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狂徒,胡说八道……” 卫衣笑了笑,目光淡凉,不徐不疾道:“正所谓,皇权至上。” 甘褚刚刚好吐出一口血水,闻言仰头大笑,悲愤道:“哈哈,好一个皇权至上,卫衣,你敢说,你是为了朝廷。 你们这些人,不过是为了自己私心利欲,根本不在乎百姓甘苦,卫衣,卫衣,总有一朝,你们会有报应的。” 卫衣挑了挑眉,淡淡一笑,这一点他不可置否,但对於他们这种早已经麻木不仁的人,何谈这些呢,若是诅咒有用,他早就死了百遍。 “下不下地狱的,本座现在也不知道,反正那也是死後的事,到那时,再忏悔也来得及。不过,只有活着的人,才有可能笑到最後,甘大人,本座只在乎眼前。” 卫衣拧了拧手腕,冷冷一笑,拾起蘸了盐水的鞭子,扬手甩在了甘褚的身上。 “你,你屈打成招……”言罢,甘褚一垂头,不出声了。 卫衣见状转过身去,冷冰冰地吩咐道:“来人,泼醒了继续审问。” 小平子躬身进来,低声道:“大人,内宫出事了。” “什麽?” 小平子顿了顿,又道:“还有夫人,方才也被带走了。”卫衣眉眼骤然一沉,能从西厂带走人的,除了皇命还有什麽。 “拿上供词,去见陛下。” 繁缕在西厂里没有反应过来,就见内侍进来领人来将她带走,繁缕连挣紮都没来得及,一直被带到了翠羽宫来。 这里一众给桐妃诊过病的医女,都被人带到翠羽宫前跪着,栀子和紫苏也来了,就在繁缕後面。 大家都是惶惶不安的,紫苏明年就能出宫了,此刻被关进了这里。 宫人进进出出,繁缕耳边充斥着桐妃的痛哭声,心中也顿觉心中乱糟糟的,惶惶不安,她看都不敢看那宫殿,怕看了这一眼,就没了下一眼。 清平一声脆响打怕了寂静,欢喜道:“娘娘,娘娘龙胎保住了。” 繁缕等人顿时松了一口气,身体不冷了,膝盖也不疼了,好歹,好歹不用现在就不明不白的死了。 女医馆记录的病册和拿药的记录,都交给内侍一一查证核实,这些人都是账房出来的,查这些向来拿手。 繁缕等人就直接被关在侧殿中,为了能让桐妃好生养胎,整个翠羽宫只有桐妃一个主子,东西侧殿都没有其他的人入住。 毕竟是给娘娘们居住的地方,冬天并不是很冷,繁缕、栀子和紫苏抱成一团,坐在一个地方,大概是摄於繁缕身後有个西厂提督,大家都没有靠近她们。 繁缕此时才有机会发问:“究竟怎麽回事?” 紫苏较为镇定一些,听到繁缕问起,便答道:“听说是娘娘突然腹痛难忍,但是查不出原因来,所以就索性把咱们这些为桐妃娘娘诊过脉,开过方子的太医和医女都抓了起来,再进行审问审查。” “这样啊。”繁缕身体一阵阵的发冷,她们不知道这十一个人里是否就有谋害人命的那一位,牵连了这麽多人,她们还能活着回去吗? 有胆小的甚至已经偷偷哭了起来,这种低迷的情绪最容易感染了,接二连三的有人开始哭,繁缕紧咬着下唇,紫苏到底年纪比她们大了,看起来镇定许多。 这时,紫苏过来拍了拍她们的肩,说:“睡吧。” 大家纷纷找了地方和衣而睡,栀子伸过手来握着繁缕的手,低声问她:“繁缕,你害怕吗?” 繁缕心底恐惧油然而生,她不能说,好在现下都黑黑的,她们也看不见对方恐惧的表情。 她竭力压稳了声音,温声道:“别怕,又不是咱们做的,这麽多的太医和医女,哪有说砍就砍的。” 宫里不是讲道理的地方,善良的人都是蠢的,繁缕也知道,她只能做到问心无愧罢了。 “嗯,我不怕,我不怕,我只是有点想我娘了。”栀子垂着头,这样喃喃说着,繁缕想,无论做不做亏心事,都会怕鬼敲门吧。 “没事的,会过去的。”繁缕自己也是身陷囹圄,说不出什麽安慰的话语来,干巴巴的说了几句,自己也觉得索然无味。 她这个时候,都应该躺在西厂温暖的房间里,窗外有树影淡淡,雪夜皑皑,屋子里烧着上好的炭火,烛火摇曳。 翌日,一日两餐的送来,都是清粥咸菜一张饼,为了防止有人动手脚,都是干净热乎的,倒也还不算差。 可谁也不知道,这一顿饭是不是最後一顿,只盼陛下圣明,心慈仁善。 繁缕坐在角落里,一根一根的数着幔帐下的穗子,手指轻轻扒拉着,趴在膝头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可能有些病态了。 平素若是这个时候,她应当在和督主一同用饭,暖黄明亮的烛火映得满室,饭菜的香气令人食欲大开。 一天两天,众人揣揣不安,三天四天,惊惶莫定,五天六天,浑浑噩噩,到了最後,繁缕索性也不想数了。 “繁缕,你说咱们还要关多久?”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要等事情查清楚。”桐妃娘娘的孩子没有事,她们的性命就已经保住了大半条,余下的,就是等着查出真正的凶手了。 这一日,大门被打开,众人一片骚动,听见那又尖又细的声音,高声道:“医女繁缕,出来问话。” “是。”繁缕安抚的拍了拍栀子揪着她衣袖的手,起身跟着内侍走了出去,身後的殿门重新关闭。 出了西殿後,风雪纷飞,繁缕被人带进旁边的小房子里,阴冷森然,背着光的缘故,白日里也不是很亮堂。 两个内侍坐在里面,桌上燃着烛火,繁缕进去後站在他们面前,四周阴森森的,让人不寒而栗。 其中一人开口问道:“你是何时为桐妃娘娘诊脉?” 繁缕答道:“奴婢是五月初八,为桐妃娘娘诊出喜脉。”另一个人开始记录她所说的话。 “一共请过几次脉?” “奴婢拢共入翠羽宫六次,四次为桐妃娘娘请平安脉,两次医治宫女。” “最後一次是什麽时候?” “三月前,从三月前就不是由奴婢为娘娘诊脉了。” 两个内侍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吩咐道:“出去,下一个。” “是。” 繁缕被人带出,又跟着回到了偏西殿,所有人都被轮流审问,栀子拽着她的袖子,低声道:“繁缕,我有点怕。” 繁缕勉强一笑,道:“没事,我也怕。”怕又如何,她们也只能忍耐着。 整整折腾了两天,所有人审问完毕,又恢复了之前的日子,整日也不见那大门除了送饭菜,能够再开启过。 这样过去了半个多月,在众人已经快要习惯的时候,这一天的一早,便有人来打开宫殿的大门,明亮的晨光轻轻洒进殿中。 栀子还在睡梦中,繁缕急忙叫醒了她:“栀子,醒醒,来人了。” 一个内侍打开门,脸上不再是冷冰冰的,说出了一句令人期盼已久的话:“行了,你们没有事,可以回去了。” “真的吗,我不是在做梦吧!” 不仅是栀子等人惊喜异常,一片雀跃不已,就是稳重的紫苏,也情不自禁的流下了眼泪。 繁缕等人走出幽闭多日的偏殿,正是青天白日,日光落在脸上有些刺眼,风吹在身上干冷刺骨,可这疼痛真好,她们都是无辜的,她下意识抬手遮了遮,重见天日的感觉真好。 