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秦祯在哪儿?”
第116章 葵藿倾阳 淡沉的语声,如三九天凛冽的风雪,浸骨蚀寒,又像地府冥音,听不出半点生气。 冯正针刺似的一激灵,脸上肌肉抽跳,像极是痛苦,牙齿磨蹭的“咯”响,却硬挺着没吭声。 “小王八羔子,原来是你!” 曹成福这时才从惊愕中回过味来,怒不可遏地指着他骂道:“狗东西,披了张皮充人来了!快从实招了,不然就送你去东厂,把大大小小的好玩意儿都嚐个遍,叫你好好舒坦舒坦!” 冯正额间冷汗如雨,涔涔而下,眉眼都快要被糊住了,却仍目不斜视,唇角强咧出一抹诡异的冷笑。 这股子硬气倒让秦恪也有些意外,拂身半转,指间运力将他瘦小的身子整个提了起来。 “你在宫里的时候也不算短了,应该知道本督的话从来不说二遍,想来个痛快的,还是想试试全身血沸,一点点从里头蒸死的滋味,自己好好掂量。” 说话间,手上又加了几分力,暗中将内劲从他肩头要穴间徐徐送进去。 冯正身子陡然剧烈抽搐起来,悬在半空里的手脚却僵如木杆,两颗眼珠突出眼眶,血丝满布,瞧着几乎要爆裂似的。 曹成福是见识过的,知道督主这手透穴冲血的法子最是阴毒狠辣,中者如蚁虫噬骨啄心,当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比什麽皮肉酷刑都难忍。 平日里在东厂他不常亲自审讯,这法子也用得极少,可一旦用上了,便没有撬不开的嘴。 身後那些内侍虽不曾亲见,却也都有所耳闻,眼见冯正浑身抖如筛糠,脸上红得如酒醺一般,口鼻间都渗出血来,一个个都看得嘬牙心跳,不自禁地向後退。 “想清楚了麽?本督可没什麽耐性。”秦恪微蹙着眉,淡冷的眸中果然已透着不耐烦。 冯正根本开不了口,勉强点了下头,嘴里“嗬嗬”连声,像是抵受不住这酷刑,真打算从实招了。 秦恪勾了唇,搭在他肩头的手没动,暗中略收了些劲力。 身上刚一松解,冯正便大声咳嗽起来,血沫乱溅,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嘴里含含混混,似乎在说什麽,却半句也听不清。 秦恪抓着他往面前近了近,自己也微微前倾,偏头附过耳去。 冯正终於喘匀了那口气,身子软软地垂在那里,无力道:“人……人就在……” 他断断续续,眼见就要说到要紧处,那死鱼般凝滞的眼却突然一凛,口唇微张,“噗”的将一团物事含血直喷向对方面门。 秦恪竟像早有防备似的,侧头一偏,竟将这近在咫尺的一击躲了过去,掌间内劲也同时运起。 冯正闷哼了一声,口鼻间鲜血狂涌,像是至死也没料到自己这下孤注一掷的杀招,竟被他轻描淡写地避开了,瞪圆的双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惊愕,但很快便耷下了脑袋,再没有半分声息。 秦恪撒手丢下屍体,瞥见袖口那几滴溅上的血,厌着眼“啧”了一声,捋着毛边揪开道口,“嗞”的扯下半截袖子扔在一旁。 背後惨嚎惊骇声早已响成一片。 他侧身回过头,就见一名内侍捂着脸满地翻滚,姜黄色的脓水从指缝间不断外溢,刺鼻的恶臭扑面难当,显然是误打误撞,被冯正方才喷出的东西所伤,只能算时候运气不济。 其他人都张口结舌地远远看着,谁也不敢靠近。 只是片刻之间,那内侍的头脸间便塌陷了进去,只剩下一层皮骨,扭曲了几下,便伏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秦恪眸光在两具屍体上来回逡了逡,嗬然轻哼:“嗯,你可是调、教的好干儿啊。” 曹成福早已面无人色,闻言打了个冷颤,抬眼就见两道寒光从他狭长微翘的眸中射过来,更觉一股凉气从背心直窜上顶门。 他脸上狠抽了两下,双腿一软,扑地跪倒,作势半哭道:“督主,奴婢……奴婢瞎了眼,竟不知这小杂种是……是混进宫来的奸细……” 说着便左右开弓,抽起自己耳刮子来。 这不是恃宠谄媚,是着实犯了天大的错,下手时便动了真格的,一掌掌打上去都是又脆又响。 秦恪垂眼搓着手上的扳指默不作声,等他打够了几十下,脸上都红肿起来,唇角也渗出血了,才略略释然地哼道:“行了,要号丧前殿有的是地方,在这里哭给谁看?起来。” 话里虽然不客气,可内里已经不再责怪了。 曹成福如蒙大赦,连满嘴的血也不敢去抹,慌忙爬起身,嗬腰走到跟前听命。 “这活口死了,想问也没得问了,要找人恐怕得费些周折。” “督主说得是,要不……传令东厂在京城内各处……” “嘁,芝麻大点事儿,冒这麽大风险,非把人往外头送,你当人家傻麽?”秦恪蹙眉不豫。 曹成福身子一缩,背躬得愈发低了。 “那督主的意思?” “没那麽大脑袋琢磨事儿,难道还没听过灯下黑这句话麽?” 秦恪睨过眼去,见他兀自懵懂的样子,索性直截了当道:“把人偷出宫,真当咱们是纸糊的?保不齐还在眼皮底下,传令下去,一个个都把招子擦亮了,甭管什麽犄角旮旯的地方,一定要给我找到。” 他最後那句话语声压得极沉,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径直出了殿门。 外面日头正高,甫一从那暗漆漆的地方出来,眼前被天光晃得白晕晕的,竟有些迷蒙。 他微狭着眼,抬手遮了遮,便疾步向前,独自离了明德殿,从东华门入宫,沿路直奔养心殿。 门口值守的内侍见他这时突然来了,还面色不善,都吓得噤若寒蝉,连大气也不敢出。 秦恪也没问话,入殿之後便转向暖阁所在的东首,循着通廊刚走到一半,就听前面不远的偏厅内吵哄哄的。 “哎呦喂,世子爷,那是刀啊!紮着了可了不得,您要怎麽着叫奴婢来就是了。” “不要,才不用你们动手,我要自己来,到时候非吓秦祯一跳不可,哈哈。”
