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萱不解地将脸转回来,看了看谢湛。 不似往常一袭月白绣翠竹长袍,也不是深绿长袍,谢湛今日这身虽是湛蓝,却煞是张扬,领口、袍摆、袖口绣纹全是金丝线,腰间环佩左右各挂了一串,他手中的折扇也不翼而飞,却是左右手都戴起来扳指。 浑身上下无不透露着富贵。 再看那女郎,通身气质倒是很像……花娘? 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扶萱瞪大了眸子,诧异地看着谢湛。 她的眼神直直落过来,谢湛呼吸一窒,眼神跟着莫名慌了慌。 女郎上前,即将柔若无骨地攀上谢湛时,被他不耐地“嗬”了一声。那女郎的动作霎时停住,而后若无其事地娇笑道:“六郎,真累呀,我在这附近走走,活动下腿脚,成不成?” 说罢,她看了扶萱一眼,见谢湛点头,她便携着婢女,往山道的另一侧去了。 女郎的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娇嗔不已,渐渐地,扶萱眼中的惊讶变成了戏谑。 真没想到,这面上清风明月般的谢六郎,背地里,还有这般喜好,出门竟然还带着花娘随行。 啧啧啧,怎么说的来着?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谢六郎的心,当真是海底针啊,藏地够深。 “你别误会”四个字含在嘴里滚了好几滚,谢湛终于下定决心吐出来时,抬眸见到的,便是扶萱眼中噙笑,戏谑看他的模样。 恰如当头一棒。 这一刻,谢湛心中的那丝慌乱烟消云散,反而更像跌入到了一个无边冰窖中间。 见他突地冷脸,扶萱更是认为是他的秘密被她发现,他在恼羞成怒。 她连忙撇清关系道:“你放心,我什么都没看见,更不会说出去,我这就走!” 她拉着玲珑就要往马车里钻,谢湛却反手就扯住了她的手腕。 “扶萱。” 背后谢湛的声音莫名有些阴恻恻的,扶萱吓地打了个寒颤。 她转身看向他,就见他冷沉着脸,眼神幽寒地凝着她。 她突地想:这么点小事,他不至于杀人灭口罢? 想及此,扶萱左右看看,而后再次承诺:“我真不会说出去。” 她眼中没有探究,而是几分警惕。 谢湛心中微哽。 还当他会害她不成? 既是知怕,倒不妨再借此威胁。是以,谢湛再次冷声开口:“你回去。” 扶萱被他骇人的神色惊了惊。 可让她调转方向回建康城去——唯独这件事上,她绝对不会妥协。 她终究耐性耗尽,冷笑一声,回:“我为何要听你的话?我们扶家现下已然什么也没了,哥哥们什么也不能做。我作为唯一的希望,难不成,还要坐以待毙?我不会回去,给我的伯父和阿父寻一个清白之前,我绝不放弃!” 她脸上满满破釜沉舟的倔强,说他不动容,也是假的。 可孤身入豫州,并非她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郎该做的,他必须得拒绝。 是以,谢湛闭眼轻呼一口气,要开口解释:“扶萱,你听我说……” 他的话戛然而止,在扶萱不明所以中,谢湛已经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他迅速与石清对视一眼,还未来得及叫扶萱回马车,便看着黑压压一队人马涌上前来。 “驾——” “驾——” “哈哈哈哈——” “吁——” “吁——” 一阵极大的动静过后,出现在谢湛和扶萱等人面前的,是好几十位手提大刀的彪形大汉。 扶萱瞬间便明白了,他们这许是碰上了匪寇。 谢湛捉着扶萱手腕的手紧了紧,将她拉到他身后,他低声提醒:“过会无论发生何事,都跟紧我。” 匪徒当前,由不得她多生事端,扶萱配合地朝他后背低声:“好。” 扶萱的侍卫们即刻上前,背对她围成一圈,将他们几人挡在了圆圈正中间。 谢湛的人马也即刻前来,在对方和谢湛之间站成了一堵人墙。 扫视一圈后,对方打头的朝谢湛高声一喊:“这位官爷,我们只要钱财,不要人!识相的,就将身上值钱的都掏出来罢!” 谢湛此次出行本就是御史身份,他并未打算有所隐瞒,所以随行的人自然也是官差打扮。 被人认出,不足为奇。 听得对方喊话,谢湛学着周阅的神态,眉眼间风情流转,嘴角上扬起来,懒着嗓子道:“这位好汉,这可如何是好?命,我舍不得,钱财,那就更是舍不得了。” 一句话虽是笑着说出口,话里却没有丝毫客气。 对方显然未料到这个肉这般不好啃,连装模作样的求饶也没有,恼怒顿生,冷哼一声,再道:“那就甭怪兄弟们不客气了!” 话毕,他就扬手一挥,立时,对方认准了目标,黑黝黝的人影全往谢湛这头冲了过来。 危机乍现,刀光剑影闪烁,大刀长剑相击的声响巨大又刺耳,双方打斗不休,一时难分难解,胜负不分。 扶萱何曾见过这般架势? 往前她也在军营观看过打斗,可那种也不过是比赛性质,且她只是围观者而已,遇到这般真刀真枪的,且与她的小命息息相关的,倒还真是第一回 。 她躲在谢湛身后,心中砰砰砰直跳。但,一想到,谢湛身为大理寺少卿,武艺应是不俗,她乱跳的心又似乎安了一些。 可下一刻,她就觉得自己简直太高看他了。
