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很快就安静下来。江漳出来赶走了其他少夫人,月栀却被留了下来,锣儿便继续在厅外候着,所以才目睹了接下来发生的惨剧。只是事后江漳威胁了锣儿,她才不敢声张。” 陈璧捂着心口,均了一下气息才接着说:“在阿娘下葬那天,我拜托哥哥的朋友帮忙,在我回监牢之前,找机会把锣儿叫出来,问她那天发生的事……” 陈璧哽咽着说不下去。 沈星河拧着眉催促:“锣儿如何说?” 陈璧红着眼艰难道:“锣儿一开始也不敢说,我反复求她,她看我可怜,才忍不住说了……钟馗大人说的都是真的,锣儿全都看见了!” 那日,除了月栀被单独留下,不仅少夫人们被赶走了,等候在门外的所有仆从婢女也都被赶走。当时宴客厅有江天寿、江漳和他的三个酒友,还有月栀。 锣儿是月栀的婢女,想跟进宴厅,却被堵在门口的江漳吼了出去,让她滚回自己的住处。 锣儿怎能放心月栀,出了宴客厅的院子,转到院落花墙后,透过花形镂窗,不安地窥看。 没多久,三位客人中的常雨和邢灯匆匆而出,过了一阵去而复返,两人亲自抬了一顶小轿来,停在宴客厅院子中。 两人满头大汗跑回宴客厅,没多久,锣儿看江漳、常雨、邢灯、尤升四人合力,从厅里抬出一个人来。 那个人被布裹着,布的表面渗出血渍。头也被裹住,看不到脸,但身体瘫软一动不动,分明是个死人!
第148章 一场合谋 锣儿刹那间以为被抬着的人是月栀,顿时吓得在花墙另一边委顿在地。 过了一会儿,她才打起精神,爬起来再看。 那四人平时养尊处优,没干过重活,虽然是四人抬一人,但人死之后会变得尤其沉重,四人抬得笨拙又吃力,走到院子中间时,裹尸的布散开了一点。 锣儿看到裹布的末端露出的是一双男靴。 她按着胸口庆幸:幸好那不是月栀! 只见四个人七手八脚,把死人塞进了轿中。 然而接下来,锣儿就看到月栀被捆绑着,被什么人从厅中猛地一推,踉跄而出,摔倒在阶上! 锣儿大吃一惊,就想冲上前去,却被人从身后箍住,并且狠狠捂住了她的嘴。 她不知道身后人是谁,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身后的人不出声,也不放开她。 锣儿仍能看到院中情形。月栀的嘴巴也被布团堵着,只惊恐地睁大双眼,求救似地看着江漳。 江漳正累得气喘吁吁,别开了脸,避开她的目光。 他和他的三个朋友袍边靴上都血迹斑斑,四个人面面相觑,压抑的空气弥漫。 静默一阵儿,常雨匀了匀喘息,说:“江兄,这事情可闹大了,居然闹出人命了!” 邢灯说:“咱们只想教训教训他,没想要他的命的,谁知道不小心下手重了!” 尤升懊恼道:“谁能想到陈节这厮这么不经打!” 江漳神色阴戾,抽出帕子擦自己手上的血:“谁让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招惹我的?这是他自找的!” 常雨急道:“江兄,兄弟几个都是为了给你出气才动的手,你可得把事情办妥当啊!” 厅门口锦袍簇动,一个人迈出门槛,是江天寿。他面色阴沉,说:“你们慌什么?忘记漳儿是做什么的了么?” 常雨如抓住救命稻草,急忙道:“对对对,幸好有江老帮忙拿主意!罗织构陷乃是江兄的拿手好戏,一定没有问题!” 江漳凶狠地瞪着他:“你再说一遍?” 常雨心中一凛,自知说漏了嘴,赶忙弥补:“说错了说错了!我是说……咱们几个的前程,全指着江老和江兄了。” 江漳哼了一声,指了指地上的月栀:“我这不都按父亲的指点准备好了吗?你们还要如何?” 月栀流着泪拼命摇头,却没人理会她。 那三人上了贼船,不敢有异议,连声道:“咱们全都信任江兄。” 江天寿转过身来,脸上笼着阴霾,浑浊又阴森的目光扫过三人:“你们信得过漳儿极好,却也得给漳儿一个保证。你们几个今后是一条船上的人,需得互相担保,互为制衡,方得四平八稳,万年行船!” 一老四少,在那里掰扯了半天,才将三个客人打发走了。江天寿面露倦色,对着江漳摆了摆手:“你自己做的事,自己打扫。去办吧。” 江漳看了一眼月栀,与她哀求的目光对上,飞快移开了视线。方才在朋友们面前强撑的气势有些垮塌,他脸色惨白,额头冒出豆大汗珠:“爹,非要我亲自动手吗?” 江天寿抬起松驰的眼皮,满面嘲讽:“瞧你这点出息!这才多大点事?想当年你爹手上的人命……”他忽地顿住,“也不必扯远了。我只问你,你不亲自动手,让谁替你?” 江漳声音艰涩:“重金之下必有勇夫,就不能找个胆大的奴才干这脏活么?” “然后呢?”江天寿不屑地看着儿子,“就不怕这个奴才嘴不严,再出纰漏?漳儿,你做刑官这么久,该知道没有人能信得过,除了自己。” 江天寿俯视着月栀,眼中全是冷漠:“还是你心疼这贱妇了?一个怀了野种的妓子,你留着干什么?替别人当爹么?” 江漳的脸色顿时青了。他眼中漫上腥红戾气,不再发一语,薅着月栀的头发一把提起,朝院门口拖去。 