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还没说完,便觉胸口衣襟又是一紧,已被他半提了起来。 “还装,秦恪让你在本王身上做了什麽手脚?” 这便是敞开天窗,把话挑明了说,就像削尖的竹篙,直插人心窝子,不容再抵赖了。 萧曼愕然一怔,一时间也不知该怎麽蒙混过去才好,又见那张怒色渐沉的脸上微起异样,似乎竟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失望。 “哟,这是怎麽了?殿下有什麽事,只管责问臣便是了,和下头的奴婢置什麽气?” 寒声在旁促起,立时将这四下凝结之气都压散了。 她心口一跳,这寒沁的声音已听过无数次,哪回都是凛如霜雪,此刻听来却俨若春风,叫人暖意暗生,连僵紧的身子也舒缓开来了。 几乎与此同时,揪着衣襟的手也松开了,她身子坠下来,双腿竟有些虚软无力,硬挺着向後撤了两步。 她没抬头去看,仅凭那股雨水也遮掩不住的薄荷香气便知他走近到了身旁,手心不自禁地攥出汗来,耳根也起了燥。 “秦厂臣好快的脚程,果然惦记得紧啊。”澜建瑧冷声回应,身子已转了过去。 “殿下过奖,陛下登基大典在即,宫中事务繁杂,臣这两日是焦头烂额,若不手脚快些,只怕便真误了大事了。” 两人像暗自绞缠,拚斗了一个回合,又像各显锋芒,互不相干。 萧曼一字一句都听到了,却像过耳微风,脑袋里犯着混沌,全无所感,蓦然就觉腰间被轻拍了一下,秦恪的声音又道:“底下的奴婢不懂规矩,可心还是好的,臣这里求个情,请殿下宽恕,回头臣好好责罚於她。” 这“责罚”二字又让她额角一跳,听出这是让自己先走的意思,也没去细想,更没心思去看澜建瑧的脸色,只照规矩行了一礼,便赶忙绕过两人去了。 她逃也似的越走越快,直到转进养心殿前院,才停下长出了口气,那颗心兀自砰跳不止。 没了方才那覆压如山的气氛,脑筋也活络起来,不禁在想他为何会突然出现在那里。 先前那些奴婢去报的?只怕这片刻工夫还来不及。 赶个正着,刚好打这里过?似乎也嫌太巧了些。 萧曼想不出个所以然来,那颗心仿佛还悬在刚才的地方,紧慢间且收不回来,这时也不愿入内去,便又转回头,跨过门口的横石,探着脑袋向外张望。 这一探不要紧,冷不丁便见秦恪就在不远处,正大步朝这里走过来。 她吓了一跳,火燎似的缩身又退了回去,登时面红过耳,竟比之前任何一次和他近身相处时都更羞惭无地。 好端端的,就算要等,便在这里等就是了,干嘛起了心思去看,这下可倒好,活生生被他抓了包,回头定然又是一番奚落。 萧曼垂耷着脑袋,交在身前的双手紧握,不经意中指腹都搓捏得泛白,又怕被殿前那些值守的内侍瞧出异样,便背过身去,做恭敬等候的样子。 没等多时,脚步声终於到了门口,素袍入眼,向上斜斜地一撩,人便跨了进来,在旁边停住了。 她似乎已猜到了他将要说的话,脸不由更加热烫,本来想好的言语也不知该怎麽开口。 忽然间,那纤长的五指伸到面前,又蓦地一沉,正抚在胸口处。
第206章 微雨如酥 萧曼没看到他进来时脸是沉的。 更不知上面寒意郁结,那股子冷都凝滞在眉宇间,说不清是存心表露,还是戾色难忍。 之前那一幕,他全都看在眼里。 所以即便口舌气势上占了上风,也憋不住那股火。 他垂着眼,俯见她稍显淩乱,虚怀微敞的前襟,暗地里更涌起恼来。 弄成这样子,替她解围也有半天了,居然还不自己拾掇好,难道眼下什麽模样,心里就没个数麽? 他暗哼了一声,当即伸出手,去拂她胸前皱起的衣褶。 萧曼脑袋里只想着方才探头时迎面撞见的尴尬事,半点防备也没有,等发觉时,他掌缘已在胸上撩弄似的抚了个圈。 她一时不解他的用意,却吓了一跳,还道这人又起了“歹念”,白日里在这种地方也敢动手动脚,慌不迭地向後撤身,却不料他手上余势未收,指尖还是在她胸上点水挑澜般刮蹭了一下。 那里是女子身上顶顶要紧之处,万万碰不得。先前被他纠缠不放时,也是拿胳膊肘护着,死也不肯放松,现下冷不防竟被他轻易得手,占了这样的大便宜,简直是…… 方才初时还只是微有所觉,最後那下却像发丝搔弄,蓦地里搔起一簇痒来,周身起了一层寒栗,那颗心也像要从腔子里跳出来似的。 萧曼只觉耳畔嗡嗡噪响,连脖颈也红透了。 其实在金山陵那次,他动手帮自己裹伤,撩衣解袍的,该是什麽都瞧过了。 这事儿本就让她如鲠在喉,难以释怀,可那时毕竟人是昏迷不醒的,还可以假托不知,聊以自安,眼下可是一边做得清楚,一边瞧得分明,这还怎麽再自欺欺人? 她脑中混沌,更有点慌神,怯怯地含混道:“你……你别……” 别什麽? 不让人帮,还是不让人碰? 秦恪望着她一副如临大敌,又羞怯难禁的样子,不禁有些好笑。 他原本动机单纯,没存着别的念头,等手拂过去才觉出来,尤其是隔着被细雨打得微湿的布料,那一垄丰圆玉润无所遁形,半涩半滑间的触感更是堪称绝妙。 这无心插柳倒让人快慰,那股火气似也消解了下去,绵绵霏雨,润物无声。 