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羞愧;二来,怕这眼毒嘴更毒的谢湛当面拆穿她演技生疏的伎俩,使她无地自容,“刷”一声,扶萱便将手中团扇倏然挡在面上,隔绝对方落在她脸上的目光。 此番动作一出,谢湛顿时抖起双肩,笑出了声。 当初胆子那般肥,此刻知道羞怯了? 甫一发笑,扯到背后伤口,谢湛就再也笑不出来了,笑声霎时变成了“嘶”一声抽痛。 这般呼痛落入耳中,扶萱收了团扇,紧张问:“你没事罢?” 谢湛闭目缓了缓,睁眼后,认真讲道:“此番去豫州查案非同小可,你务必牢牢记住自己的身份,需得时刻与我在一处。若是有官员往我身边送人,你得想法子将这些个盯梢的打发,否则后患无穷。你的婢女也不可再唤你‘女郎’,是‘萱娘’或‘姨娘’,可懂了?” 扶萱点了点头,又琢磨起那句“时刻与他在一处”,拧眉问道:“那,夜里……” “你说呢?”谢湛打断道,而后故意咬牙切齿地加了句“萱萱”。 这不就是明晃晃地在提醒她,她现下身份是“爱妾”,怎可能不跟他一屋么? 因假扮他的爱妾这事需得保密,又要避免回头她被人议论是非,身边的人越精简越好,故而,她的侍卫被谢湛全数打发回了建康城,身边只剩了个照顾她的婢女。 扶萱现下,就是想要单独行动,也当真行动不了了。 当真是上了贼船。 上船易,下船难。 扶萱于心中微叹。 旋即,她又心思一转想到,此行越顺利,便能越早查到真相,还父亲清白,全家团聚。 反正是假扮,那谢六郎清高自持地要命,又不会对她怎样。 演戏么,一回生二回熟,早些开始,早些进入角色,便能早达炉火纯青的地步,轻巧地骗过旁人。 是以,想通的扶萱,这就开始了。 她捏着嗓子,媚声媚气地朝谢湛回了句:“妾,全听六郎的。” 她本就是个娇软嗓子,被她现下这么一夸张,立时便能使人头皮发紧,脊背发麻。 谢湛饮茶的手一颤,“噗”一声,没甚形象地喷出了喉中茶水,连连咳嗽起来。 而这一咳,将他后背心上,好不容易止住的疼痛再次扯地异常清晰。 偏偏扶萱最是折磨人,并不饶过他。 见他咳嗽,她装模作样地靠了过来,团扇轻轻替他扇风,好整以暇地眨眼问:“六郎,你没事罢?怎的突然咳了?可要妾给你拍拍后背?” 拍拍后背? 这是怕他不够疼? 那亲昵的模样,当真是,做作地不能更做作了。 谢湛恍然觉得,他这嗓子里,呕不出来的,哪是什么茶水,分明是一大口心头血。 ** 夜浓如墨,马车继续前行着。 一个多时辰后,一行人到达豫州境内的第一个郡,因时辰已晚,谢湛便决定今夜在此处落脚。 在城门处,守城官兵查验了他们的身份后,便快速地放了行。 看着谢湛收起来那“周家六子周阅”,又看看自个手里“周家婢吴萱”的户籍文书,扶萱哀哀地叹了口气。 这下倒好,自个手里原来的,成了罪证。他手里临时写的假的,倒是正大光明。 谢湛睨她一眼,一眼便看穿了她的那点心思,嗤了声,说道:“张五郎身为左民侍郎,公然作假户籍,回头大理寺必得传他来好生询问一番。” 谁都能听出来,此话透着一股子威胁。 扶萱本想狡辩并非张五郎所为,又想起昨日谢湛本就在张府门口见了她,只得避重就轻,坚称道:“我没有拿假户籍。” 谢湛看她一眼,将视线凉凉地移到她的腰间大带上,俨然在问:那处放的又是何物? 他公然将眼神落在女郎腰上,扶萱一惊,旋即,她做了个并不明智的决定。 在谢湛漆黑双目的注视下,她大胆地往他面前挺了挺身子,故意道:“不信的话,大可来搜搜看。” 扶萱本以为她这般说,谢湛会撇开目光,收回视线,哪知对面的人眼睛都不眨一下,反而朝她平静地威胁:“本官自然有权对嫌犯搜身。” 扶萱面容一僵,气地霎时背身过去,给谢湛留了个透着愤恨的背影。 偷鸡不成,竟还蚀了把米。 狗官,真是个狗官。 被人暗骂的“狗官”红着耳尖,默默地吐了口浊气。 呵,竟还敢往人眼前挺胸脯。 ※※※※※※※※※※※※※※※※※※※※ 作家的话 萱萱:演戏么,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旁人。 谢湛:这不是要人尴尬,这是要人命。 —— 无意的撩拨最牵人心~ 大概从这里开始,萱萱会将谢六郎渐渐攻略到碗里。
