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仍有迷惑:“这位'钟馗'但凡有点身手,潜入江府不难,潜入旺福祠也不难。可是想进入凡心阁,就没那么简单了吧?” 沈星河若有所思:“没错。凡心阁看似生意兴隆人来人往,其实守卫严密,还有各种机关。” 方小杞问:“那这位钟馗,是如何躲过监视,进到白杉的房间的?” 灯火跳动在沈星河的眼底,显得十分自信:“这个简单,他只需以嫖客身份留宿,做这件事轻而易举。” 方小杞佩服地看着他,不由赞道:“大人您真聪明!” 沈星河被夸得得意,嘴角微微一弯。却听方小杞说:“但我觉得不是这么回事。” 沈星河:“……那你说,他是如何做的?” 方小杞说:“钟馗必然熟知凡心阁的秘道机关,来去自如!” 他瞳中一缩:“有何凭据?” 她兴致勃勃道:“这次事件,是陈璧在暗中推动。在解红衣找到她之前,她很可能已收到'托梦'了,陈璧是钟馗选中的'神将'!她给解红衣提供神仙眼,给江天寿提供孔明灯,都是钟馗指使的。” 沈星河点头:“我也如此以为。” “除此之外,凡心阁的图纸,也是陈璧给我的!陈璧哪来的图纸?当然是钟馗给她的!钟馗原就熟知凡心阁的构造,潜入白杉的房间轻而易举!” 沈星河心思飞转:“神仙眼是鬼道乌涧的独门秘药,凡心阁的设计建造者也是乌涧。这个钟馗,跟乌涧有脱不开的干系!” 方小杞回想起来心有余悸:“也多亏了陈璧。如果不是她把图纸给我,我不可能带您走出地宫。” 这个环节她还没有详细汇报,沈星河第一次听说。他神情一凛:“是怎么一回事?” 方小杞把陈璧用一盏孔明灯把图纸传给她,她硬记住九盘地宫的迷阵路线,赶在地宫完全坍塌前带他走出迷阵的经过说了一遍。 沈星河一边听,脸色一边黑了。他知道方小杞救了自己,但是,他记忆中的这一段,是方小杞拉着他的手,在黑夜笼罩下的空旷里,无比畅快地奔跑。 此时回想起来,才觉处处不对。虽然他一掉入地宫就失明了,但那种地方,何来空旷,怎会畅快?是神仙眼模糊了他的神智,将记忆改写成他一厢情愿的模样! 方小杞心有余悸:“我真的以为我们不可能出得来的。万幸的是,图纸十分精准,而且,出路上数道暗门都是打开的!” 突然袖子被狠狠一扯,扯得她差点栽到沈星河怀里去!她下意识往回夺袖子,沈星河偏不松手,袖口两人之间绷得笔直,他铁青着脸问:“这事你为何不说?” 她赶忙道:“前两天您昏睡不醒,凡心阁又急着挖掘,照着图纸能好挖一些,我就把图纸给季杨了。我知道图纸不敢外流,特意嘱咐过他,不要给任何人看,用完了直接上交给你,你放心好了!” 沈星河气得脸色发白:“我不是说这个!我问你,你明知危险,为何还往里跳?!” 方小杞莫名其妙地眨了下眼睛:“你是为了找我下去的,我当然得进去了。” “你就不怕死在里面吗?!” 她沉默一下,小声说:“我……我更怕把你一个人丢在那里。”
第137章 我会查 沈星河的手劲儿不由松了,那片袖角从指间滑脱。视线不由跟了过去,落在方小杞浅蓝袖边露出的纤细手指。 在地宫时的记忆错乱,与它相握时的触感却记得分明。他突然很想再握一次,又不敢。 她会打人的。 怅然若失间, 沈星河听到方小杞在感慨:“真是万幸啊,只要有一道门是关着的,我们就埋在里头了。” 他稍稍回神:“是谁给我们留的门?” 她一怔:“留门?”这才意识到那未必只是幸运。地宫中关着江漳等四人,虽是曲折迷阵,也得防他们万一巧了走出去,断不会出路大开的。 是有人特意为他们打通了生路! 她思前想后,犹豫道:“可能是解红衣干的吧?在听屋里跟她聊时,我觉得她虽杀人无数,却不是穷凶极恶之人。可能……她从房间的暗门逃进楼体之后,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躲藏夹层中监视,后来见你我都困在地宫,快要坍塌,她或存一丝恻隐之心,在逃离前,帮我们打开生路。” 沈星河紧锁眉心,缓缓摇头:“解红衣能为月栀复仇,的确是个有情义的人。可是,她原是一柄沾满鲜血的杀人凶器。对于毁了她的凡心阁的我们,她恐怕不会有这份心慈手软。” 方小杞也不能确定。 沈星河轻叹一声:“要抓到她之后,才能问清楚。缉捕令早已发出,却未必好抓啊。凡心阁在大安城矗立二十年,不知吞了多少条人命,竟无人发觉,着实可怖。她背后的那个主人,不会让解红衣轻易落网的。” 说起这个,方小杞也觉得胆寒:“大人,她的主人会是谁啊?” “总之必不是小人物。不过,就算凡心阁倒了,死在里面的人都烧作黑烟,也必能留下蛛丝马迹。本官会找到他!” 沈星河眉间阴沉,在纸上下写“解红衣之主”的字样。 他盯着这几个字,眼睛微微眯起:“解红衣这位主人的身份,可能已经有人参透了。” 方小杞睁大了眼睛:“谁知道了?” 沈星河缓缓吐出两个字:“钟馗。”他在纸上缓缓写下“钟馗”二字,圈了一个圈。 方小杞恍然大悟:“对啊,陈璧利用凡心阁为陈节复仇,是受钟馗指点,这么说来,钟馗既然早就对凡心阁的存在了如指掌,也就可能知道它的幕后之主!” 