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扶萱的马车不肖片刻便到了端王府。 端王府所在的这条街十分空旷,鲜少有人经过,扶萱的马车出现后,偶尔有旁的府上出来办差的下人走过这里时,都会将几分打量的目光透过来。 这条街上与端王府交好的几家都知道,这端王殿下二十有四,尚未娶端王妃,老王妃对此急地不行。 甫一见有妙龄女郎出现,可不都新鲜么? 扶萱顾不得张望那么多,叫玲珑快快去找把守护卫,表明求见的身份。 扶萱上次来端王府还是去年秋季,一年过去,别说扶家物是人非,便是这端王府的侍卫也几轮变换了。 门口守卫对她陌生,因此在听闻婢女报出的来意后,不慌不忙地道:“请稍后。” 虽然不失礼貌,但显然一丝也不着急。 扶萱现在心里十万火急,见状,提裙大步上前去,朝那慢悠悠的守卫道:“你去告诉陈恬,扶家女要他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这。” 她说话的气势十足,叫端王殿下的名讳理所应当一样,守卫这才不敢怠慢,道了是后,迅速朝内跑去。 须臾,紧闭的两扇门终于从里面打开,紧接着,陈恬一身常服大步行来。 “萱萱,你怎么来了?”陈恬惊讶道,“快进来罢。” 门外本是慢慢路过看热闹的人,见到端王面带和煦亲自出现,这才收回了目光。 扶萱也知大门处不是说话的好地儿,跟着陈恬进了端王府。 在陈恬要将她带到花厅的路上,扶萱一把抓住他摆动的袖子,急声道:“我有重要的急事给你讲。” 陈恬让下人都退下,看着面色苍白、满眼惊慌的扶萱,带着几分不解和审视,蹙眉问:“你可是遇到什么事了?你的那个侍卫为何没跟着你?” 陈恬在说漠九。漠九同漠七皆是扶炫的贴身侍卫,当初扶炫外出救灾,知晓扶萱要在建康城施粥“抛头露面”时,为护她,给她派了漠九。 扶萱猛烈摇头,并未回话。 见旁人皆退下,她心里绷着的弦这才敢松下几分。 她以极快的语速,将今日在东市药肆后院看到的一幕,朝陈恬统统道出,末了,道:“那东市药肆还在余家名下,而且往前在那处看诊的大夫对钩吻见惯不怪一样,我怕这回他们搬运的药草里还有毒草。” 当初余冰因毒草抄家一事,陈恬只在朝堂上听闻过,并未有扶萱这般,同谢湛去了豫州后又去了永世县体验过的紧张,但甫一听到疑似士兵的人搬大量止血纱布,他便敏锐地分析出扶萱的消息十分有用。 临时战斗军备不足时,走大型药肆凑备纱布乃是省时省力的一种方式。 说来也是赶巧,三日前余良出建康城门时,陈恬恰好在城南巡视,彼时二人还客气地交谈了几句。 因老端王妃与余良夫人皆是江州人士,往前在建康城时二位便颇有交情,可近几月来,老王妃又羡慕又抱怨地说了几次,余夫人潇洒至极,这一回江州避暑便久久不回。 所以,三日前,一向孝顺的陈恬还刻意问了余良一句“不知余夫人何时回来,能与家母共叙?”,彼时余良面色便有些僵硬,他那时只认为自己冒昧了,此刻再回想此事,便不得不怀疑——莫不成,余良是早有打算,才遣妻儿去了江州的? 陈恬沉目思索。 这时候,去打探物资去处的漠九到达端王府大门。 陈恬瞥见后叫他进来。 “主子,那药肆的药材分了四批运送,去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奴随最大的一车,去了南城门,出城后走的小道,方向是永世县。奴刺穿了其中一个麻袋,其中装的是这个。”漠九朝二人道,说着话递出了手中东西。 扶萱和陈恬皆是双眸一凛。 是三七! 它治疗内伤出血、瘀血外,还擅治疗跌打、金刃等外伤引起的瘀血肿痛,具有消肿、散瘀、止痛的功效,是中医伤科药物中的首选。 事已至此,陈恬再不敢一分侥幸。据他所知,那永世县驻扎有一只余家部曲。 陈恬本也颇为锋利的面上此刻收敛起了和煦笑意,看了扶萱一眼,召来身后不远的下属,递出禁军令牌,严声道:“执本王令,立刻关闭城门,全城戒严!” 下属得令走后,陈恬命人牵来马匹,问扶萱:“扶伯可在府中?” 扶萱点头,“应是在的”。 今日朝臣休沐,她今日离府时,扶以言正在书房。 见陈恬大步朝下人牵来的马匹迈步,心知她这是去找可以调用五兵将士的父亲,扶萱连忙请求道:“我没别的要求,我要去城楼等我阿父回来!” “你……” 见她泪眼汪汪,想及往前在荆州,多次出征凯旋,城楼上那一袭红衣次次都挥着手臂欢呼雀跃,陈恬要拒绝的话骤然卡在喉中。 如今伯母已不在,想必她更是对伯父牵挂。 这不算什么困难的要求,陈恬遂就应下。 ** 太和四年的十月,注定是要被记入史册的一个月,因为,在此期间,建康城发生了一件大事—— 有人在建康城附近揭竿而起! 起事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大梁太宰,余家家主,余良。 一夜之间,京畿九县沦陷了六个县,建康城被余良用合围之势,团团包围住。 而更让人意外的,乃是这建康城内配合他的人,是当朝太子陈逾。 