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今日休沐,你这是要去哪?” 打眼瞧见管家背脊佝偻了不少,对她却是真心实意,朱颜摇头,将手中状纸拿好: “我去去就来,记得给我留门。” 管家拦不住,只能送她出去,站在门口看她走远,去的是朱雀主街往北的方向,那条主街只通往一个地方,管家老眼波光闪动,抬眼看门匾上沈士杰书写“沈府”二字,不由得老泪纵横。 这些日子她遵照沈渡的话,依旧如往常一般去刑部应卯,偶有与大理寺协理办案,因她佛陀吞罪之后的几件案子都办的十分漂亮,所以在衙门里十分受器重,又因着沈渡被捕,大家看她便如看寡妇一般带着几分同情怜悯。 她不管这些,她按部就班过着从前一直过的日子,麻木了一般,前几日她去见景林得知景林联络了内阁的暗卫但进不去推事院。 不是朱颜不听沈渡的话,她实在耐不住了,她不能坐以待毙,她说过她要保护当年那个少年,她要入宫觐见喊冤,如金藏一般。 不,她不会剖腹,她要等沈渡归来,她就学当年莫谦之那般,将冤情一路传达到天听。
第374章 长安铜雀鸣28 今日清晨又开始下雪,纷纷扬扬如柳絮飞扬,将天地万物笼罩其间,屋檐飞雪,银装素裹,众人只见有一女子发顶肩头覆着层霜雪,跪行在朱雀主街上,一路往大明宫的方向去,青石板路面上雪厚达小腿弯处,朱颜双膝在地上拖行两条长长的痕迹。 “这是谁?” 有人认出来了:“是朱家六娘,她在替白阎王喊冤。” “啧,竟然还有人为白阎王喊冤,不怕黑阎王报复吗?” “少说话,她也算有情有义了,我听说啊,她成婚至今都未与白阎王圆房呢。” 围观者众,也有老者看不过去过来劝说朱颜归家。 “姑娘家这么在雪地里跪行,会冻坏身子的。” 朱颜谢过,继续跪行,也就无几人劝了。 消息很快传到来罗织耳中,他不便出面,派了人过来“问候”朱颜,当街要将朱颜诛杀。 人群里景林戴着斗笠隐忍捏拳,很快察觉到危险,目光往四周屋檐处看,雪花纷扬看不真切,但气息在。 景林往前踏一步,有他在,必不叫朱颜有事。 说时迟那时快,大雪纷飞中,忽有十数人从天而降直冲朱颜而来,朱颜磕头没瞧见,就在那伙人将要落在朱颜身侧时候,人群里一直隐匿的不良人在不良帅徐想仁的口哨声中出手,各个头戴斗笠面覆不良人图腾面巾,身穿素衣腰佩横刀。 两方人战在一起,景林混在里面率先护在朱颜身前,将来人击退。 朱颜抬首时看到的就是混战的一幕,呆了一呆,很快反应过来,继续往前跪行,双手托举状纸喊冤。 直到此时景林才看清,朱颜手里举着的是一张空白状纸。 自古喊冤者莫不陈情冤屈,哪里有空白状纸一说? 景林心头疑窦丛生,一直岔了念,有一人寻空将手中飞镖直射向朱颜。 朱颜无从躲避,闭眼受死,却听耳边峥鸣之声,睁眼看到一双熟悉的眼睛躲在面巾后面,正是云雀前来相助。 景林愧疚,急忙收敛心神朝云雀道谢,云雀点头示意并不多言与景林一起护送朱颜一路往大明宫去。 朱颜选择在朱雀主街上跪行喊冤而不是入了大明宫才喊,学的就是莫谦之的法子,她要叫百姓们都知道此事,方能保命。 兵器交接声不断,朱颜心无旁骛,一路跪行喊冤,衣袍偶被兵器所伤,但好在一路顺利行到了大明宫外。 被守卫拦截在朱颜意料之中,她掏出女皇赠与她的宫牌,顺利进入了大明宫内。 