他看她窘迫,之前又受了点惊吓,便按下了继续调侃揶揄的心思,负手轻嗬:“只顾躲什麽?自己什麽样儿瞧不见,就这副德性见得了人麽?” 这满面肃然,义正辞严,倒让萧曼不由一愣,垂了一眼胸前,心头兀自发懵。 怎麽? 难道刚才那不是他蓄意欺负人,只是想替自己理衣衫而已? 她有点儿不信,这人什麽脾气,她太清楚了。一贯的伶牙俐齿,巧舌如簧,明明没个踪影,都能说得跟真事似的,要信他才真是傻了。 萧曼眨眼咬了咬唇,故意不应声,偏转过身子,自家把衣袍理好。 “走吧,还不进去,让本督再陪你淋一回?” 冷中带谑的声音又响起来,蓦然绕向背後,尾字落时,已隔了老远。 明明是别人伺候着他,怎麽又成了他陪别人淋雨了? 这话说得就不觉脸红麽? 她背着身,翻了两个白眼,但也无可奈何,只好赶着脚踪追上去,随在他身侧。 门口值守的内侍见他们已说完了话,这才放心地迎出来,在两人头上张了伞遮雨,引着往阶上走。 萧曼这时已瞧见带班领头的那名内侍嘴歪眼斜,半张脸已肿得不成样子,略略一想,便猜出定然是澜建瑧所为。 回想他方才挟制自己的那股狠劲,又跟这些当差听喝的奴婢较真,却是有失身份,与平日那副自视甚高的样子全不相同,恐怕不光是因为上次那件事,或许内中还有别的因由。 “哟,这张皮怎麽了?”秦恪瞥了下眼,继续拾级而上。 那内侍原先哪敢言声,这时一听问起,才苦着脸道:“回二祖宗话,方才晋王殿下突然闯进来,奴婢们照吩咐拦着,也没敢说句冒犯的话,结果就……噝,哎呦……晋王殿下接着又说有紧急军国要务,依着规矩要面圣奏陈,奴婢们拦不住……” “那你们就把人放进去见了陛下?”秦恪轻蹙了下眉,阴恻恻地又问。 那内侍一听话头不对,吓得慌忙跪倒:“二祖宗息怒,奴婢们……奴婢们知罪,请二祖宗……责,责罚。” 旁边随侍的几个人也赶忙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罚什麽?这顿打是晋王殿下赏的,好生领受是你的福分。” 秦恪挑唇轻笑,撩着袍摆从石栏上跨过去,不回头道:“去尚药局领几帖药,好好养养这张脸,猪头夜叉似的,回头别吓着陛下。行了,其余的也都歇着去吧。” 先头还是作势要发作的样子,转眼又和风如煦了,这前後大相径庭,着实有些出乎意料。 萧曼暗觑他眼中似带笑意,像是心绪忽然好了起来,也有些摸不清是怎麽回事,见他已走出几步远,那几名内侍也听命不再随着了,赶忙自己撑了伞追上去。 “那边说什麽了?”他到了月台上便缓下步子。 这所问的显然是早上那趟差事。 萧曼自然明白,一边替他擎着伞,一边将详细情形说了一遍。 秦恪默然听着,脸上没有多大变化,只眸中微有闪亮,末了才点头叹道:“想当年高祖武皇帝定鼎天下,头一科殿试的状元便是太皇太妃先祖,其後一门九进士,父子五翰林,累朝为官,也称得上显赫,如今落到这个地步,可惜啊……” 萧曼在旁听得俏目一眨不眨,原先已猜到徐氏出身必不简单,却没想到竟是这样惊世骇俗的,怎的现下却湮没无闻,没什麽人提及过呢? 只见他又摇了摇头,目光中却是沉定的笑意。 “陛下初登大宝,确该涤清官场,选些能正经办事的人在身边,徐大人为先朝探花,放外任二十余年,政绩斐然,只做个五品知府,实在太过屈埋贤才。传谕司礼监,即刻拟旨,擢升为南直隶布政使,命吏部即刻批文,这两日就由内阁下急递。”
第207章 花落狂风 雨势缠绵,接连下了半月之久。 记忆中可从没见过这般积水成涝的时候。 这天时的确有些不大对劲。 听说京畿近郊的几个县都有灾情上奏,顺天府已在四处支棚架锅,济粮施粥了。 虽然迟了些,但雨还是停了。 赫日当中,那天也蓝得通透晶莹,清朗恬淡,像极了女儿家愁容初散,含笑难掩的娇颜。 终於盼到天放晴了,连日来的闷气也得以舒缓,尤其是澜煜,憋了这麽多天,早就耐不住性子,一见外面的日头便闹着要出宫去玩。 萧曼没法子,只好叫下头的人备了抬舆,预备陪他去西苑略打个转。 这边才刚帮他换了身衣裳,外面便有人报说晋王妃到了。 自从澜建瑧离京归藩之後,她便入了宫,托名为谢氏侍疾,实际便是日日伴在坤宁宫。 不过也真像澜建瑧先前说的,时不时便会过来拜望澜煜,陪着说上半日话再走。 即便心里不悦,但终究还是夫妻,不可能一点都不念着自个儿的身份。况且这事儿就在谢氏眼皮底下,自然是清清楚楚,一边留在坤宁宫,一边还不管不问的叫人过来,这其中的心思便不必多了。 毕竟有着秦恪和澜建瑧那层水火难容微妙的关系,萧曼不能不暗自留心,凡是慕婉婷来时,她都陪侍在旁边,既“看顾”着澜煜,自己也不露半点口风,只说些寻常的闲话。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57 首页 上一页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