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有个懂血泪,知冷热的人在身边,总还是好的,至少不舒坦的时候,还有个人能叫你觉出暖和气儿来。 “你也说一切都好了,那还哭个什麽劲儿?”秦恪轻嗬了一声,笑得也有些生硬。 萧曼身子一颤,这才醒觉失态,刚要抬袖擦,就觉眼前一晃,那只玉白的手已伸了过来,五指虚拢着抚上侧颊。 难道又要…… 她耳边轰的一下,像马蹄踏响而过,震得嗡鸣不止,明明想撤身躲避,却像一下子失却了所有的力气,连手也抬不起去挡一下,只是怔怔地站在原地,双颊早已红透。 秦恪顿了下手,停在那里看着,仿佛在故意等她抉择,等了片刻却不见动静,只是一副小兽般惊惶难安的样子。 别管是不是真心情愿,知道这时候不该躲便好。 他唇角噙出笑来,就像平日里那般玩味,终於继续把手伸过去,指背在眼眸下轻轻地拂蹭过,抹去那尚带余温的湿意。 萧曼浑身火燎似的一震,像这会子才恢复知觉,别开头垂了下去,可双腿仍旧死死地钉在那里,怎麽也挪不开半分。 秦恪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手一翻,横过去拿拇指的指腹又将另一边的泪水也擦了。 按说差不多了,他却没有收手,先作势又撩了撩她鬓边的散发,然後顺势下移,指背在她面颊上来回蹭着,像在感受那片动人的红烫。 这样子比先前那下更加过分,可说是逾礼到了极点,暗地里存着什麽心思,压根儿连猜也不用猜了。 本来这时就算不扭头走了,也得赶紧躲开,不能再由着他的脾气。 可萧曼也闹不清自己为什麽没有生厌之感,反而觉那指间微微的凉意,划过面颊带着沁沁的舒爽,恰是扑火止热的良药,竟然不想闪避。 她双眼木木,看不出是甘心默许,还是不知所措。 秦恪也瞧了半天,也望不出个所以然来,反而看那秀鼻抽吸,越来越是急促,樱唇像被咬噬过,本来淡淡的颜色润起口脂般的晕红,上面还留有浅浅的齿痕…… 他胸中涌起一股冲动,唇间也抿了两下,那念头几乎没有过脑,便已付诸行动。 萧曼脑中还是一片空白,蓦然就觉颌下一紧,跟着就被一股力道托了起来。 诧愣之间,就看那双眼中浸着异样的神色,正迎面俯近…… “二祖宗?” 背後忽然响起不闷不响的呼唤,内中还带着探问的惶然。 萧曼心头打了个激灵,不自禁地便往後撤,脚还没迈出去,手臂便已被抓住。 她慌着神,抬眸却看他脸上又恢复了云淡风轻的样子,那双眼中也是波澜不兴,哪里还有一丝异样。 “什麽事?” 秦恪语声淡淡,说话间已转过身来。 那站在湖石边的内侍却已听出森森的冷意来,当即一嗬腰沉下身去,抖声应道:“回二祖宗话,是……是陛下等得躁了,叫奴婢来传话……这个,请二祖宗和秦奉御交代完了,便快些过去。” “这就来,你先去回陛下。” “是,是。” 那内侍慌不迭地应着,如蒙大赦般地快步走了。 萧曼听那脚步声去远,那颗砰跳的心才稍稍安定下来。 刚才他想做什麽? 一念及此,脸上那团火立时熊熊燎起来,恨不能真把自己烧着了。 她不是个懵懂的人,心里自然清楚得很,更不敢再往那上面想。 这时候扰事的人走了,他该不会还想…… 那可不成,无论如何都不成。 萧曼赶忙退开两步,不敢再与他挨近,抬起头来,却见秦恪仍站在那里,既没动也没看过来,脸上没什麽变化,眼神却是沉的。 “坤宁宫去了那麽久,到底瞧出来没有?” 他这猝然急转的问话叫人始料不及,萧曼愣了一下,才戒备地应道:“阴虚火旺,肾水耗竭,应该是……” “还真不成了麽?嗬,这可是件大事,好歹也得让太皇太後娘娘知道。”
第199章 日斜柳暗 那哂中带冷的声音在耳畔响着,萧曼兀自还有些没转过弯来。 她不明白,这人把控心绪怎麽就能这般易如反掌,一瞬间就变得云淡风轻,仿佛之前什麽都没发生过。 看着那眼中的漠然,她不禁怔怔起来,心里似乎还有那麽点怅然若失,总觉刚刚那些无论好坏都不算个了局,如今倒好,不知怎麽回事,忽然竟成了一个不了了之的结局。 她不明白怎麽会有这念头,总不成对那种羞死人的事还能有什麽期待麽? 一想到这里,就觉脸上又要烧起来,咬唇暗骂自己没出息,赶忙收摄心神不再去想。 说起澜建瑧,她也不禁唏嘘。 若对哪个人恨到极处,最恶毒的莫过於咒他无後送终。 所以,香火嗣绝可说是这世上头一等的苦事,最是难以启齿。 皇家的血脉传承牵连国朝统系,既是私事也是公事,千万双眼盯着,不但无法藏掖,而且比寻常人瞧得还重。 澜建瑧倘若无後,便没有资格再入继皇统,太皇太後谢氏苦心孤诣,数十年的经营,所有的念想也便付之东流了。 这事儿看似顺理成章,却又透着蹊跷,仿佛一切都在秦恪的预料之内,而对方再工於心计也成了镜花水月。 从实情说,她是站在秦恪这边,无论是同仇敌忾还是为了这场明争暗斗的利益,这时候都该得意才对,可她偏偏却高兴不起来。 似乎他也是,那双眼中除了冷淡和沉静之外,看不出一点幸灾乐祸的意味,连淡挑的唇角都远不如刚才看她时恣情随性。 到底他是怎麽知道澜建瑧会有这个万难治愈的隐疾呢? 