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经此一事,只怕会对卢氏女子充满戒心,庄嫔的失宠,就意味着卢国公府用她她曾经为卢氏女所铺的路,至此全部坍塌。 而如今作为位份最高的桐妃,只要她好好的诞下皇长子,即便是溧阳郡主入宫,她也能够站稳脚步,在这後宫方有她真正的一席之地。 清平柔声道:“此次把西厂督主的对食也牵扯了进来,好在最後无事。” 桐妃懒懒道:“的确不能得罪了他,你们以为,这一次能够如此顺利,就没有他的推波助澜吗?” 庄嫔惹恼了他,他便去打压卢国公府,至此庄嫔再不敢去招惹他,不说是本事手段如何,这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 “即便不能拉拢过来,万也不要得罪了这等人。”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桐妃曾对这句话嗤之以鼻,此时却不得不信。 “是,奴婢等谨记。”清平二人异口同声道。 桐妃见事清楚,枕边风只有对掌权的人用才好使,而今陛下大权旁落,所谓枕边风简直就是笑话,还是安安分分的才是正道。 “娘娘慧敏,连大人都长了面子。”桐妃笑了笑,她家里是,她能入宫为妃少不了前朝父亲兄弟的帮忙,自然也是要为自己的母族谋名谋利的。 “娘娘,那接下来该怎麽办?”碧秀问道。 “接下来,就没有咱们的事情了,本宫现下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好好养胎,为陛下诞下皇长子。” 说完,桐妃手掌轻缓的抚过小腹,目含锐色,庄嫔这个不知死活的,胆敢算计她的孩儿,就要付出应有的代价,但凡世间女子,性虽柔弱,却为母则强。 “吓到了?” “我以为,这次不能活着出来了。”劫後余生,仍然心有余悸,繁缕低低声道。 卫衣看也不看她,轻描淡写地说:“不会真的把你们都砍了的。” 若是桐妃还想要在陛下面前保持善良的面目,存留贤惠的名声,必然会在揪出真凶後,为这些被无辜牵连的人求情,这也是一种收买人心的手段。 繁缕抿了抿唇,天知道她这十几天里,闲得把遗言都颠来倒去想了十几遍,再关她们几天,不用陛下圣旨来砍头,自己都快把自己吓死了。 隐隐的痛意丝丝缕缕的袭来,她捂着腹部,不仅没能缓解疼痛,还越发严重,繁缕闭了闭眼,半个月,半个月了,她竟然给忘了。 繁缕自从回来便不讲话,卫衣想,她与那个名为桔梗的宫女,已经好到此时便开始伤情了? “繁缕,你怎麽了?” 繁缕眉头微微皱着,蜷着身子抿着唇不说话,卫衣见状伸出手探了探她的脸,有点凉,并没有发烧的样子。 “你是很疼吗?”他略略蹙眉,这半个月虽然她们都被关了起来,但并没有人用刑。 “疼……”她轻轻吸着气,轻轻蹙着秀眉,眼睛几乎快沁出泪来。 想也知道,这半个月都在那偏西殿里打地铺,也没有阳光,身体进了寒气,此时来了月信才会这样疼。 卫衣也想到了这里,挑眉道:“你莫非来了月信?” 繁缕无力的点头应道:“是。” “那个东西放在哪里?”他问的是月事带。 “不劳烦大人,我自己去拿就行。”繁缕怎麽好意思让别人去拿,可她头一次疼得这麽厉害,才站起来又弯下腰去,话都快说不出来了。 卫衣看她疼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了,直接按下她,问道:“在哪里呢?” “嗯,在靠着西墙角的箱笼里。”繁缕萎在椅子上,她想,自己现在这样子一定难看极了,真不想让督主看见。 “给。” “多谢督主。”繁缕垂着头接了过去,她站起来转身去里间换,等她换完了出来,便恹恹的趴在椅子上,动都不想动一下。 “先在这里躺着吧,你屋子里太冷。”繁缕的房间半个月没有人住,现下倒是森冷冷的,紧接着繁缕就被抱到了床上。 她疼得几乎没什麽力气了,蜷缩成一团虾子在床上,只是恨不得死了算了。 她萎靡的蜷缩在床上,从被子里钻出来,低声虚弱道:“大人,能不能帮我灌些热水来。”兴许捂一捂就好了。 卫衣倒不曾见过她这个样子,分外可怜虚弱,抬手给她掖了掖被子,温声应道:“好。” 过了半刻,督主端着东西进来了,热乎乎的,亲手端到了她的嘴边,道:“来,先喝一口这个。”
第41章 采女 繁缕倒是休息好了, 外面开始飘起雪花来, 小平子期间进来满过一次热水, 繁缕迷迷糊糊一直睡到了午後。 醒来後, 觉得身体已经没什麽感觉了, 繁缕看时辰还早, 穿上厚厚的衣裳拿了一柄伞, 踏着雪到女医馆去,事情还没有结束,都还不能安下心来, 这些事情随时都有发生变故的可能。 到了清秋院的时候,院子里大片的雪地,只有几条扫出来的小径, 走到廊下收了手中的竹伞, 跺了跺鞋子上的雪,伞面上也滑落下一层雪花来。 “紫苏姐姐, 在吗?”敲开了紫苏的房门, 果然都在这里, 紫苏看见她忙迎了进来, 热切道:“外面可够冷的, 来, 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我去隔壁叫栀子过来。” 