消息一出,一片哗然。 自然了,这也是事件结束之后众人才知道的事情。 事情发生之日乃是上朝之日。 这日,晨时,秋日的一片黑暗寂静之中,本是该上朝的众臣已全数照常进了宫,候在了两仪殿外。 然而他们等了又等,上朝的时辰早就过去,也不见穆安帝出现,甚至其身边的内侍也未曾现身。众人一直眼巴巴等到午后,才有皇宫侍卫前来通知他们进殿。而进了殿后,殿门一关,一群人被关在里头,殿外已被皇宫侍卫团团围住。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再是迟钝,也嗅出了变天的气息来。 王、谢、张等几家臣工沉脸思考。 能搞出这般动静的,这大梁也就这几家人,怕不是哪家见不惯这皇位上的那位,这才要动手逼宫罢。 谢湛早在进宫之后便察觉出气氛的诡异,他极快地跟去谢渊身旁做了提醒后,便借更衣的当口,同周阅默契地一起离了臣工,从两仪殿溜出,前往穆安帝的寝宫。 与他们相似行动的,还有几个敏锐的武将。 烟色弥漫,阵雨敲窗。 穆安帝被困于姜晓所在的晨颐殿。 谁也不曾料到,穆安帝在姜淑妃处歇息了一宿,翌日便被门外的侍卫禁足在了殿中。 穆安帝沉脸坐在主殿主座上,下首殿中间,来来回回不安地走动的,是从未见过这种像要变天的骇人架势的姜晓。 她眼泪汪汪地沉默着,忧心着自己那不足百日的儿子的安危。 一般这样生死攸关的时候,就是人们回忆往昔岁月,最思念亲人的时候。 殿内一片寂静中,姜晓心里便将姜家所有的亲人都念叨了一遍,想起最是疼爱她的祖母,又想起身世坎坷的祖母给过她的许多谆谆教诲。 她见穆安帝沉脸不言不语,又看了看门外纹丝不动包围他们的侍卫,到底还是起了身,几步走到穆安帝身前,蹲下身,扑进穆安帝怀里。 “陛下,妾身祖母常说‘天无绝人之路’,您是天子,自有菩萨保佑,莫要再忧心,吃些糕点罢。” 见她怕成浑身发颤还上前安慰自己,穆安帝沉肃的脸上表情微动,问道:“当初你真去了鸾坤宫逼了她?” 姜晓早就料到会有被他逼问的这一日,自然心里有所准备,她即刻仗势自个年纪小的优势,“呜”一声哭了起来。 她抽噎着道:“陛下,您不能只听太子一人之言啊!晓儿当时是去见了皇后,但不过是气不过她朝晓儿下药,去问她几句话罢了。晓儿知错了,就不该去鸾坤宫的,可晓儿是有血有肉之躯,实在忍不住情绪啊。皇后自缢故去,哪能就因晓儿几句话啊……呜……” 彼时皇后被禁足,但穆安帝也未曾下令不允许别的嫔妃探望,姜晓自然是抓住了这一点。 既然穆安帝都睁只眼闭只眼,那她真的去辱骂讽刺皇后,又如何?不都是他默许的么? 穆安帝沉吟不语。 他精心栽培的好儿子,寄以厚望的好太子,如今已经将他软禁在此。 再说什么冠冕堂皇的姜淑妃逼死其母后的话,不过也是,为他的造反找借口罢了。 彼时余皇后的身体情况他不是不清楚,几近病入膏肓,当下再将其死因怪罪在一个嫔妃头上,自是有些牵强,穆安帝终是伸了手,搂住了梨花带雨的姜晓。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一阵砍杀的声音,穆安帝激动地站起来身。 只须臾后,殿门外有几个人提剑走了进来,是兵部尚书扶炫、大理寺寺卿谢湛、侍御史周阅,还有穆安帝的内侍总管魏公公。 众人道:“臣来晚了!” 穆安帝皱着的眉头彻底松开,长吁一口气,朝下首见礼的几位道:“正好。” 魏公公忙上前躬身虚虚搀扶住穆安帝,“陛下,老奴陪您回勤政殿罢。” 穆安帝急于知晓当下情形,鼻腔中嗯了声,便带着众臣步履匆匆地离去。 几人侧身让路,扶炫回身扫了一眼晨颐殿内,目光极快的看过姜晓,抬步跟上了穆安帝。 穆安帝的龙袍随步摆动,闪电一照,袍摆上的金线绣龙的眼睛里闪动着冷肃的光芒。 几位走后,姜晓就要往九皇子殿中去,宫女夏荷上前安慰道:“主子,无事儿了,小主子也在来的路上呢。” 姜晓停住脚步。 原本昨夜穆安帝并不歇在她这处,但因昨日是她生辰,她邀请了穆安帝来了后,劝他吃了不少酒,穆安帝这才留宿在她这处。哪知就是这般“好运”,遇到太子事变。 想起方才在殿外看到的场景,激动的夏荷没甚所指地由衷夸道:“奴方才在殿外急地要死,直到看到南郡公他们威风凛凛地进来,真是犹如看到天降救星啊!看他们奴就知道,主子您和陛下马上能转危为安了。” 姜晓勾了勾唇,脑中浮现方才他看她时,那轻轻又快速的一眼。 她都能猜到,他定在心里说她:屁大一点小事,也值得你他妈哭哭啼啼。 ** 几人跟着穆安帝进了勤政殿,显然,在这般涉及到皇家内部“家务事”之上,作为外人的臣工们并不适合主动开口。 众人沉默中,穆安帝将“逆子”二字狠狠咽下,开口问:“太子何在?” “已被控制住。”扶炫回道,而后简明扼要地说明了当下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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