕齐嘉恕叫住她。直到坐进马车里,她才真的松了口气。 沈檀溪摊开手,手心了一层冷汗。 靖勇王府里,柏之走到正在无聊投壶的齐嘉恕面前,柏之太了解齐嘉恕,知道齐嘉恕的头一回上心。他犹犹豫豫地说:“王爷,您就让人这么走了?” 齐嘉恕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道:“大惊小怪。” 有什么可意外的呢?反正他从来就没有被选择过。 路途遥遥,马车颠簸,可因为是回家路,便不觉得辛苦。车队停在路边休息。 施云琳刚要下车,小文拿着个水囊从远处跑过来。“给!” “我喝过了,小文喝。”施云琳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小孩子长得快,小文比来亓时长高了一大头。 施云琳回头望去,望向随行的湘国子民。当时逃到亓的这些子民,这次一同回湘,一个都没有留在亓。把他们所有人都带回湘,这是施彦同身为帝王的承诺。 车队休息了一会儿继续前行,施云琳坐进马车里,挨着沈檀溪,看她手里的针线活。 “姐姐绣什么,鸳鸯吗?”施云琳故意打趣。 沈檀溪笑:“明明是给母亲缝的袜子!你要是闲着无聊也帮着做些!” 施云琳拉长了音说好,转身去箱笼里翻找。她没找到合适的碎步,先摸到了一个小盒子。施云琳脸上的笑容微凝。 这个盒子里,装着她和亓山狼的和离书。 她能回湘,是父亲用城池断了她的婚姻,解除了她亓人的妇的身份。她并不把这份和离书当真,可是也忍不住去想亓山狼知道时的表情。 他应该知道她心意,与她心有灵犀的,对吧? 可他是不是也会有那么一点点不高兴呢? 马车忽然的勒停,打断了施云琳的思绪。 “怎么了?”坐在最里面的付文丹询问。 “不知道呢。许是来接咱们的人到了?”沈檀溪一边说着,一边挪到靠门的位置,将车门推开一些往外望去。 沈檀溪的脸色忽然变了,愣愣望着马背上的人。 沈檀溪瞧出她神色有些不对劲,唤声:“姐姐?” 沈檀溪回过神来,心脏忽然剧烈跳跃起来。她用力将车门推开。向来端庄的她,直接跳了下去,朝着朝思暮想的人飞奔而去。 “泽明!” 周泽明坐在马背上,正和护送施云琳一行的亓国官员交涉。听见沈檀溪的声音,他转头望过去,又立刻翻身下马,朝着自己的妻子大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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