女医馆因为她们受惊的缘故,便没有安排她们的轮值, 而是好生歇息几日, 再重新上值房。 栀子很快就过来了,这里也没有别人,三人共处一室,嬉笑戏谑都没有人管的,繁缕才放松下来,同姐妹们抱怨道:“唉,你们不知道,昨日来了月信,疼得快昏过去了。” “怎麽样,今天还难受吗,那个疼起来可真是要命了。”栀子起初身体并不算好,也曾深受其害,对此怨言颇多。 “好多了,第一天过了,就不再那麽疼了。”繁缕抱着热茶,面对栀子和紫苏关切的眼神,暖入心肺。 栀子道:“你拿帕子沾了酒,在耳朵里擦一遍,擦得发热就可,一个时辰的功夫,应该就不怎麽疼了。” “真的吗?”繁缕有些可惜昨日不知道这个法子,不然也不至於疼得那麽死去活来的了,不过想及昨日的督主,倒是格外暖心。 栀子答道:“我也不知道,我自己试过还挺管用的。” 繁缕坐在椅子上,看着她们的样子,虽然还有些惊魂未定,但却也恢复的七七八八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你肯定不知道。”栀子的闲话从来不少的,她人缘好,什麽都能听得一二,也因此避开了不少灾祸。 繁缕很给面子的接着问道:“什麽事?” 栀子见她果然不知道,清了清嗓子,扬了扬眉,道:“这一次清查整个太医院,发现了不少别的事情,这一翻出来整个太医院都震惊了。” “噢,是吗?”繁缕倒是真的有些好奇了。 “你也知道,这宫里互相下绊子的人不少,就尚食局的那位赵尚宫,原来当初是勾结了太医院的某一个太医,陷害了原先的尚宫,才得以上位。”宫里这样的事稀松平常,人心险恶,惯是如此。 “啊,原来是这样,这下子全被翻出来了。”繁缕很捧场的认真听着,然後跟着连连嗟叹。 “不光如此,我和你说,这还不算……哎呦,紫苏姐姐,你拧我做什麽?”栀子忽然跳了起来,指着紫苏叫唤道,一脸埋怨。 “哎呀呀,栀子,你怎麽又开始了,祸从口出,不记得了。”紫苏恼怒的戳了戳栀子的脸。 “啊,我知道了。”栀子显然也是一时得意忘形了,立刻闭上嘴不说了,只是不服气的鼓了鼓腮帮子,紫苏见她一脸的不情不愿,立马就想开口说教。 “好了,好了,紫苏姐姐我知道了。”栀子看她要变脸,立刻拧着身子,朝紫苏撒着娇道。 紫苏装作受不了的样子推开她,数落道:“你呀你呀,都快要收徒弟了,还这麽孩子气,我看你来年怎麽带徒弟。” “谁说的,我明明把青黛教得很好,你看,她现在在所有医徒里可是拔尖的。”栀子抬起头,一脸不服气道。 紫苏一根食指戳着她的额头,道:“那是你教的吗,明明是青黛自己好学,你说说你,哪回不是教着教着,就东拉西扯去了。真不知道你呀,什麽时候才能长大。” “紫苏姐姐日後数落你相公,也要这般罗里罗嗦不成?”栀子吐了吐舌头,并没有受教的意思,笑话,再过一阵子她也是做师父的人,还能听人数落不成。 “你,你这个臭丫头,说话没羞没臊的,也不知是和什麽人学的,看我今天不好好教训你。” 紫苏顿时被羞得俏脸通红,站起来追着扬起手,作势就要打她。 “哎呦,紫苏姐姐,你可快快松手罢,日後成了泼妇可怎麽办?”栀子站起来,一边躲一边笑,还抽空向繁缕挤眉弄眼一番,那样子好不可气,两人嘻嘻哈哈闹成一团。 紫苏追不上她,最後只得作罢,故作大方的掸了掸袖子,在繁缕身边坐了下来,哼了一声道:“算了,不和你这丫头计较,繁缕还在这里呢。” “没事没事。”繁缕一直笑眯眯的坐在圆凳上,捧着茶杯看着她们嬉笑打闹,她知道,她们早就不一样了,早就不如从前了。 即使每个人都竭力让自己看上去很亲热,但这疏离不可避免,她们早已经不是过去初入宫廷的白纸。 并不难过,只是有点悲哀,并且怅然。 栀子突然从後面冒出来,双手压着她的肩膀,与她脸贴脸的,笑眯眯道:“回来後,青黛还问我你怎麽样,看她话少,心里可惦记着你这个师姐呢。” 对此繁缕倒也很感动,点点头,道:“青黛的确是个好的,我照顾她也不算多,难为她还惦记着我。” “对了繁缕,你知道桔梗最近怎麽样吗?” 繁缕放下杯子,自己给自己满上茶水,闻言抬眉不解道:“桔梗,她大概是没事的,她是江月宫的宫女,怎麽样也牵扯不到这件事上吧。” 繁缕现在还以为是哪个太医开错了药方,毕竟忙中出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栀子摇了摇头,“也没什麽,只是之前桔梗来过女医馆,感觉她有些怪怪的。” 紫苏插话道:“不见得吧,桔梗虽然投靠了庄嫔娘娘,不至於掺和进这种事情。” 三人一时无言,眼看着天色就晚了,繁缕一个人走是有些害怕的,便起身告辞,就着暮色走回去,正好窗外的雪也稍停了。 走到门口,栀子突然追出来,叫了她一声:“喂,繁缕。” “怎麽了,还有什麽事?”繁缕摸了摸眼皮,不知道为什麽,从今早眼皮就跳个不怕,她总觉得心里慌慌的。 “你的伞没有拿。” “啊,我忘了,你回去吧,我走了。”繁缕这才反应过来,她一直心慌慌的,手里空荡荡的就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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