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突然昏迷不醒,身上还能闻到腥气,这显然不是用药有什麽差池,倒像是被蛊虫所侵。 萧曼惊诧之余心中也不禁生疑,这才不到两天的工夫,晋王大婚的事也没明诏下旨,那下蛊的人怎麽就已到了呢? 她来不及去想那些,若真是中了蛊虫,一旦肆虐开来,宫中又是成千上万的人,到时可就难以收拾了。 “人在哪里,我这便去瞧瞧。”她一边应着,一边回头使着眼色,叫值守的内侍去禀报焦芳。 “回秦奉御,都是锦衣卫的人,调来在明德殿当值的。” 冯正嘬着牙花子叹气:“眼瞧着明日太子和太子妃殿下就要大殓入陵了,却出了这档子事儿,偏巧今个儿干爹又随督主在外头办差,小的们连个主心骨都没有,只好请秦奉御来支应着了。” 他不知是真吓着了,还是怕被牵连,苦着一张脸,嗬腰跟在身侧不住口地唉声叹气,好像捅了天大的娄子。 萧曼起初还应上两句,到後来听得厌了,索性只做不闻。 一路从东华门出了禁城,又沿河道边的值房走出好远,才赶到明德殿,远远就见侍卫重重,个个挎剑按刀,一派如临大敌的模样。 冯正引她从侧厢绕过去,指着後殿道:“人都在那里,秦奉御请随小的来。” “等一等,里面有人看着麽?”萧曼望着殿前空寂寂的人影不见,停住步子问。 冯正眼珠子一转,便已明白了她的意思,当即摇头应道:“秦奉御慈悲,那一个个倒得蹊跷,瞧着就瘮人,小的们哪敢着人看着,就只抬进去而已,专等秦奉御来处置。” 没有人便好,否则还真保不齐会出事。 萧曼稍稍放下心来,接口吩咐:“我一个人进去,你就留在这里,千万别让任何人靠近。哦,拿支火来给我,回头若还要别的,我再叫你。” 冯正一脸如蒙大赦似的连连点头应了,转身到前面正殿,片刻就转回来,拿了半燃的火折子给她。 萧曼也不再多言,转身走过去,堪堪离石阶还有几丈远就缓了下来,一边把火折子凑到唇边吹旺,一边轻慢着步子向上走,又从身上拿了颗丸药,暗中在掌心碾碎了,撒在火头上,立时便盈盈的冒起白烟来。 她走到殿廊下,将一扇直棂窗推开寸许宽的缝隙,探着目光朝里面张望。 那不大的殿中也是空空荡荡,静得落针可闻,三清圣像前的供桌上不见香火,下面地上横铺着一溜草苫子,并排躺着六七个身着飞鱼锦袍的人,都是一动不动,瞧着与死屍无异。 她不敢贸然进去,把火折子顺着窗口伸进去,让烟气漫到殿里去,自己屏着鼻息,目光盯住那些人,凝神细看。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工夫,白烟渐渐散尽,火折上的药已烧净了,也没见那些人有什麽异状。 萧曼暗想这些人对药力全无“感应”,要麽是中了极特异的蛊,要麽就根本不是这麽回事。 略想了想,又取了两粒丸药,一颗碾碎撒在火折子上,另一颗含在舌下,又拿帕子包住口鼻,走过去推开半扇门,闪身入内。 这殿不通透,刚一进去,眼前立时便暗了下来,大约是沾多了阴气,历时弥久,身上也觉冷凄凄的。 她走到近处,俯着那些横躺在地上的人,就见一个个都面色淤青,已全然没了活气,而且怎麽瞧都不似中蛊的模样,反倒像是剧毒入体的症状。 再往前站了站,刚俯下身去,果然就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甜腻腥气。 萧曼吃了一惊,陡然明白过来,刚想撤步转身,就觉脑後寒风忽至,不知什麽东西正撞在颈侧筋脉上,眼前一黑,便没了知觉…… 日头越爬越高,渐渐上了中天,炎炎的又开始灼目炙人了。 冯正往廊内阴凉处退了退,远远望着一片寂静无声的後殿,拿手扇风打凉,坠着唇似乎已有些不耐烦了。 不远处脚步声猝然响起,他微耸了下身子,转向回廊的转角处,很快就见两个素袍乌纱的人从那边转出来,後面还跟着十几名内侍。 他赶忙拂了拂袖子,换回那副忧急难抑的脸色,趋步迎上前去,躬身行礼:“小的见过二祖宗,见过干爹。” 秦恪眸底寒色隐现,只扫了他一眼,并没说话,目光转而望向後殿。 曹成福暗觑着他眼色,脸上黑沉沉的,也极不好看,压着声音冷然问:“到底怎麽回事,秦奉御呢?” “回干爹,儿子也不知出了什麽事,先前锦衣卫那几个人服了药之後,没多久眼瞧着便倒了,儿子照之前吩咐的叫把人都抬到後殿,赶紧请了秦奉御来,这人都进去半个时辰了,也没见出来,一点动静都没有,儿子这里也正着急呢,可巧二祖宗和干爹便来了。”