至此,不良人的任务也算完成,而那些死士们连朱颜的毫毛都没碰到心头着恼,为首之人一声令下,当下做鸟兽散,去向他们的主子汇报情况。 而不良人们依旧守在宫门外,等待朱颜出来。 待朱颜跪行到女皇寝殿前,双膝处衣料早被磨损,霜雪沾染衣裤又浸湿布料结了冰,宛如拿冰块紧贴在肌肤上,哇凉哇凉。 双腿已冻的不似自己的,朱颜似无所觉,举着那空白状纸挺直脊梁跪在那里,口中喊冤: “陛下,来姓佞臣,专权弄权,颠倒黑白,冤枉大内阁领沈渡,大内阁领沈渡忠心耿耿日月可鉴,请陛下还沈渡冤屈。” 女帝周照近日称病不上朝,又因为天冷一直呆在寝殿修养调息,连朝阳公主过来请教政事都一律揽在外面,叫她去找徐昭容。 朱颜喊的声嘶力竭,但殿门严丝合缝,半点回应也无。 午时雪下的更大了,天空灰蒙蒙压顶而来,不多时,朱颜腰身以下已经被霜雪覆盖,整个人宛如雪人一般。 张宝环在窗前看了一眼,眸里有些不忍,转身利落来到女皇身侧,犹豫一番后终于开口:“陛下。” 女帝终于睁眼,有些不耐地盯着宫殿大门:“不用管她。” 语罢继续阖眼。 张宝环一肚子话无处说,一面替女帝揉捏肩膀,一面心思百转。 门外朱颜摇摇欲坠,跪在这冰天雪地里,仿佛要被这广袤天地吞没。 不见有任何动静,也没有人来开门,朱颜心一狠开始磕头。 张宝环终是看不下去,出来扶住朱颜不让她磕头,将她手里状纸拿走,丢给她一瓶金疮药示意她额头。 她抬手一摸,摸到鲜红的血渍混着冰凌,冻僵的脸牵出一抹难看的笑来。 里间女帝一看这空白状纸,凤眸里火焰冲天,思虑几瞬,吩咐张宝环研磨。 又等了几瞬,张宝环从内行出,他手里拿着圣旨,看着跪趴在地的她,微微摇头。 “陛下不愿见我?”朱颜喉间冒火,额间滚烫,强撑着一丝倔强的意识。 可张宝环没有理她径自走了。 徐昭容从另一处行来,她撑着一把油纸伞,手里拿着药,把她从雪地里牵起来,朱颜踉跄打跌,迈着冻僵的双腿,蹒跚站立。 扫了一眼朱颜全身,徐婉将油纸伞丢弃,细细地为她的额头上药。 可以看出徐婉眼中的疼惜,待上完药,徐婉将药塞给朱颜手中握紧,无奈道:“一切都有定数,且看着就好,不必再纠结这事了,快回去吧。” 随后拿起油纸伞塞她手里,转身走进宫殿去。 朱颜望着那扇宫门半晌,踟蹰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想到张宝环捏了紫边的圣旨出去,想来与沈渡有关,她等不及了,迈开步子往宫外急去,却因双腿跪行太久冻僵了绊倒在地。 朱颜没耽误,爬过去将药瓶捡起来放怀里,捞起油纸伞一瘸一拐往宫外走。 不良人们还在等待朱颜,见她安然无恙出来都放下心来,怕再有什么意外,寻来马车一路护送她归家。 朱颜心头感动,但挂心圣旨和沈渡,一路不断催促,很快就到了安宁坊的沈府门前。 不良人们各自离开,只余扮作不良人的景林陪着她。 与她离开前不同,此时沈府门前围了许多人,见她来了,议论声更多了。 “白阎王至少是白,现在全归黑阎王管制,以后的日子岂不是……” “别这样说,小心掉头。” 朱颜纳闷,与景林对视一眼,景林还戴着斗笠面巾,也是疑惑不解。
