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什么?”她扬着眉道,“给了别人的东西,还有抢回去的道理?” 他抿了抿唇,“我以为你不喜欢呢。” “这种男人气的东西,本王向来是不怎么有兴趣。不过么……”她将手重新摊开,朝着那簪花瞧了一瞧,“本王连你们的年都陪你过了,倒也不计较这点细枝末节的工夫。” 她抬眼看了看他,像是很不满意他的后知后觉似的,将花往他手里一抛。 “怎么,买回来这么无聊的东西,还等着本王自己戴?” 他怔了片刻,才明白过来她的意思。一面在心里道,真不喜欢就还给他,哪里来的这么多花样,一面却并不驳她,只依言替她簪上。 北凉人不梳发髻,女子梳的是满头细细的发辫,一时之间,倒让他很没有下手的地方。折腾了一会儿,才最终将珠花戴在了她的鬓边。 正红色的重瓣芍药,花瓣上落着金彩,蕊上缀了一颗珍珠,莹润生光。衬着她飞扬的眉眼,倒有种别样的相称。 只是他不由得想起,他买花那一日心里划过的念头,就忍不住发笑。 果然很像是,在狼头上戴了花。 “你笑什么?”这人斜他一眼,“本王许你胡闹,错了是不是?” 他抿着嘴,将笑意强忍了几分下去,只摇头不说话。 她就越发粗声粗气,“我看是把你养得胆子大了,连本王也敢取笑。” “我没有在笑你,”他只能道,“我是瞧着好看。” “鬼才信。” 赫连姝自顾自拿筷子,吃了两口菜,才道:“天底下哪有说女人好看的,不像个样子。” “那又怎么了?女子皎洁明艳,风华灼灼,古往今来的诗词里都有称赞女子姿容的,只是你不读罢了。”他不甘示弱道,“我爹从前就总说,在他心里,我娘是天底下最俊俏的女子。” “酸倒牙了。”这人撇撇嘴,“就因为你们那儿的女人,一天天的涂脂抹粉,吟诗作画,才……” 她说到一半,大约是想起大过年的,不好戳了他的心,硬生生地停住了,只埋头吃菜。 崔冉笑了一笑,知道她要说什么,却也不怎么往心里去,反倒是托着脸颊,在边上认真地瞧着她。 “看我干什么,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我看我的,与你有什么干系。” “你……”她一放筷子,十分好笑的模样,“你在本王身边久了,也学会不讲理了?” 他心里道,也不知道她这话,算不算是有自知之明。 但嘴上却认真道:“我只是在想,其实你生得很好看,只是从前太凶神恶煞,跟个活阎王似的,人人见了你都怕,连正眼看你都不敢,更别提是细瞧了。” 说着,胆子还很大,竟伸手去抚她的眉心。 “你别老是沉着眉头,凶巴巴地吓人就好了。对,就像现在这样,瞧着还是挺招人喜欢的。” 闹得赫连姝都愣了愣,往面前唯一的酒杯里看了看。 “你不是不能喝酒吗,本王瞧着,刚才也没偷喝啊,怎么在这儿说胡话呢。” 他轻轻笑出声来,心底里也觉得,自己今天属实是胆大。也不知道怎么了,或许是和她相处得久了,近来和睦了许多,又或许只是让暖锅里的热气扑了头脸,搅得人暖洋洋的,不大清醒,只觉得今日里和她相对,格外安心。 “别人不是都说吗,男子看妻主,当如繁星仰望明月。不论怎么看,总该是欢喜的。”他软声道,“从前我对你害怕得很,不敢有什么念头。如今在你的王府里,横竖是要长久相对的了,怎么,还不该我仔细看看吗?” 他话音落了,面前的人眸子却忽地暗了一暗。 他还没回过神来,腰上骤然被人一搂,猛地一轻,竟是生生被她拽过去,抱在膝上。 “你做什么?”他忍不住道。 她与他面对面紧贴着,笑得邪气,“这话说得,怎么像是本王强掳了你一样?”
