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天寿猛地转身:“报什么官?漳儿就是官,传出去不丢人吗?再说了,这是闹鬼,官府管得了鬼吗?!” 江家闹鬼?!窗外偷听的方小杞身上一阵发寒,不由紧了紧领口。 厅内,方管家哈着腰劝抚:“主子莫急,咱们派那么多人出去找那位高人了,那可是太乙真人第一百三十六代嫡传弟子,只要请来高人做法,必能天下太平!” 方管家说着叹了口气:“作孽啊!主子,您说是不是五少夫人死得冤,所以才会闹的啊?这一连好几天晚上了,她住过的那间屋子老传出声音,咚,咚……就好像……”他突然住声,倾耳倾听,“您听!” 两个人齐齐转头,朝一个方向望去。这时,方小杞也听到了奇怪的动静。 咚,咚,咚。像木壁被一下下沉闷地敲打。 方管家低声惊呼:“主子,那个声音又来了!” 江天寿脸色灰败,双手都在抖:“你去看看,是不是有人装神弄鬼!” 方管家面露惊惧,使劲儿摇头:“主子,头一晚上有这怪声时,公子就让小人上二楼那间屋子看过!那声音在门口听着还很清楚,小人拿了根棍子,壮着胆子开门进去,里面什么人都没有,只有阵阵阴风!小人在屋里转着找了一会儿,一回头,看到床上好像坐了个女人,一眨眼又不见了!小人吓得魂魄都散了,连着发了好几天热呢!” 江天寿踉跄几下,几乎站立不住。方管家赶忙伸手扶住:“主子,您当心身体!” 窗外的方小杞听得惊疑不定,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她赶紧藏到角落暗影中。只见三名年轻美貌的女子神色惊惶地走来,进到厅中叽叽喳喳: “公爹,您听到了吗?我都不敢自己呆在屋里!” “妾身听得分明,就是老五的屋里传出的声音!” “夫君怎么还不回来?妾身吓死了!” 江天寿不胜其烦,斥道:“不要吵,不要吵!我已让人去请高人了,只要高人来了,一切都好说!你们若觉得怕,就在这屋里呆一晚,互相壮个胆。老大,你管着点她们……”他环顾一下:“哎?老大怎么没过来?” 其中一名女子答道:“老大以前最疼老五,老五变了鬼她也不怕的。” 江天寿突然暴怒,指着女子爆喝一声。“放肆!什么鬼不鬼的!” 女子吓得白了脸,小心地指了指声音传来的方向:“公爹……这不是正闹着鬼吗……” 江天寿气得捂胸口,方管家急忙打圆场:“三少夫人心直口快,主人莫气!” 外边偷听的方小杞,都被这群美妾吵得脑仁疼。她以前常来江府送餐,没少听江家婢子嚼江家的八卦。 江漳妻妾虽多,却一个子嗣都没有。妻妾们生不出孩子,他就不断地娶,看样子,打算娶到直到生出孩子为止。 江漳共有一个正妻,四个小妾,他们自家人按着过门的顺序,依次称呼老大、老二、老三……平时订的餐,全是他这五位嘴刁的妻妾要的。现在屋里的三个美人儿就是老二、老三和老四。 方小杞来送餐时,有时会直接送到房中,见过她们五个。江漳的五名妻妾与别人家不太一样,大概是因为都没生孩子,就少了竞争纠纷,关系更像姐妹淘。但有时候也吵,方小杞就赶上一次。那次她们打麻将五余一,为了争位子吵得不可开交,热闹得很。 此时厅内就吵成一团,屋顶都要掀了。 小厅的门被猛地推开,江天寿气冲冲走出来,胡须直抖。方管家跟在后边低声劝慰:“主子,少夫人们是吓得慌神了,你别跟她们置气。” 江天寿捂着闷痛的胸口:“闹得老夫心口疼!漳儿娶这么多女人,真是麻烦!” 方管家叹口气:“公子还不是为了江家有后吗?唉,五少夫人好不容易怀上了,又出了这等祸事,一尸两命,也难怪她泉下不甘……” 江天寿烦躁地挥了一下手:“不要提她了,晦气!江家的颜面都被她丢尽了!” 方管家站在江天寿身后,拳头暗暗捏起,手背上爆起青筋,声音依旧谦卑:“主子,您别这么说。五少夫人是被人污辱杀害,又不是她愿意的。” 江天寿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方管家眼中微闪,忽然压低了声音,“主子,出事的那天奴才不在家,我后来听大伙儿说,五少夫人被掐死的时候,脚一直在踢墙。您说,是不是因为这个,她的冤魂才闹这个动静?” “咚、咚”的声音一下下传来,在偌大的江府回荡。 江天寿打了个寒战:“住口!你说这个干什么!” 雪粒砸在江天寿发青的脸上,看上去比鬼还可怕,他摆了摆手:“快,你再去看看高人请来没有!我连接几夜没睡,这会儿胸闷气短,得去躺一会儿。” “哎,主子快去歇着,小人这就去门口迎一迎。”方管家毕恭毕敬应着。 江天寿佝偻着脊背,拖着脚步朝自己的住处走去。 躲在暗影里的方小杞不由唏嘘:原来老五死的时候已有身孕。江家真是绝后的命啊! 方管家久久站在原地,目送着江天寿的背影。这时窗内映出的灯光落在他脸上,从方小杞躲藏的角落,正好可以看清他的面容。方小杞突然睁大眼睛,认出了这个人!