第115章 波翻浪涌 “什麽!怎能放她一个人在里头,也不跟着去瞧瞧?” 曹成福“啧”了一声,冲他凛起眼来。 冯正满面委屈,苦着脸怯声回话:“干爹恕罪,这都是秦奉御亲口吩咐的,叫儿子在外候着,又说任何人不许靠近後殿,儿子哪敢说个不字,所以才……” “不晓事的猴崽子,平时也没见这等老实服帖。” 曹成福又望了秦恪一眼,虎着脸在他屁股上不轻不重地踢了一脚:“叫你候着就候着,也不分个轻重?就算里头进不得,你不会挨近点儿,看着人麽?这麽大一会子过去了,万一真出个好歹,你这条小命担待得起麽?” 冯正抚着臀一蹦,见他作势还要打,赶忙连声叫着求饶。 “好了,先过去瞧瞧。” 秦恪这时突然开了口,径直出廊朝後殿而去。 曹成福见状,放下举在半空里的拂尘,向旁丢了个眼色过去。 冯正立时会意,嗬腰吐了吐舌,慌不迭地赶着脚踪到先头去,恭恭敬敬地在前引路。 秦恪只走到石阶下便停了步,目光淡淡地望着那一片晒荫斑驳的门窗。 冯正这次也不用吩咐,当即躬着身子一溜小跑到廊下,抬手拍着殿门叫道:“秦奉御,二祖宗到了,秦奉御?” 他连叫了几遍,一声比一声高,可隔了好半晌也不见里头答应,情知有些不对劲了,抽着脸怯怯地望回来。 秦恪面上没什麽变化,只是双眼比方才微狭了些,仍旧灼灼地望着,仿佛能将那殿门看穿似的,那凛起的眸光已足够让人胆战心惊。 “还愣着干什麽,快瞧瞧啊!”曹成福冲冯正一挥手,唇角抖颤着,脸色已极其难看。 冯正喉间咕哝了两声,转身推开门探进头去,随即身子一颤,像是忘了害怕,直接跨过门槛入了殿,很快又奔出来,到近前惊道:“禀二祖宗,秦奉御……秦奉御她……人不见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不禁脸色大变,连秦恪也唇角一沉,眉间纠蹙起来。 光天化日之下,又是在皇城大内中,人竟然会凭空失踪,这可不是出了鬼麽? “小猴崽子胡说什麽,这麽大个活人怎会不见了?” 曹成福觑他神色,这时当真有些害怕了。 冯正那张脸早已吓得煞白,“噗通”跪在地上:“二祖宗、干爹息怒,这後殿本就没什麽犄角旮旯的地方,方才儿子都瞧遍了,除了先前抬进来躺着的那几个,半个人影也没有。不过……那後窗不知怎麽的却开了一扇,秦奉御莫不是……” 他话还没说完,就觉眼前白影闪动,一阵裹挟着薄荷气的熏风从旁掠过,最後那半句话也被硬顶回了喉咙里,只等到曹成福上前拉他,才浑身发抖地站起来。 秦恪径自走进门,搭眼便瞧见那几个横躺在草苫子上不知死活的锦衣卫,左手边後墙果然有扇窗大开着,底下的木栏上依稀还能瞧见新鲜泥印儿。 殿内除了经年累月的尘灰香火味外,还有股极特异的烟粉气。 他抬袖掩了下鼻,唇角却轻翘起来,垂见落在不远处地上的那支火折子,走近两步,俯身拾起来。 那上面没掩盖子,火头眼看着要熄了。他左右端详了几眼,放在鼻前轻嗅,唇间的勾挑已变成了沉冷的谑笑。 费尽心思的遮掩,瞧着还真像那麽回事儿,只可惜忘了最要紧的东西,想瞒已瞒不住了。 曹成福从那扇敞开的窗边疾步走回来,附耳低声道:“督主,这走的时候还不长,现下就追应该容易得紧,即刻传令搜查吧。” “查?嗬,那是自然。”他又冷笑了一声,目光却仍盯着那支火折子。 曹成福只道他下了令,赶忙回身对底下的人吩咐:“快,你们都去,传令东厂和各监各局,立刻搜查宫中各处,严守宫门,一丝风也不准放过。” 随行的一众内侍还没来得及应声,就听秦恪忽然叫了声“慢”。 “用不着那麽大阵仗,宫里二十四监再加上东厂,那麽多人就为了这点事儿,传出去陛下和老祖宗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曹成福脸上一怔,肚里暗自纳罕。 那丫头眼下已不是可有可无的人,这麽丢出去还了得?可看他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倒像是漠不关心,心中不免狐疑。 “那……” “那什麽?”秦恪撩挑着唇,眼中却看不见半点笑意,“找个人而已,不必劳师动众,在这里问一问就成了。” 他说着便瞥向跟在曹成福身後的冯正:“你过来。” “小的在,二祖宗请吩咐。”冯正只得走上前来,却连头也不敢抬。 “人来了多久?” 他忽然又问起前话来,众人更是诧异。 只听冯正又答道:“回二祖宗,奴婢是巳时初到养心殿请的秦奉御,一路到这里都没耽搁,人进去这会子少说也有半个时辰了吧。二祖宗息怒,是……是小的失职,没在旁搭手伺候着,若是多看几眼,也不至……” 他正颤声请着罪,冷不丁就觉那股清凉的香味逼到面前,抬眼就见对方已俯到近处,堪堪只有几寸远。 秦恪抽着鼻子轻吸了两下,重又仰身挺起,从上面俯睨着他,那双冷眼自然便有一股威压之势,叫人不敢直面。 “这半个时辰你就一直在外头候着?” 他问话的语声仍旧平缓,冯正的身子却已紧绷起来,双手在袖筒里攥起了拳头。 “是……小的听秦奉御吩咐,一直……一直在外头。” “只怕不尽然吧。” 秦恪拈着那支火折子在他眼前晃了晃:“本督在宫里这些年,嗅辨的功夫还说得过去,这里头的药熏味儿跟你身上一模一样。你说一直在外头,嗬,可别告诉本督,这玩意儿是你大老远扔进去的。” 他话音刚落,就看灰影一晃,冯正像登时变了个人,那畏畏缩缩的身子忽然便得灵捷无比,“嗖”的退开几步,转眼就到了殿後。 正要反身跃出窗去,就觉肩锁上一痛,已被制住了要穴,抬眼见秦恪无声无息间竟已挡在了窗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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