第73章 第033章 哭有何用 对方人多势众,数量远远高于扶萱和谢湛二人带出的人马。 百密一疏的防卫中,有一个身形消瘦却身手敏捷的褐衣人突破防护墙,提刀冲了过来,他砍倒谢湛三人面前的最后两个侍卫后,这头便再也没有旁人把守。 石清那厢打斗激烈,他与打头的那人以及十来个助阵的壮汉缠斗,一时无法分身过来。 正当扶萱以为谢湛终于要出手时,她却觉得手腕一紧,谢湛高喊着一声“跑”,拉着她就往后方急急退去。 他们本就在一个不大的平台,再往下,便是一个斜坡。这一跑,没几步就跑到了平台边缘。 及至边缘,三人便不得不刹住了脚步。 这一刻,扶萱才知晓什么叫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 这谢湛,眼看着人高腿长,以往抱她时,也还觉得他身板硬实,这临到紧急关头了,才看得清,堪堪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郎君!甚至,还比不得扶家最弱的五堂哥。 正当她还在鄙夷地胡思乱想时,那厢,褐衣人提刀就往谢湛三人砍来。 眼见着靠他最近的玲珑有险,谢湛伸脚一踢,将她踢出了几尺远,那褐衣人的刀便砍偏到地。 这一下出师不利,直激地那砍人的怒火冲天,他接下来的刀便砍地更勤、更狠。 谢湛拉着扶萱左躲右闪,对方虽是连砍了数刀,却刀刀都未砍到二人身上。 扶萱被谢湛这没有路数的躲闪扯地晕头转向,胃中翻腾不止。 眼见着再这般下去,自己都要生生吐出来,且,没人护的二人也只会凶多吉少,扶萱大吼一声:“你别打啦!我随你回去,做你的压寨夫人!” 她这带娇带媚的声音一出,对方砍杀的动作霎时顿住,谢湛的拉扯也停了下来。 二人皆是疑惑地看向了她。 “你是个女的?”褐衣人发问。 扶萱“嗯”了声,仰脸对着他,好让他看地真切些。 正在对方还在打量她的时候,扶萱抬起手臂,利落干脆,“啪”一声,射出了袖口中的袖箭。 褐衣人中招,双眼一翻,长刀落地,轰然倒下。 扶萱满眼得意,抬起下巴看向谢湛,眼中意思是:还得靠我才行罢! 她正兀自得意忘形着,谢湛的注意力也被她一时引了过去,那头,却是陡然窜出另一个壮汉,对着扶萱便砍了过来。 电光火石之间,谢湛一扯扶萱,将她护在身前。 只听一声闷哼,她的腰身被人一把握住,人往他身前一紧,她被迫埋入冷香满溢的怀中。 扶萱只觉得他大掌劲猛,动作简洁而迅速,她的身子尚未反应过来当前形势,就听得玲珑高声惊呼,随着这声惊呼,她被人腾空带起,而后便是天旋地转,落在尚且柔软的地上,与谢湛顺着陡坡往下滚落。 她的头被他的手护着,她的脸紧紧贴着他的胸脯。 头晕目眩中,他身上的雪松香随着翻|滚,肆无忌惮地压向她,满鼻子、满世界,仿若只剩下了他。 夏日衣衫轻且薄,翻|滚不断中,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胳膊上的肌理,紧,且实;也能感受到那结实的胸膛,硬,且烫。 可是,这花架子,压根没用。 扶萱在神思恍惚中,长长的滚落结束,两人终于停了下来。 背后是柔软的草地,扶萱仰躺着,身|上的谢湛半晌未有动作。 从未与男郎这般亲密地接触过,她被谢湛这样一挤,似有千钧压住,浑身难受,连呼吸都不能顺畅。 扶萱艰难地挤出话来:“你压着我了。” 谢湛身子一歪,一声闷哼,往扶萱身侧栽了下去。 听得这声闷哼,再联系到在坡顶上的那声,饶是再迟钝,扶萱也察觉出了他的异常。 她急切地坐起身,朝向谢湛,问道:“你受伤了?” 谢湛满头大汗,眉头紧皱,侧躺在她身边,鼻腔中嗯了一声。 扶萱即刻道:“你先保持这个姿势,莫乱动,我现在就给你找草来止血。” 扶萱刷一下利落起身,左右望了望,往前快走几步,扯了几把青蒿,她边将青蒿尖放在两掌之间使劲揉搓,边往谢湛身旁走。 谢湛看着她发丝散乱,手中拿着一个青草大团子,跪在他身侧,问他:“你伤在哪?” “背部。”谢湛道,又问:“你手中是何物?” 扶萱往他背后去,边扯开他破了口的衣裳,捡下上头沾着的杂物,边回道:“青蒿,也叫草蒿,主疥搔、恶创……此蒿生挪敷金疮,大止血,能止疼痛。”( 2) 谢湛静静听着,没料到她还懂这些,心中暗暗夸了她一句。 扶萱话毕,便将手中草团敷在了他的伤口上。 她这一敷实在太触不及防,汁水接触伤口,突有刺激,谢湛一个没忍住,低低“啊——”地痛出了声。 这惨烈一叫,听到耳朵里,也知伤势不轻,扶萱心中一痛,蹙了蹙眉,鼻尖跟着泛起酸来。 若不是为了救她,他也不会受伤。 她在谢湛身后,咬牙看着他血淋淋的伤口,几寸长,又极深,定是很痛。 往前,伯父领兵打仗时也这般受过伤,她去他屋里看他,他说小伤而已,萱萱莫哭,明日便好了…… 一切都像发生在昨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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