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个钟馗像的线条运笔,很可能与左东溪扇子上那个出自一人之手!”沈星河把灯笼举到周痕面前,森森问:“哪来的?” 周痕吓得直往方小杞身后躲:“是一个小姐姐给我的!” 方小杞赶忙跟着问:“哪里的小姐姐?!” 周痕缩着脖子:“我不认得啊!” “在哪里遇到的?” “长兴街那边!我送餐半路,遇到一群逛街的小姐姐,擦肩而过时,有个小姐姐忽然把小灯笼递给我,我顺手就接过来了。” 说到这里,周痕露出点不好意思的神情,扭捏着说:“小姐姐一定是喜欢我。” 方小杞恨不能敲他一下,又不想碰他的脑袋。 “啪”地一下,沈星河出手,代她敲了一下。周痕委屈地抱住了头。 方小杞跟着痛快了,问:“你看清那小姐姐长什么模样了吗?” 周痕苦苦回想一阵,跟方小杞说话,眼角却畏惧地瞥着沈星河:“一大群小姐姐走在一起呢,我没看清是哪一个递的。” “她有没有跟你说话?” “没有。”周痕模仿着当时的情形,“她把这个灯这样递到我跟前,就是给我的意思嘛,我就拿着了。” 方小杞恨不得踢他:“你真是什么东西都敢要啊!” 沈星河拎高小灯端详,灯光投在脸上忽明忽暗,显得目光格外阴沉:“钟馗,又挑衅到本官脸上来了。” 方小杞瞅一眼周痕,发愁道:“上次也是有人借周痕之手,把画着钟馗的左东溪的扇子送到大理寺。怎么可着周痕一个人用呢?” 沈星河哼了一声:“柿子捡傻的捏。” 周痕不乐意地下抿了嘴角。 方小杞又忍不住护着:“您别这么说,他只是有点缺心眼。” 周痕:“……” 方小杞心中忐忑:“大人,咱们要不要去长兴街看看?” 沈星河想了一下,道:“长兴街那边很繁华,有不少贵府,现在过去也无从下手。我先着人通知金吾卫重点巡逻,其他事明日再说。” * 深夜,昌乐街荒宅窗户漏风的厅堂里,桌上摆着茗雀茶楼的点心盒,周痕对着盒子流口水。方小杞一手按住盒盖,冷冷说:“好好想想,给你灯笼的小姐姐有什么特征,想出来就给你吃透花糍。” 周痕苦思半天:“那可是一大群小姐姐,花枝招展的,晃得我眼都花了,实在想不起来啊!” 方小杞掂起一块透花糍。周痕做张口欲接状,像极了等投喂的流浪狗阿秃。 方小杞却没扔过去,无情地道:“想不起来就别吃。” 周痕委屈万分,头皮都快挠破了。他挠头的动作忽然一顿,冒出两个字:“药味。” “药味?”方小杞心中微动,感觉这两个字熟悉。略想一下便记了起来。 上次调查左东溪的身份时,茶楼小伙计张小吉说过,与左东溪一起喝茶的人身上有药味。后来,证实那人是游医白不闻。递给周痕灯笼的人身上也有药味,难道…… 却听周痕接着说:“小姐姐们走过来时,风里都香喷喷的,可是,那位小姐姐把小灯笼递过来时,我闻到一股药香味,味道很淡,还挺好闻的。”周痕说起小姐姐就眉开眼笑。 方小杞回过神来——给周痕递灯笼的是名女子,白不闻可是男的!她见过白不闻,他虽身形清瘦,但身高挺拔,扮成女子不太可能。 周痕的表情忽有些困惑,“那味道有点熟悉,我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方小杞顿时睁圆了眼睛:“在哪里闻到过?快好好想想!” 这一次周痕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了。他哭丧着脸:“我整天在街上跑,每天能闻到一万种味道,说不定是走过哪家药店门口闻到过的呢,这哪记得起来?” 方小杞又逼迫他一阵,也没再逼出点什么,只好把点心盒子塞给他,挥了挥手撵人。周痕欢天喜地抱着食子跑走,找角落吃独食去了。
第86章 被惹到的猫 次日,小雪初晴,街上人还不少。方小杞今日出来是暗中寻人的,穿公服过于招摇,特意换上自己的粗布冬衣,带着周痕来到长兴街,来回逛了一天,也没遇到身上带着药香的小姐姐,给周痕买零食倒花了不少钱。 直到快要宵禁,她打发走了周痕,准备去大理寺向沈星河禀报情况,忽听身后传来马蹄踏过薄雪的清爽声音。她转头看去,看到沈星河乘在马背,身披玄色大氅,在雪后清淡的夜色像一片化不开的乌云。 沈星河俯视着她蹙了蹙眉,翻身下马。 方小杞赶忙行礼:“禀大人,我与周痕在街面上找了一天,也没找到那女子……” 沈星河目光苛责地打量着她,打断了她的话:“你就穿这个在外面待了一天?” 方小杞被问得猝不及防,拘谨地拽了拽衣角:“这……这是我去年的冬衣。”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裌袄不知絮了几两芦花,一看就显得单薄,有的地方打着补丁。做了衣服后又蹿个子,袖口局促地短一截,看着的确寒酸。 沈星河脸色不善:“这也叫冬衣?” 方小杞费力地解释:“这是帮主给我们做的。我们飞燕平时跑腿活动得多,帮主给我们做的棉衣都不厚,我习惯了,不觉得冷。” 沈星河心中火起:“你如今不是飞燕帮的飞燕,是大理寺的官差,明日去做件新的!” 方小杞一怔,面露羞愧,低下了头:“是我考虑不周,有损大理寺的体面。