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呈现出一片枯败凄凉之色,冷风瑟瑟,卷起枯叶飞旋,卫衣打外面回来,走到她面前摊开手,帕子里露出一颗药丸,问她:“繁缕,你能查看出这配方是什麽吗?” 繁缕垫着帕子接了过来,审视了一下,这药丸乌黑,只有食指的指甲大小,外面裹了薄薄的一层蜡皮,闻上去也没什麽味道,不过就是寻常的药丸罢了。 “这是大人从哪里得来的?” 想了想,与她说了也无妨,这药丸是在庄采女的妆台上找到的,那瓶子上写着玉露丸。 此物乃是宫中妃嫔滋补容颜的养颜圣品,乃是太医院研制而出,以温酒服用上佳。 她闻了闻,和其他普通药丸唯一不同的就是闻上去有些花香,不过想一下也很正常,谁会喜欢那苦涩的东西,必然是要又香又甜才好。 繁缕将东西清洗干净,杯子也让小平子拿了丢弃掉,这些东西的毒性,并不是那麽容易清洗掉的。 “怎麽样,是有毒吗?” 繁缕摇了摇头,答道; “从目前来看与那太医院的方子一样,只不过这其中有些东西分量多了,不会致命,少了又不起作用。” “不能看出准确分量的配方吗?”卫衣看着她捣弄着手里的家夥。 “并不能很清楚,这可能要医术更加高超的太医才能看出来了。”她摇了摇头,用烛火烧净银釺子,又低言道: “我们虽是医者,但是这拿药害人,却远不如宫里无师自通的嬷嬷。” 卫衣一时默然,只看着繁缕手下娴熟,专心致志,眼眸发亮,手下调弄着小小的药丸。 “那你就先把大致的配方写出来一份。”卫衣本就是私下拿到这东西,顺便让繁缕看一看。 “这味药是什麽用?” “补气血的,有毒但是无害。” 卫衣发出一声轻笑,不解道:“有毒怎会无害,这是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是这当然是含有毒性的,但这毒性只是微量,只要把控得当,并不足以致命,少了不起作用,多了又会致命,需要拿捏得很好才能制出这养颜圣品。” “大人知道鹤顶红吗?” “知道,乃是毒物,又名貔霜。”卫衣回答的很干脆。 繁缕看了他一眼,道:“督主只知此乃毒物,却不知这药剂的多少,其实和毒性如何有很大关联。 譬如这貔霜,如若只是微量,可令人常年面色红润,颜光盛锦,而且可以用於医治哮喘,《千金方》中也曾记载,可用於治疗疟疾,牙痛等病症。 或许这药丸中的剂量只要微调,本无害处,但只要加以旁物辅佐,便会产生毒性,或者,这药的毒性微小至不计,但长年累月的服用,也会致命。” 卫衣看着她,因为这医理,温婉的女子眸光炙热又熠熠生辉,前所未有的璀璨与美丽,他一直知道,他的繁缕是如此的聪慧,也会很强大。 倘若与他联手必然是一大助益,即便她是不情愿的,只要他说了,繁缕会很听他的话,他知道,但他不会。 “让小平子进来收拾一下,这些东西都不能用了。” 卫衣将今日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包括其中皇後娘娘的举止,还有自己的揣测,问繁缕有什麽想法。 他既然脱离不了这旋涡,只能让繁缕慢慢的渗透直至习惯。 “大人是怀疑皇後娘娘做的手脚吗” 卫衣默认,而且肯定不是表面上那麽简单。 “倘若如此,我不是很明白,既然同出一族,又何必自相残杀,不是应当一致对外吗?”繁缕蹙了蹙眉,托腮很是不解。 庄采女固然不讨人喜欢,但若说眼中钉,肉中刺,对卢皇後而言,也应当是诞下皇长子的桐妃娘娘,首当其冲吧。 “所以这就是为什麽你只是医女,而她们是主子了。”卫衣一只手拿着配方看,泯然微笑着道。 他不太通医理,但这上面有些药材的名字,却是再熟悉不过,共有的特点就是能害人。 繁缕闻言轻抿了抿唇角,没有反驳,倘若要她做这些违背天性的事情,那她宁愿做一个宫女。 “大人的意思,是皇後娘娘有什麽阴谋才会做下这事?” “不错,本座怀疑这之後还会有什麽算计。”卫衣坐在软塌上,揽着繁缕低言道。 繁缕在他怀里侧了侧身,大胆猜测道:“会不会只是皇後娘娘与庄采女在家中时的过节,才导致如此。” 其实根本没有什麽阴谋诡计,皇後娘娘也不是那麽心有城府的人。 卫衣断然否决道:“不可能,这不会是个简单的人。” 就凭那一日他们所目睹的争执,这位卢皇後就不是个心思浅薄的人,况且在卫衣看来,这位皇後娘娘的一举一动都有卢国公府的意思。 卫衣不是善男信女,以至於在揣摩人心的时候,想法也较为阴暗。 繁缕提出的这个想法,对他来说有些可笑,但细细一想,亦不是没有可能。 “不管有没有,是不是,我既然接手而这件事,它就必须有一个本座才满意的真相。”卫衣垂下眼皮,秀致又好看,嗓音沉沉。 繁缕懂得了督主的意思,他其实是怀着某种目的,所谓真相,不过是看对谁有益了。 “我就是觉得很奇怪,为何看起来很简单,又是非分明的事情,到了大人眼中,就如此复杂?” “因为事实上就是,真相原本就没你看到得那麽简单。”卫衣神情很淡漠,手指摩挲过她的脸颊,细长的眉眼,微垂的眼中透出一种莫测的情绪。 “大人,你这样就有些吓人了。”繁缕讪讪一笑,卫衣的指腹温热,从她的脸颊一直到耳後,顺着颈项下来。 他很温柔的说:“你不用怕,这里是西厂,有我在就没人敢动你。” 就是怕你呀! 庄采女中毒事件,在宫里引起了不大不小的波澜,最後由卫衣查实,乃是有人勾结曾被庄采女欺辱的宫人,谋害於她,故意在药和熏香中做了手脚,还了庄采女的公道。 繁缕听到此事结果後,问过卫衣,说:“督主是拿了无辜之人填的真相?” “非也,处死的两个宫人的确参与了此事,只不过他们的幕後主使我没有说出来。”卫衣安抚道。 卫衣对她倒是越发上心了,繁缕自言受宠若惊,这可与前些日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只要一有空闲了,卫衣就留在她身边。 哪怕两个人都不说话,坐在一间屋子里,自己做自己的事情都行。 明晃晃的日头落下来,繁缕捧着书恹恹的低垂着头,鬓边有发丝落下挡住了眼睛,卫衣看出她其实已经睡着了。 繁缕对他倒是敬着又粘着,很舒服的一种相处方式,卫衣鲜少在外面提起她,没有必要,他们这样的身份只会给繁缕带来更多的麻烦。 繁缕打算给他裁一身棉衣,这冬天卫衣也经常要出宫去,她做得厚实一些,还有靴子,卫衣一向喜欢穿的利落些,骑马什麽的都不妨事。 卫衣正在换衣裳,背对着她,但单单只看见强健的脊背,就能够令人遐想了,更何况繁缕还是头一次看见。 “哎哎哎,呀,我的天!”繁缕惊呼了两声,才抬手捂住了眼睛。 卫衣从不在她面前露出身体,她也晓得是什麽意思,谁会想到他在这里换衣服。 这一回,卫衣反而被她这举动搞得哭笑不得,出来敲了敲她的额头,道:“你这举动,与掩耳盗铃有何异。” 繁缕笑吟吟地放下手,脸上丝毫没有羞涩之意,卫衣上身袒露在面前,脊背上那很是触目惊心的伤痕,其中最近的就是卫衣被毒箭射中的那一次。 “哎呀,这伤疤淡了许多。”繁缕摸了摸那遗留的伤痕,说:“还好当时救了督主,这伤口可太危险了。” 繁缕无比庆幸当初的举措,若不然她如今都不知道已经在哪里了。 “不过,当初督主为何会被人会刺杀?” 卫衣徐徐解释道:“因为我当初在外人面前,故意撕破了他们伪善的面皮,所以他们恼火了,便要杀我灭口。” “那想必是很失颜面的事情了,所以才会恼羞成怒。”繁缕听了笑道。
第53章 狼狗 张影进宫的次数逐渐增多, 卫衣知道, 他已经顺利获得了陛下的信任。 但同样的, 陛下对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林怀, 也异常信赖并重。 这个林怀尚且不足为虑, 卫衣并不将他放在眼中, 沉浮多年, 他看得出此人如何。 不过是个初来乍到的毛头小子,跟着同样心性浮躁的陛下,怎堪一击。 林怀渐渐的, 在陛下的影响下,还有多日以来的眼见为实,从当初因为繁缕而对卫衣产生浅薄恶意, 转变成了单纯的因为对方人格而浓厚的敌意。 但他更懂得什麽叫喜怒不形於色, 面上反而没了当初的莽撞,而是虚与委蛇。 他来到陛下身边的时机很好, 正是能够博取陛下信任的时候。 至於殷斯的身份, 他也听陛下说过了, 对张影之名, 他还是有所耳闻的。 那时候卫衣初初坐上这西厂督主的位置, 根基未稳, 而张影所携的锦衣卫叱诧风云,精悍潇洒,即便是於京城卫相比也不落於下, 风头无二, 那是锦衣卫曾拥有的辉煌。 就是他,也想过要进锦衣卫的,只不过後来听从家母之言,为求安稳,才入了御林军。 锦衣卫与西厂厮杀的很厉害,他有些奇怪,卫衣为何要举荐自己的对手。 这其中不同寻常,但奈何他没有证据。 繁缕回到西厂,便发现桌子上摆着一个崭新的药箱,卫衣见她回来,抬了抬眼道:“那个是给你的,以後就用这个新的吧。” 繁缕惊讶地笑道;“督主怎麽想起给我打个新药箱?”说着,放下东西,走了过来翻看起来。 繁缕摸了摸新漆的面,她的旧药箱用了很久了,本来是在太医院就可以换了,不过她总是忘记,督主竟然注意到了。 不过令人疑惑的是,督主虽然心思细腻,但绝不是会在这种小事上花费心思的人。 “这和你之前的药箱不一样。”卫衣道。 “不一样,哪里不一样?”繁缕打开看了看,除了新旧以外,没什麽不同的,不解的问他。 “自然不能让你发现,这里面有个暗盒,只要不是拿刀劈开,不会有人发现。” 卫衣唇角扬起,脸上神情带着一点得意,站了起来,走上前来打开盖子,手指按在底下,不知怎麽的一按,一层木板挪开,那下面又出现一层空间。 “若遇到危急时刻,你就将那东西藏在药箱里。”卫衣指的是什麽她自然清楚,没想到督主想的这样周全。 医女离不开药箱,又能很好的将东西随身藏起来,将圣旨用油纸锦袋包裹好,藏在了药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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