她心中涌起困惑,忍不住问:“大人,一连三起案子,钟馗做的事都是帮人复仇,替天行道,他是好人吧?我们……还要追查他吗?” 沈星河沉吟片刻,道:“惩凶除恶原是官府的职能,世人若都用私刑解决仇怨,天下会大乱。” 方小杞记起自己鸣冤无路的家仇,心头一烧,忍不住道:“可是,陈璧被逼到沦为妓子的地步,她能怎么办?” 沈星河叹口气:“你说得没错,将人逼上不得不私下寻仇的路,官府原就难辞其咎。” 他眸中聚着云翳:“到目前为止,钟馗做的事的确是斩凶除恶,可是,虽然助苦主复仇,也让别人手上沾上人命。看似行侠仗义,手段却邪气且血腥。” 他看向窗户,目光仿佛穿过紧合的窗页,投向暗无边际的冬夜:“此人极为危险,若不将他揪出来,就是纵虎为患,迟早会出大乱子。” 方小杞低头没有作答。 沈星河察觉她忽然情绪低落,看着她问:“你怎么了?” 她稳了稳神,抬脸时眼底已一片清明:“没什么,你接着说。” 他看了她一会,没有追问,只提起笔,在“江天寿”这个名字下方,又写下两个名字:马自鸣、左东溪。 “马自鸣,左东溪,江天寿,十年前都是岷州官员。”他顿了一下,目光扫向方小杞,“你可有想法?” 方小杞心中一惊,垂下了睫:“我……我能有什么想法?” 沈星河不动声色,说:“你在我公事厅的书案上看过一份卷宗,安西贡品玉石被劫案。贡品来自安西,劫案案发地点,却是岷州地段。案发时间,正是十年前,这三个人或调离、或致仕的前夕。”他的笔尖一动,在三个名字旁侧画了一条竖线。 方小杞躲闪着眼神:“那……那还真是巧啊。” 沈星河对她心虚的模样视若无睹,说:“玉石劫案,至今是个悬案。案犯未落网,赃物无下落,追查无着落,仿佛凭空消失。 ” 手中笔尖横走,在竖线与“钟馗”二字之间连了一道线,沈星河缓缓道:“我怀疑,钟馗处决此三人,其初衷,并非因为目前已知的恶行。或者,是因为此三人跟玉石劫案有某种联系。” 方小杞猛地抬起头看着他。 沈星河缓缓说:“钟馗,先以扇子、灯笼、血衣一类的手段发杀人预告,再以公开处决的方式处死三人,轰轰烈烈,满城风雨,或许,他的目的并非斩凶除恶那么简单,而是想推波助澜,揭开十年前尘封的旧案。” 方小杞脸色苍白,声音微微地颤:“十年了,已下定论的旧案,不知有多深的水,牵扯什么不好惹的人,如若翻开必会沾一身麻烦,没有人会愿意重查……” 沈星河与她对视着,焰影映在眸底,深沉似海,又月明苍清,清晰地说:“我会查。” 方小杞忽地背过脸去,用袖子遮住眼,哽着声音说:“熬夜果然……眼睛不舒服……” 沈星河静静看着她,没有揭穿。 窗外风雪欲来,已是四更天。
第138章 斤斤计较 被更鼓声惊醒的方小杞,她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失态。她悄悄用袖子抹抹眼睛,稳稳神,回身劝道:“大人,天都快亮了,你歇一会吧。” 沈星河扫一眼榻上的听山:“我的床被占了。再说,我这几天睡得太多,半点不困。” 方小杞深有同感,摸了摸自己的腰:“我也是,一天到晚吃了睡,睡了吃,都胖了。” 她的左手一动,他的视线就跟随。她终于忍无可忍,右手捂住左腕的手环,说:“大人,你是不是想把发带要回去?” 沈星河眼中一亮。他正有此意。 方小杞苦起了脸:“这根都这么旧了,你还要了干嘛?” 沈星河也弄不懂自己,想了想,说:“凡是你的东西,我都想要。” 方小杞不乐意了:“……大人,做人怎么能这样呢?实话跟你说吧,就算你再喜欢这条发带,我也不会还你的!” 他手肘撑在乱纸上支着脸侧,看着她问:“为何?” 她郑重地答道:“因为,它对我很重要。” 沈星河感觉胸中似被什么“突”地撞了一下,眸底微深,忍不住追问:“有何重要?” “我睡觉的时候,必须戴着它。” 沈星河不由垂眸,眼睫遮住眸中瞬间起的波澜:“为……为什么?” 方小杞指尖捻着手环,让它在腕上轻轻地转,小声说:“就是从小……每当我做噩梦吓醒的时候,只要摸到它,就没那么怕了。” 沈星河一怔。 方小杞抬腕,把手环挨近眼前,珍重地看着它:“我也说不上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这个毛病。可能是因为,我也没什么别的随身之物,就这么一样东西。而且是你……”她的话音顿住,没说下去。 沈星河却隐约明白了。当年,他把发带缠在那个受伤的小女孩手上时,对她承诺说,倘若那些坏小孩再欺负她,他还来揍他们。 发带在那女孩的心里,成了“保护”的象征。 她失去父兄后,母女两人相依为命,一定受尽了别人的欺负。所以她才如此珍惜那点虚假的承诺。她一定经历过说不尽的孤苦和欺凌。可是他再也没有回去过。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76 首页 上一页 76 77 78 79 80 8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