站在翠羽宫中,主殿熙熙攘攘一片欢声,栀子紫苏与她告过别後,随着众人一道回女医馆去,而她面对瞬间清冷下来的场景,有些恍惚,一个人凑到她面前,叫了一声:“夫人。” 是小欢子的声音,她抬眼一看果然是他,穿的厚厚实实的,许多天没有见到他,竟然也生出了亲切的感觉,看着他问道:“小欢子,你怎麽来了?” 小欢子正等她问这一句呢,一边将手上抱着的斗篷给她披上,一边笑嘻嘻答道:“是督主吩咐小的接夫人回去的。” “噢,这样啊。”繁缕的脸上不由扬起淡淡的微笑。 “本来陛下盛怒之下,是打算把夫人等人关进天牢去,还是督主让宁润谏言,勿要打草惊蛇,才暂时免了夫人的牢狱之灾。” 小欢子说着,又悄悄补了句:“不过,督主的意思,即使夫人真的牵连进去,也会想办法帮夫人脱身的。对了,督主在宫外等着夫人呢,斗篷是督主让小的带的,莫让夫人扑了风。” 听到这些,繁缕眼眶一红,听督主在外面等着,自然不肯再耽搁,拢紧了身上厚厚的绵斗篷,疾步往外走:“噢,那咱们快出去吧。” 督主一身淡青底银线绣鹤纹长袍,站在朱红的宫墙外,寒风刺骨,他也穿的不多,在陛下眼前总不能还裹成熊,冷也只能忍着。 繁缕站在卫衣面前有些愧疚,但这事又不是她的错,又不知道是在愧疚什麽。 “督主。” 卫衣低头看她脸色惨白,神情恍惚,像是个幽魂似的,声音也温和了下来,淡淡道:“回去了。” “嗯。” 繁缕跟在他身边慢慢往西厂走,小欢子隔三步跟在後面,她回过神来,才上前几步,与卫衣并排而行,低声问道:“大人,事情已经查清了吗?” “嗯,已经查清了。” “那,敢问督主,是什麽人做的?”她抬起头,看向督主。 卫衣瞥了她一眼,似乎想起了什麽,道:“暂还未明,过几日就知道了。” 翠羽宫主殿。 “娘娘,听说,陛下已经准备下旨,废除庄嫔的封号。”碧秀脸上掩不住的雀跃,把这个好消息笑嘻嘻地告诉主子。 “不会的。”桐妃娘娘没有想象中那麽兴奋,而是异常淡然的否决道。 碧秀睁大了眼睛,不解道:“娘娘,怎麽不会,娘娘腹中可是龙子,庄嫔此行罪大恶极,陛下可是怒不可遏呢。” “因为庄嫔姓卢,所以,不会的。”一旁侍奉的清平,忽而幽幽道。 桐妃对清平向来赏识,闻言笑道:“噢,清平你来说说。” “是,奴婢拙见,”清平在旁颔首,低眉道:“因为太後娘娘绝不会允许母族出现废妃,所以,要麽死,要麽降位。 但今娘娘腹有龙胎,宫里不宜见血,必然不能出现妃嫔横死的病症,所以庄嫔唯一的结果就是失宠降位。” 说着,清平端着一盏汤药递到桐妃娘娘面前,桐妃并不娇气,只是皱了皱眉,屏住鼻息一口饮下。 碧秀连忙端来了青梅蜜饯碟子,桐妃娘娘拈了一片含入口中,淡化了口中的苦涩味道,才檀口轻启,点头道:“清平说的不错,正是如此。” 碧秀放下碟子,闻言蹙眉委屈道:“原来如此,那娘娘这一次,岂不是白白吃了苦头去。” 桐妃笑着摇了摇头,支颐道:“倒也不是全无好处,碧秀,你要知道,有时候,一个人的喜恶能影响许多事。”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92 首页 上一页 46 47 48 49 50 5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