第88章 少夫人们 方小杞记性好,尽管多年未见,还是一眼认出了方管家。方管家名叫方有青,是她的一位故人。 当年她的父兄出事之后,她与母亲被发卖为官奴,被安西地方属官洪起予买下,母女二人成为洪家的奴婢。 这个方有青及其父母都是洪家的奴仆。在方小杞的印象中,洪家火灾,二十多口人葬身火海,方有青一家三口也在其中。她那时小,阿娘怕吓着她,很少跟她说起火灾的事。加上那之后她再也没见过方有青,所以弄错了。 方有青没死,他还活着! 他乡遇故人,方小杞却全然没有重逢的喜悦,反而惊出一身冷汗。因为,之前她对沈星河编造自己的身世,父母兄长的名字和身份套的都是方有青一家三口的,假称自己是方有青的妹妹。 而方有青根本没有妹妹! 这身世冒充得十分潦草,一戳就破,若让方有青认出她来,当着沈星河的面戳破,她就完蛋了! 虽然她最后一次见到方有青时只有十岁,相貌变化不小,但不能保证他认不出自己。她只能尽量别跟方有青打照面。 这时,她忽然看到站在那里的方有青神情变化。他脸上的恭敬慢慢淡去,换成一副阴沉的表情。 方有青走到小厅前敲了敲门,隔着门说:“少夫人们,主子回屋歇着了,小人去大门口看看。” 厅内传出不知哪位少夫人的回答:“知道了,你去吧。” 方有青转身离开。 过了一会儿,厅门打开,老二走了出来,与片刻前比,像变了个人似的。瓜子脸上的惊惶神情一扫而空,冷得如覆了一层薄霜。 她理了理鬓发,紧紧身上的狐裘,头也不回走向黑暗里。她去往的那个方向,正在传来迟缓的却不间断的“咚、咚”声。 方小杞看着奇怪,跟上老二之前,又从窗纸的破洞往里看了一眼。厅内,老三和老四相对而坐,一动不动,寂静无言,与之前的闹腾样子判若两人。 深府中的石径上覆着薄雪,老二的狐裘的边沿晃动,前方的怪声越来越近。方小杞尾随在后,在沙沙的小雪里,眼看着老二穿过两道月洞门,来到一座雅致的二层小楼前,沿着楼梯走了上去。 咚咚声正是从二楼传来的。 老二站在栏杆内张望了一下四周,推门走进一间屋内。不一会儿,门内出来一人。屋顶和地面反映着雪光,深夜里也能视物清晰,方小杞看清出来的人不是老二,却也不是老五的“鬼魂”。 那是老大,江漳的正妻。 老大带上门,脚步端庄地下楼,与藏在树后的方小杞擦肩而过。与此同时,二楼又传来“咚、咚”的声响。 方小杞像一只夜蝠掠上二楼,熟练地戳破窗纸。屋内没有点灯,格外昏暗的光线里,老二背靠着架子床的一根床柱,脚一下一下跺着床里侧的木板墙,发出“咚、咚”的声音。 方小杞明白了。原来所谓闹鬼的真相就是这么简单:是江家的少夫人们搞的鬼!她们轮流过来踹墙,还可以轮流在厅堂那边露面,互相掩护。 她们都是江家的人,为何合起伙来在家中“闹鬼”?方小杞猜不透,也不打算猜。事情探听到这里就差不多了,她应该撤离江府,让沈星河定夺接下来的事。 她转身想走,猛地发现身后不知何时堵了一个高大人影!她刚想叫喊,被一记手刀劈在颈侧,她身子一软倒在地上。 * 沈星河在江府大门近处站了没一会儿,季杨带着几个人打马而来,他勒住马缰翻身下马:“大人!” 沈星河问:“怎么才来?” 季杨禀道:“禀大人,卑职今日去查江天寿的底细,才知他的独子江漳是刑部都安司主事。去年,家中出了件命案:江漳的第五个小妾被人奸杀,凶手名叫陈节,是都安司的书令史,也是江漳的下属,已经定罪问斩!卑职觉得蹊跷,一问之下,这起案子竟是由都安司审理的!” 季杨经过这段日子历练,做事干练不少,嘴巴虽然漏风,但说起话来比起以前有条理多了。 沈星河手中捻着笛子:“这么说,苦主、凶手、刑官,都是都安司的人?” “没错,完全没有按例避嫌!卑职想去调这案子的卷宗,刑部的人推三阻四。大人您嘱咐过,与刑部打交道,不许打沈尚书的名号……” 季杨瞅了一眼沈星河的脸色,见没什么反应,才敢接着说,“卑职只能跟他们磨,请他们吃了一顿酒,这才弄到手,大人请看。” 季杨奉上一卷案录。季杨举着马灯,沈星河飞快地翻看,脸色阴沉。 季杨忽然侧耳:“什么声音?谁大晚上的做木工呢?” 江府中隐隐传来“咚咚”声,那声音持续不断,听得人心烦。沈星河心中弥漫起不祥的阴云。与方小杞约好的两刻钟还没到,也没听到里面传出约好的信号,但是他不能再等了。 他把案卷啪地合上:“方小杞已潜入江府多时,不知情况如何,现在去敲门,进去后,你先带人找到她。” 季杨刚想上前拍门,街那端乱哄哄一阵闹,两人转头一看,江家的一群家仆簇拥着一人走来。 那人穿一身大理寺公服,背后别着支拂尘,两只手臂被人架着,一脸惊惶。 沈星河不可思议地盯着这人:“听山?” 旁边一名眼神不太好的仆人上前驱赶:“大胆!这位是太乙真人第一百三十六代嫡传弟子听山真人!你谁啊?挡我们家门口了,还不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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