第375章 长安铜雀鸣29 朱颜也不犹豫,加快步子迈过府门,刚进门就见管家朝她投来同情的眼神。 还以为是同情她跪行受罪,朱颜没在意,绕路回屋准备换下潮湿被雪覆盖的衣物,却在路过中堂时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当场愣在原地。 身量挺拔落拓,发髻拿碧玉簪子随意簪住,一身便服穿在身上显出他瘦削很多的身形来,面容依旧俊朗刚毅,双眸炯炯,正朝她看来。 不是沈渡是谁? 朱颜浑身湿透,额间滚烫,本意识模糊,此时却好似入定一般,摇晃着扶住门框,不敢置信看着他。 他也正看着她。 多日未见,面颊消瘦,衣带渐宽,一身官服被雨雪浸透颜色加深,膝盖处更是破损露出里面冻的红肿的膝盖。 不变的是那双星眸黑白分明,明澈动人,雪白的脸庞上,额头一抹血痂红痕格外刺目。 此刻她虚弱扶着门框,嘴唇青紫交白,他回来便得知了她一路跪行去为自己喊冤,此时怕是已经高烧不止了,可她还强自撑着不愿倒下,大睁着丽眸望着他,很是无措。 是被他脸上的鞭痕吓到了吧。 “沈渡,”朱颜跌跌撞撞进来,乌眸里眼泪滚滚而落,“总算把你盼回来了,你这脸……” 谁料沈渡错身往一旁避开她,深眸幽暗,神色复杂。 低头看了眼自己伸出的双手,朱颜回眸看他,目光落在他脸上,很是疼惜: “沈渡,叫我看看你的伤。” 沈渡双手背后,冷眼睨她,并无动作。 这突然的变故叫朱颜无所适从,她猜测道:“沈渡,我不怕你的伤,叫我看看吧。” 朱颜声音嘶哑如生锈锯子锯木头一般难听,她呼吸绵长,已然知道自己病了。 沈渡眸底不忍一闪而逝,看了眼一旁的张宝环。 张宝环上前来,将圣旨往沈渡怀里一放,扫了眼他脸上伤痕:“我只管将陛下旨意带到,你需尽快将内阁事务交接给来少卿,莫要误了时辰。” 语罢就走,被沈渡叫住,沈渡喉咙处被鞭子抽打过,也是语声粗哑不好听:“既然张鹤监在此,那就做个见证。” “何见证?”张宝环不解,扫了眼摇摇欲坠的朱颜,递给沈渡一个暗示的眼神,但沈渡不理,他快速研磨修书一封递给张宝环看。 “和离书?”张宝环面色古怪,语气不善,“你要与朱颜和离?” 沈渡眸色明灭,但坚定点头,不看朱颜。 饶是张宝环想不管闲事都看不下去了,指着快要倒下的朱颜,振振有词: “你的夫人,朱颜,才从朱雀主街上一路跪行到陛下寝殿为你喊冤呈了一纸空白诉状上去,你看看她,她在冰天雪地里冻了一天,她冻病了都。” 见沈渡面无表情,挑眉,口气颇为唏嘘:“她都没嫌弃你将死之人,拿命为你争取活路,你倒好,才得了自由,你就要休妻?沈渡,我原瞧着你有几分侠气,怎么能做出来抛妻的事情?” 沈渡神色莫测:“不是休妻,是和离。” “你,”张宝环气不打一处来,“如今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吗?你如今被贬职了,你不再是大阁领了,你就是个小小的内卫府的内卫,就连这内阁往后也是来少卿大人主事,你还牛气什么,你的夫人对你不离不弃,你还,你还好意思提和离?” 被张宝环指着鼻子骂,沈渡表情不好看,一旁朱颜被和离二字连番击打,捂着脑袋晕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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