或许只能归功於东厂无孔不入的耳目,和他那远比常人细腻百倍的心思。 萧曼暗吁了口气,也不愿纠扯这种事,蓦然却想起晋王妃来。 原本就得不到夫君的宠爱,出了这种事,连最後一点期许都绝了,其实说起来也没什麽大区别,只是一旦事情传扬出去,澜建瑧倒在其次,首当其冲被人攀污的便是她,想想也是可怜。 她心里忽然有些不忍,暗觑了一下秦恪的脸色,咬咬唇,大着胆子道:“不瞒师兄说,方才给晋王殿下诊脉之後,太皇太後娘娘便问起情况……嗯,我只说仍是伤後血气亏虚,只须静养,没什麽大碍,倘若再去回这种话,只怕……” “嘁,纸还能包得住火麽?裤子上缺了一块,光靠片後襟遮着能藏多久?风一起,那腚早晚得露出来,你这是操得哪门子心?” 他嗤笑着望她嗬然:“放心,只要没号错了脉就行,这事儿我自有安排,用不着你去说。” 这人居然当面拿这等浑口调侃宗室亲王,不仅无礼至极,更显得粗俗不堪,与那面容和神气哪有半点相合。 萧曼只听得俏脸一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却将之前预备要回的那些话都想起来了。 “我在坤宁宫还遇到件事儿。” “什麽?”秦恪负手斜睨着她,丝毫不见异色,似乎万事尽在掌握。 “我刚去时,本来是只有太皇太後娘娘和晋王殿下在,诊脉之後正要拿针试探时,却突然来了个人……” “太医院的?” 他没等她说完,便开口反问。 萧曼不由吃了一惊,说什麽也没想到他竟一猜便中,这要不是有耳目暗藏在那里窥觑,便真该怀疑他有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了。 “对,是太医院的虞院使,说是按例给太皇太後娘娘请脉,我怕真露出破绽,只见了个礼,也没顾及去瞧他的深浅,只是两下里各行其是,按说该没瞧出我使了暗法,但要是眼力高深的,过後细查,说不定……” “哟,倒把他给忘了。” 秦恪点点头,眼中带着半真半假的恍然,随即又负手而笑:“这人算是有些医道的,可惜只在太皇太後身上下功夫,这也好,若是真能瞧出来,咱们这头不是更方便麽?” 他说完,便拂身一转:“走吧,陛下那边还等着呢。” 萧曼还有些没回过神来,明明都是叫人纠结难断的事,他却是轻描淡写,什麽也不放在心上,两句俏皮话就揭过去了,也不知暗地里又存着什麽心思。 她始终放不下心,尤其是那个虞院使,总觉这人神神秘秘的,叫人猜度不透的地方似乎还不止是医道。 就像他最後回奏谢氏的那句话,竟然阴差阳错的成了釜底抽薪之计,暗地里帮衬着谢氏把自己调到澜建瑧身边,虽是唐突臆断,连谢氏都当场做样否了,但想想仍有些後怕。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多心,总觉事情才刚起了个头,究竟该不该跟他说呢? 目光游转,秦恪这时已走出几步远了。 她赶忙跟了上去,心头还在琢磨着,偷眼看他举步自若,自定神闲,不禁又想,反正该提的都提过了,听他话里的意思,从前也一直在留心这个人,既然如此,应该不会出什麽岔子吧? 这麽一想,便也放了心,随在他身旁绕过湖石,从小径入殿,再沿後廊转到西首的寝阁。 才刚到门口,就听里面欢声吵闹,几乎全是澜煜的声音,像是真见到了什麽新鲜有趣的玩意儿。 那孩子如此闹法,要是被人听到,再捅到那些朝臣耳中,定然又要惹起一番非议。 萧曼暗蹙了下眉,跟着秦恪进门绕过座屏,迎面就觉珠光宝气,夺目耀眼,外间那张长桌上摆满了珠宝、玉件、金器,还有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一看就不是中土所产之物,想来便是从前听说过的西夷玩意儿。 澜煜整个人已跳到了长桌上,正拿着一支镶有宝石的细柱状金筒贴在眼前,一边不眨眼地瞧着,一边笑道:“哎,好看,真好看,这里头跟彩虹似的,还会变,哈哈哈……” 一转头瞧见那两人回来,更是喜上眉梢,立时叫道:“你们可说完话了,快来陪我玩,秦恪,你真没说错,还真有不少好玩的东西,我都留下了,秦祯你也挑几件,就当我送你的!”
第200章 闲庭花影 乌云厚实,明明已遮了天。 闷雷也响过几遍了,可就是不见半滴雨落下来,反而慢慢的云开雾散,连日头也露出半张脸来。 这天着实透着怪,眼瞅着像要放晴的样子,谁知傍晚时又陡然一变。 电闪轰鸣後,大雨便如悬河倒倾一般浇洒下来。 这一下便是堪堪大半夜。 雨点绵密地敲打着窗扇,如马蹄疾踏。 萧曼起初被吵得睡不踏实,到後来便真的睡不着了,只要躺在榻上一闭眼,莫名其妙地就想起白日里在院中那株桂花树下,秦恪抚着她的脸,又蓦然托起面颊俯近的那一幕。 已经是个去了势的人,居然还会忍不住起这种意。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57 首页 上一页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