第76章 第036章 多情温润 马车辘辘,驶过长街。 大梁当朝商业尚数繁华,城内店铺林立,街道宽敞。 因扮的是周六郎的身份,他素来又是美色不绝,挥金如土的性子,谢湛挑了个郡内最好的客栈歇息。 可毕竟是在一个不起眼的郡上,再好再高等,也不过是两层楼的旧楼,比不得京城奢华豪气的那些。 甫一下车,谢湛就揽上了扶萱的腰,扶萱被他这一动作吓地浑身僵直,连路都要忘了如何走。 察觉到她的紧张,谢湛安抚道:“放松。” 又低头朝她提醒:“过会你不用开口,多说多错。” 他的气息扑在耳朵脖颈,又热又痒,扶萱毫无这般经历,一时根本受不得,本能使然,她的身子往旁边躲了躲。 这一躲,立时显出了嫌弃的意思。 谢湛反应极快,手中一紧,将她往他身旁又贴了些,低声:“自然些,人都看着。” 扶萱抬眸一看,客栈门口站着一个手握蒲扇之人,正将目光落在二人身上,她这才意识到,从现下起,做戏就需得全神贯注。 她暗暗鼓励自己一通后,装作娇羞,往谢湛身上靠了过去。 得她配合,谢湛这才带着她,抬步进了一家叫“悦榕”的客栈。 二人甫一进门,大堂中,一位站在父母身后的女郎便立时看傻了眼。 她手中,团扇轻扇的动作骤然静住,嘴唇微张,露出一脸痴痴的模样。 面前的郎君一身绣金丝线蓝袍,发如墨染,玉冠高束,鬓如刀裁,眉眼间温情不掩,通身透着风流倜傥,气宇轩昂。 真真生有玉山之美,仙人之姿。 扶萱抬眼,见到的便是那痴住的女郎,她了然地勾唇笑了笑。 这谢六郎,在京都那般人才济济的地方尚能独占鳌头,受得贵女们掷果抛花,争相追随,来到豫州这么一个小郡,可不就是一片草地中,招人眼馋的一枝独秀么。 直到二人走近柜台,那女郎都未回神,眼神呆直地停在谢湛面上。 见状,扶萱手肘轻拐了拐谢湛,娇声娇气地唤了声“六郎”。 她本是要提醒他看看前方,借此揶揄谢湛,这张皮囊当真走到哪儿都极为招蜂引蝶,可,突地又想到,自个与他哪有这般熟悉,不过是曾有过婚约而已。现下,也仅仅是目的相同,互相利用。况且,谢湛将将才叮嘱过她多说多错。 故而,要打趣谢湛的话及时拐了弯,她只幽幽地抱怨了句:“长途跋涉当真是累。” 她这暗示他们来自远处的话一出口,谢湛倒是心中赞许了句她聪明。此刻,可不正是要展示身份的时候么。 他温声回她:“萱萱莫急,马上就好,嗯?” 谢湛这难能可贵的温柔,扶萱当真不适应。尤其那末尾的“嗯”字,腔调微微上扬着,五分轻佻,五分宠溺。 还有那眼中温柔笑意漫出,褪掉了清高自持皮囊的谢六郎,仿若天生便是个情意绵绵、多情温润的郎君。 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扶萱那十根脚趾头,恨不得将鞋底给抠穿。 她不得不在心中叹一句,若是平常的谢湛就是这般做派,不知会有多少女郎要被他哄地晕头转向,心甘情愿为他掏心掏肺了去。 两人说话间,那厢,柜台后,掌柜已闻声抬头。 见到来人后,他迅速站起身,热情招呼道:“公子可是住店?需要几间房?” 谢湛并不真的应答,鼻腔中“嗯”了声,未正眼瞧一眼问话的人,而是侧脸朝后,状作吩咐下人。 将为官那种倨傲展示地淋漓尽致。 他身后的石清上前,回了掌柜的问题,要的间间都是上房。又伸手一招,便有官差打扮的人前来,与掌柜结账。 临了,谢湛朝石清挑了挑眉,石清会意,又掏出一些金子,往掌柜手中一放。 这般,便将他的身份暴露无遗了。 为官的,且官还不小;身着华衣锦服,出手大方,应是家世上乘;奴仆是建康城的口音——那便只能是,来自建康城的世家公子。 一时,那掌柜便对谢湛等人愈加恭敬了些。 ** 房门刚一阖上,扶萱便极为快速地从谢湛手中挣脱束缚,躲离他三步远。 当朝虽是民风开化,男女不设大防,但未婚男女共居一室,委实乃是不合规矩。 第一次与男郎同处一室,扶萱紧张地,握着团扇的手心都渗出汗来。 在听得谢湛转身将门闩“啪”一声闩上的瞬间,她身子都颤了一颤。 她紧张,谢湛又何尝不是。 今日同在一个马车,他还尚觉那味道是山间野花,可闭门那刻他便知道自己想错了,皆是她的。 他本就是个入睡困难又睡地极浅的身子,夜里是丁点声响都听不得的,今夜有她在这屋,不知又要熬到何时才睡得过去。 他收了挂在唇边的温柔笑容,回到了那个清冷倨傲的贵公子。 看扶萱远离自己,他抬手揉了揉眉心。 实际上,他并不确定,借着这场戏,自己究竟又投入了多少真意。 但他看地分明,扶萱仅仅是在演戏。 站在门口,二人心思各异,但都抬眸看向了房间陈设。 入门处,是一面精致绣山水楠木支架屏风;窗牖边的高几上,置了装有鲜花的花瓶;坐榻、美人榻齐整,衣架、置物的架子皆有;靠墙处,正中间,乃是一张宽大的卧榻。 扶萱在心中再次无奈叹息。 虽是并无意外,屋内只有一个床榻,可真的身临其境,才觉当真是造化弄人。 现下谢湛因她受伤,那床榻,她又怎好意思去与他争抢?想必,那窗边的美人榻,便是她今夜的归属罢。 正当她准备认命般地往那处走,背后突然响起一串脚步声。 客栈老旧,并不隔音,这声响便是扶萱都能听得到。而他们的脚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恰恰停在了二人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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