明天我就去成衣铺做一套。” 沈星河意识到自己心急之下口不择言,她误会了。他想说点什么补救,结果只憋出一句:“算了,你别做了!” 方小杞抬起头,深感上官的情绪变幻无端,难以捉摸。 沈星河有些气急败坏,解下自己的大氅,往她头上兜头一扔。 方小杞从大氅下扒拉出脑袋,把大氅抱在怀里,小心翼翼汇报起公事:“周痕记起一点细节,给他灯笼的女子身上有一股药香,其他并无收获。” “知道了。”他侧脸看她一眼,没好气道,“你抱着大氅干什么?” “不是让我替您拿着衣裳吗?” 沈星河额角直跳:“我是让你……” 不远处一座乌头大门突然从打开,一群家仆打扮的人行色匆忙地往外走,门内院子里,传来苍老又急躁的嚷嚷声:“去找,都去找,务必把高人请来!” 沈星河和方小杞避在路边,这些人乱哄哄地走了。大门重新关上。 方小杞伸头望着:“那好像是江府。” “没错,是江府。前岷州刺史,江天寿的家。” “岷州”二字,令方小杞心中的弦猛地提了起来,脱口而出:“江老爷子是前岷州刺史?” 沈星河瞅她一眼:“你不知道吗?” 方小杞摇头:“不知道!我给他家送过餐,只知道这是刑部都安司江主事的家,却不知他老爹是前岷州刺史。” “原来江天寿的儿子是江漳?”沈星河这下子对起号来了。 沈星河与官场上的人素来不交往,但父亲沈书允是刑部尚书,沈星河原就认识几个刑部的人。 他来到大理寺后,与刑部偶有公事往来,认识得更多了一些,江漳这个人他是知道的,是都安司主事,掌理狱囚刑徒事务,虽没打过交道,却听说此人是有名的酷吏,颇有刑讯逼供的恶名。 沈星河把马牵到街边僻静处,说:“我这段日子查阅官员库档,马自鸣和左东溪都自岷州调任京中,且品级升阶。我令听山查十年前岷州的大小事件,这两人并无大功,变动理由看上去顺理成章,但显然有人特意提拔。” 他顺手抚了抚马儿额心的弯月:“同时期,还有几人从岷州调走各地,这些人查下来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昨夜我又翻了一遍,发现自己忽略了前岷州刺史江天寿。他倒没有调任,却在那段时期告病致仕。” 他看向那乌头大门:“而江府,就在长兴街。给周痕灯笼的女子,也是出现在长兴街。岷州前任官员马自鸣、左东溪已死于非命,我担心……” 方小杞猛地抬起头:“您觉得江天寿也会出事?” 沈星河望着那乌头大门:“我觉得江家已经出事了。我们进去问问。”说着就要走过去。 方小杞忽地记起什么,拦住了他:“大人稍等。江家的确出事了,不过,是去年出的事。我记得那一阵子街坊里有传言,说是江漳的五少夫人被人污辱杀害,凶徒已然斩首。至于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不曾细打听。” 沈星河拧眉:“我昨夜只看过江天寿的官档,其他情况让季杨去查,不知为何他去了一天还未报来。”他看向大门的方向,“今夜江府的人看上去人心惶惶,似乎又不太平。” 方小杞眼里光亮闪动:“大人,咱们直接进去可能打草惊蛇,不如您在这里等我,我先摸进去探探情况再说!” 说着,她把手中大氅往他手中一送,转身就跑。沈星河神色一变:“等等!” 方小杞兴奋上头,眼看着已经蹿了出去。沈星河伸手想拉住她,又记起她打人的毛病,电光火石间灵光一现,他把大氅一张,就像撒鱼网一样,兜头将人兜了回来! 方小杞只觉眼前一黑,本能地反抗,却被大氅裹了个死紧,俩手动弹不得!只听沈星河咬牙切齿的声音隔着布料传进耳中:“你能不能别想一出是一出?至少商量一下计划!” 她闷闷道:“好……好,您先放我出来……” “老实点,就这样说!” 他两手揪着大氅裹着她,将她拽紧在身前,唇隔着布料挨在她耳边,凶巴巴道:“给你两刻钟,你进去后千万当心,一有情况就发信号,吹笛子、叫喊都行,你约好的时间没出来、或是我听到动静,都会闯进去!” “好闷……” 他松开大氅,方小杞钻出来,理了理弄乱的发揪,回头忿忿瞪一眼她的上司,神气像一只被惹到的猫,沿着围墙根儿飞快地跑走。
第87章 江府闹鬼 夜色逐渐浓稠。方小杞在江府外选了个僻静处,无声地翻进墙去。雪又开始飘落,院中屋檐下挂着灯笼,雪粒在光晕里细密地打旋。她看到一间屋子里透出灯光,隐隐传来对话声。 她悄然靠近,将窗纸戳出个破洞朝里窥去。这是间小厅,里面的人是一名锦袍老者和一个管家模样的人。 锦袍老者想必就是江家老爷子江天寿,他发髻皆白,满面焦急地在屋中不住踱步,浑身颤颤巍巍,胡须都在颤抖。 “方管家,漳儿到底去哪了?家里出了这种事,他只顾得在外面花天酒地,扔一家老小在家担惊受怕!” 方管家背对着窗户,背影体格健壮,肩谦卑地微微前倾,劝道:“主子,您身子不好,莫急出病来!若请不到高人……”犹豫道:“要不,咱们报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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