花墙外,锣儿心中升起恐怖的预感,她拼命挣扎,无奈身后的人死死捂着她,直至将她捂得窒息昏迷。 当她苏醒过来,悲剧已然发生,且在江家人上下一致的红口白齿之下,泯灭事实,黑白颠倒! * 废墟里的竹丛中冷风穿行,陈璧讲述的事却比严冬更令人心寒,方小杞听得小脸白里透青。 唯有沈星河麻木不仁,面无表情凉凉道:“我看过案卷,其中有陈节招供奸杀月栀的供词,还按有指印。若他在江府就死了,何来的审问,哪来的供词?” 陈璧激动道:“当然是假的了!” 方小杞小心地说:“大人,那个指印或许是陈节的指印,但是按上去时,手指的主人未必是活人啊。” 沈星河眉间锁着怀疑:“案卷中,陈节押监候审,过堂,审问,定罪,判死,流程一样不少,就算是全部造假,那问斩的时候呢?刽子手不知道自己斩了个死人吗?” 还没等陈璧回答,他的话音突然顿住,自己记起来了:“案卷上写的是,陈节畏罪自尽于狱中。” 在方小杞听到的街头传言中,陈节是被斩首的。可是陈节并没有活到上刑场那天,案卷中标注了陈节因羞愧,在狱中触壁而亡。 之前沈星河翻看案卷时,是看到过这一节的,只是将它当作流言与真相之间的小小失真,没引起他的注意。 毕竟,陈节作为一个朝廷官员,犯下奸杀之罪,羞愧自尽是说得过去的。 如今看来,真相或许是,他被送入监牢之前,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陈璧指甲掐进手心,字字泣血:“什么审讯,他们是审了我哥的鬼魂吗?大人与江漳同朝为官,可以打听打听,江漳的拿手好戏除了刑讯逼供,就是徇私造假!” 沈星河脸色冷似冰雪:“事实如何,得查。一个环节造假简单,若是一串环节都敢瞒天过海……刑部就烂透了!” 他那个做刑部尚书的爹,恐怕也脱不了干系!
第149章 看我的手环 方小杞想到了什么,犹豫着说:“如果……如果这是真的,江漳、常雨、邢灯、尤升就都是杀人凶犯。大人失手将他们处死,也……不必自责了吧?” 沈星河沉默不语。他是个很矛盾的人。一方面叛经离道,不屑让三纲五常束缚于身。另一方面做为刑官,他尊重刑律法则,那是做人基本的底线。 而真正束缚他的,是内里的嶙嶙风骨,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自有他的准则,想迈过去不容易。 他沉思良久,才缓缓冒出一句:“依然,全是口述,没有实证。” 实证,实证! 这两个字在方小杞心头烧起一把火。 想给陈节翻案,想为沈星河减责,易迁需要实证,随后一级一级提告,步步需要实证! 可是与案件直接相关的人差不多都死光了,去哪里找实证? 方小杞灵光一闪,脱口道:“锣儿!锣儿是目击人证啊!咱们找她作证不就行了!” 沈星河觉得没什么用,说:“就算找到她,她能出具的也只是一番证词,别人大可以说她瞎编的,她也无法自证。” 方小杞异常来劲:“去找她问问再说嘛,说不定会有收获!” 沈星河兴趣寥然:“江家奴婢都遣散了,谁知道她家在哪?” “我知道啊。我借她衣服时,问过她家的地址,就住在城南。”方小杞凑到他跟前,努力鼓动他,“城南人踪少,一路上雪景一定不错,一起去嘛大人,走嘛大人。” 沈星河瞥她一眼。想到与她一起,背着别人偷偷出行,心中莫名狂动,脸上却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就陪你走一趟。” 方小杞欢天喜地领着他走向围墙:“大人这边请,这边墙头矮比较好爬……没有瞧不起您身手的意思!您病刚好些,还是少费些力气的好!” 两人身后,传来弱弱的一声:“那个,我还在呢……” 方小杞懊恼地闭了闭眼。陈璧这傻妞,沈星河都把她忘了,她赶紧溜不就得了,出什么声啊! 方小杞手招在背后,拼命朝陈璧打手势。 沈星河一偏头,发现了她的小动作,脸顿时沉了下来。 他停下脚步,冷冷睨视着方小杞:“你又要私放嫌犯吗?” 方小杞被这罪名扣得头皮一麻,何况还有个“又”字,不敢吭声。 却见沈星河瞥了一眼陈璧:“你可有去处?” 陈璧小声说:“我有个姑姑嫁去了吴郡,当能收留我。” 沈星河冷冷道:“且不说大安到吴郡行程两千里,你的名字在通缉令上,想混出城门都不可能,别说去吴郡了!” 陈璧脸色苍白,面露绝望之色。 方小杞看着心疼,忍不住问:“大人,您有什么办法吗?” 沈星河蹙眉沉思。陈璧福了福身:“大人不必为难,没将我当场缉捕归案已是手下留情,大人大恩,陈璧铭记于心!” “等等,你话不能乱说,这事得说清楚!”沈星河拿笛子指住了陈璧。 陈璧一脸不解! 沈星河扬了扬眉:“我已被停职,今日不是以大理寺少卿的身份站在这里。此处只有一个衙门里的人。” 他手中竹笛一移,指住了方小杞:“要私放你的是大理寺官差方小杞,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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