第61章 61 . 晴洲向晓(十一) 这算求婚吗? 屋子里原本也暖和, 两人以这样的姿势紧挨着,热夹杂着燥,便越发惹得人难捱。 崔冉耐不住, 在她的膝头上轻动了动, 却又唯恐像上次一样, 引出什么难堪的场面来, 只能假作平静道:“吃着饭呢,你弄什么花样?” 脸上却不由自主地红了, 想起那一夜旖旎情形来,耳垂都烫得厉害。 赫连姝箍着他的腰,没有放的意思,挑了挑眉, “也不知道是谁,不让本王吃饭,七七八八地说了一大堆没数的话。” 他便更不自在, 脸上颇有些挂不住。 的确, 是他一时大意,自己引来的火, 怪不得旁人。 他就像是一只兔子, 在狼窝门口的草丛里,拿一双长耳朵反复招摇,就怕狼不扑上来一样。 “是我说错了,还不成吗?”他不得不示弱。 面前的人却丝毫没有轻放他的意思。 “说错什么了, 本王记性不好,没头没尾的,听不明白。” 他望着她写满戏谑的双眼,咬了咬牙, 也只能轻声道:“不是你强掳的我,是我愿意留在你的府里,行不行?” 话说出来,连他自己也不由得讶异。 曾几何时,他的脸皮是极薄的,但凡是稍微越礼一些的话,也说不出来,总觉得失了自己的身份,有违他从小受到的教养。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连这样直白的话,他也能说出口了,且也不怎么面红耳赤,仿佛很自然而然一般。 果真是在她身边待久了,她是蛮子不识礼教,他也就跟着没羞没臊起来。 这样十分不好。 但眼前的人显然不是这样认为的,她眯了眯眼睛,唇角止不住地上扬起来,显然是非常的受用。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她道。 他被她这样带钩子似的目光打量得受不住,轻轻地动了一下腰,道:“你快放我下来。万一鹦哥儿进来添酒,瞧见了这副模样,还像什么话呢。” 她却很不屑一顾。 “你那个小侍人,眼色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只要我们不叫他,他打死了也不敢进来操那份闲心。”她哼道,“再说了,你就是王府里的主子,你和本王亲热,下人看惯了也就好了。” 他怔了怔,觉得这话没法接。 她却并不是空口白说一句,反倒搂着他的腰,将他越发拉近身前,认真地盯着他。 他被她抱在腿上坐着,就比她还高出几分,她仰头望着他,神情像是染上了酒意似的,气息全扑在他的颈间,一阵阵地惹人发痒,眼神却仍旧明亮清醒。 “你想不想,当王府真正的主子?” 他心头突地一跳,失语了片刻,忽地说不清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只躲闪道:“我如今不是已经在你身边了吗。” 面前的人笑了两声,满脸将他拿捏得一清二楚的神情。 “别糊弄,你知道本王说的是什么。” “是你高看我了,我听不明白。” 她定睛看了看他,忽地一下凑上来,启唇将他颈间最细嫩处衔住,轻轻咬了一下。 他想躲也无法,被她牢牢拥住,忍不住喘出声来,“啊……不要……” 她就凝视着他迷离半合的眼眸,勾了勾唇角。 “不是喜欢看本王吗,有没有想过,要坐王夫的位置,正大光明地看?” 他心口蓦地荡了一下,像是漏跳了似的,泛着说不上来的古怪滋味。 王夫,这两个字,他当真从不曾想过。 他曾经是陈国的皇子,天下男子中头一份的尊贵,真正的娇生惯养,金枝玉叶。但是在如今,却是身份极尴尬的,一个俘虏,比寻常的北凉男子还不如。 他这样的人,原该就是一个物件,被赏赐到随便哪一处府邸里,当个取悦人的玩物,是死是活,也不大会有人在意。是他运气好,遇上了赫连姝,她偏又是个眼瞎的,任凭一路上与他怎么磕磕绊绊,横生枝节,最终偏能看上他,将他留在身边,给他一处安稳。 但是,最多也就该到此为止了,能在她身边做一个无名无分的小侍,得她的庇佑,已经是他最好的结果。 而至于王夫,那是想都不敢想的。 一国的皇女,手握兵权的亲王,怎么可能娶一个敌国被俘的皇子当王夫呢。 先不论大可汗允不允许,朝野上下又怎样说,单论上一回小阏氏对他发难的情形,他就也该明白,他在北凉是怎样的处境了。 将他捧得太高,对她绝不是一件有利的事。 “我没有想过,”他道,“还是放我下来。” 这一回,赫连姝倒没有再与他嬉闹,当真允许他从她膝头离开,只是望向他的目光很是探究。 “你就这么本分?”她轻哼了一声,“本王正夫的位置,多少贵族盯着,都争不来。” 他眨了眨眼,也知道她说得是实情。 只是他并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来与他提这个。 试问天下间的男子,谁不想嫁与别人做正夫呢? 正夫可入宗谱,可登厅堂,哪怕是自己没有所出,侧室所生的儿女也要称他一声父亲,死后也能入祠堂,有后人供奉香火。 而侧室,什么都没有,后半生的命数,一看正室能不能容人,二看能不能生出有造化的女儿,再有,还要凭妻主的良心。若是遇上不心疼的,将跟着侍奉了多年的侧室随手送人,也是常有的事。 都说宁为小家夫,不做大家侍,他的心里又如何能不明白。 从前他还是皇子的时候,又何曾担心过这样的事。他生来就应当是风风光光地嫁出去,受驸马家中礼敬的,唯一需要费些心思学的,也不过是如何掌管家宅,如何调理侧室这样的事。 他从前也绝不可能想到,他还会有与人做小的这一天。 只是世事无常,又有什么可说的。 “我只求一处安身,哪里想过这些。”他低声道。 身边的人便不怎么畅快的模样,自己倒了一杯酒,闷头喝了,道:“你倒是心思少,算本王多嘴了。” 他便无奈地笑了笑。 先不说他的身份如何,单是王府里比他资历老的,就有兰因和那尔慕呢,尤其是后者,那是小阏氏照拂的人。要是传出赫连姝有意立他为王夫的话来,还不知道小阏氏那里要起多大的风浪。 他也不与她硬碰,只温声道:“这事先放一放吧,话说回来,我还真有另一桩事想求你。” 她虽然气不顺,却听他话说得软,又难得主动开口说个“求”字,神色倒是缓和了几分。 “什么事?” “你有没有办法,让我见我哥哥一面。” 他收敛了片刻前笑容,怅然道:“这一路上,要是没有五哥,我大约是活不下来。当初在金殿前面,我还与他相约,分开后也要各自照料好自己,到了年关的时候,要见面一同吃年饭,一同守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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