第117章 瞒天过海 年少不识愁滋味,亦不懂别人的生死苦痛,这时居然还有心思玩藏藏蒙蒙的把戏。 秦恪不以为然地嗤了下鼻,原来还有些气郁难消,可听他提起萧曼,不禁生出几分兴致来,索性放缓了步子,先绕进偏厅。 那孩子身上服着重孝,果然趴在案几上,一手拿裁刀,一手不知按着什麽东西,正埋头在那里锉削着。 旁边的内侍一脸心惊肉跳,额头上早已急得见汗,想是怕伤了他,所以没敢上去强夺。 一瞥眼间,猛然见秦恪进来,微诧之余又像见到了救星似的,刚要说话,却见他竖指在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目光向旁示意。 那内侍也是个乖觉的,当即会意,只躬了下身,便悄无声息地绕到屏後自去了。 秦恪也没言声,轻慢着步子走近。 庐陵王一门心思都放在手上,闷头忙得不亦乐乎,竟全无所觉。 秦恪垂眼看了看,那被他按在手下的东西竟是自己先前雕的木虎,天幸他这番瞎摆弄还没伤到“虎”身子,只是在底托上乱锉。 由於人小劲力不济,加之那块木头本就质地坚硬,他废了半天劲也只戗出一片浅浅的印子来,却已累得咬牙切齿,小脸通红,但还兀自不肯放手。 秦恪大约已猜到他想干什麽,却不知用意何在,不免又多了几分好奇,趁他手上酸痛,丢下那木虎歇劲儿之际,袍袖一拂便抄了过去。 “谁让你动的,还给我……啊?秦恪,是你。” 庐陵王的怒色一闪即逝,脸上盈盈地笑起来:“你来的正好,我刻不动,你来帮我弄吧。”说着,又有些垂头丧气地甩了甩手腕。 “好好的虎,世子爷不欢喜了麽,非要刻坏它做什麽?” 秦恪话里带着些明知故问的意味,拿着那虎在手里反复掂量。 “嘻嘻,我想把秦祯的针都藏在这里头。”庐陵王从旁边拿过一卷针包,在他眼前晃了晃,神神秘秘地一笑,“这虎成天都摆在我房里,她定然想不到。” 屁大点小东西,还学会捉弄人了,也不管这玩意儿别人用到用不到,要紧不要紧。 秦恪有点不悦地一撇唇:“这不好,针是秦奉御瞧病救人的家夥什儿,尤其是陛下,隔三差五都要用得着,世子爷若是藏了,岂不误了大事?” 庐陵王全没在意,眨眼哈哈一笑:“不会的,皇爷爷要用的针我没藏,这些都是平时用在瑧皇叔身上的,我特意拿过来,咱们俩一起来藏好不好?” 他直直地仰望着他,一副兴致勃勃,非做不可的样子。 秦恪却已听出点苗头来了,仍旧做样“啧”了一声,蹙眉道:“这也不好,晋王殿下也是有疾在身,离不开这针,世子爷如此淘气,稍时让陛下知道了,可不是好玩的。” “谁说的,你别骗我了,瑧皇叔根本就用不着这东西,也不想紮针,只是没办法。” 庐陵王脸色一变,气鼓鼓地看着他,一副深悉内情的模样。 “世子爷为何这麽说,莫非听谁乱嚼舌头了?” “才不是听人家说的,是瑧皇叔亲口告诉我的。”庐陵王撇着小嘴哼道,“我早间见了瑧皇叔,他把针都拔了,说自己根本就没有病,却平白无故每天都要被紮两次,难受死了。” 他说着又拿起那针包:“瑧皇叔每天都被紮得流血,看着就可怜……我知道秦祯也不是有心的,要是没有这针就好了,瑧皇叔不用每天受苦,她也犯不着为难了,所以我才想把它藏起来,谁知道你还这麽小气,帮都不肯帮我。” 原以为只是小孩子胡闹,没曾想还有这层意思在里头。还真难为他如此费心费力地替别人着想,只可惜全没用对地方。 秦恪垂睨着那针包,唇角不由轻翘起来,先头紮了那麽多天不说话,这时候却嫌难受了。这晋王也还算是耳目清灵,知道对头已经来了,躲了无用,倒不如放手一搏,不信那边不找上门来。 他的目光转回手上的木虎,想了想就这麽由着他倒也没什麽要紧,於是点头道:“那也罢,这个忙臣便帮了,可世子爷也得答应臣,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以後这样紧要的东西千万不能动,回头找不见,耽误了大事不说,连累着秦奉御也要吃罪,世子爷可忍心麽?” 庐陵王这才转嗔为喜,连声点头答应,晃着手把裁刀递过去。 “这个臣用不着。” 秦恪没接,把那木虎翻转过来捏在左手,右手指间运力,猛地一戳,指间如锥刺般穿进去,顺势拔出,便在木身里留下一个深黝黝的洞。 他撮唇吹了吹木屑,转手递给庐陵王。 那孩子接在手中,瞧着那手指戳出的洞,在想想之前自己费的那半天工夫,张着嘴半天合不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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