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渡挑开张宝环指着他的手,一个箭步冲过去抱起朱颜往内室去,晦暗的眸底沁出担忧之色。 张宝环摇头,扬起下颌:“明明就舍不得,折腾个什么劲儿。” 也不多留,紧赶着回宫去回话。 等朱颜醒来已经是人定时分,她被沉浸在梦魇里出不来,一路狂跑,最后见到一张布满狰狞鞭痕的脸,一促醒来。 账顶是蝴蝶戏百花,朱颜掀开锦被起身,饶是房间里烧了地龙,可浑身冷汗倏然暴露在空气中,还是激的她打了个抖索。 拿袖抹了一把额间密布的细汗,朱颜只觉得喉咙里被塞了石子一般磨碾的疼,她忆起梦中场景,赫然想到那张脸就是沈渡如今的脸。 不止脸,沈渡露出的手腕胳膊脖颈锁骨,都是遍布的鞭痕。 “沈渡!” 朱颜抬步往门外去,要去找沈渡。 门被从外面推开,金姨娘端着汤碗与朱颜撞了个满怀,她怕烫到朱颜急忙侧身,饶是如此还是掉落在地,汤药都泼洒出来。 “六娘,你高烧才退,你这是要去哪?” 朱颜意识不算很清醒,口中急道:“我要去找沈渡,他受伤了,伤的很重。” 岂料听到“沈渡”二字,金姨娘变了脸色,发狠拦住门不叫她走,口中唤人来,一面道: “乖女儿,等病好了烧退了再出门可好?你瞧外面下着雪呢。” 雪一直下,下的天色昏昏的辨不清白天黑夜。 “不行,他需要我。”朱颜不愿,蹙眉,眼前阵阵发黑。 这时家里人都来了,一看朱颜这般魔怔找沈渡,朱墨杰气不打一处来: “你还念着那个渣渣,你一路跪行替他伸冤,整个长安城都知道,可他呢,才被放出来,也不顾念你病着,就将你送来朱府,还,还,还……” 朱颜看他:“还什么?” 朱蔓姝跺脚:“还带来了和离书,而他人都没露面。” 朱墨杰气愤:“他有脸露吗?” 朱颜一时像被雷劈中一般,脑袋刺痛,她退后几步被金姨娘扶稳,扫了一圈朱家人各个担忧的神色,才后知后觉想起来,沈渡已经归家,且被贬职,内阁以后是来罗织的天下了,而他跟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和离”。 他一定受过很多折磨吧,他明明那么健壮,如今却那么瘦,即使满脸伤痕遮掩,也能瞧见凹陷的脸颊。 “和离书呢?” 见朱颜平静发问,一时间他们有些捉摸不透,面面相觑。 最后,朱蔓姝将和离书塞她手里,嘴里还不饶人: “合该他被贬职,忘恩负义的家伙,害的我家小六受了一身寒气浸体到现在还烧着呢,竟然面都不见差人送回来。” 金姨娘在一旁抹泪,朱颜平静看完和离书的内容,抬首看金姨娘:“娘,我回来时候衣裳是干的还是湿的?” “自然是干的,”金姨娘抽噎着起身,“为娘给你再熬一碗药去。” “别去了,我端来了。”如氏手里端着汤药进来,“适才见你的摔了,我就去后厨端来另一碗,六娘的病可耽误不得。” 金氏面露感激:“姐姐说的是。” 如氏将汤药递过来,待要好言相劝,朱颜二话不说端起汤碗一口气喝下肚去。 众人见此也十分高兴,金氏言要替朱颜换衣裳,叫朱墨杰出去了。
第376章 长安铜雀鸣30 朱墨杰在门外遇到急匆匆归家的朱阔,一脸郁气,朱墨杰一问,好家伙当场愣住。 原来朱阔看到高烧被送回来的朱颜,气愤不过跑去沈府找沈渡算账去了,但看样子没什么作用。 “爹,真的让他们和离?”朱墨杰迟疑道。 朱阔气闷:“不然呢,我求着沈渡收回和离书?” 去了沈府也没见到沈渡,一拳打在棉花上,一辈子就硬气这一回的朱阔可不郁闷。 想到朱颜,朱阔急忙调整情绪拍打衣摆要往里去:“我去看看六娘。” “别!”朱墨杰拦住,见朱阔一脸不解,急忙辩解,“小娘为小六换衣裳,她衣裳发热闷湿了。” 这么解释下朱阔自然明白,理智也回了笼,皱眉:“你说陛下是几个意思?怎么近来朝中局势我半点没看懂?” 先是营州之行回来还嘉奖沈渡和朱颜,没几天就让沈渡下狱推事院,还以为必死无疑,他还去求过张丞相保自家闺女,可没几天沈渡竟然从推事院出来了,只不过被降职,内阁归了来罗织。 两个势均力敌,互相牵制的部门归了同一个人,关键太子李重还被关着呢。 太子还没出来,沈渡出来了,可那推事院什么时候随便人进出过? “我也觉得古怪的很,前有金氏族人从推事院出来,后有沈渡出来,这推事院都是有进无出的,什么时候跟自家后花园一般了?”朱墨杰挠头,他在弘文馆可没少听说这些事,大家都是准备科考入仕的学子,自然关心朝廷动向。 这局势复杂的跟一团乱麻一样,理不清干脆不理。 朱阔招呼朱墨杰,一面往远处去一面道:“别管这些了,既然沈渡主动提出和离,也算对六娘有几分真心考虑在,便是念及此,咱们也不要做那背后小人诋毁人家。” 说起这个,朱阔睁开不太清明的眼,想起什么:“当初成亲时候沈渡还说叫六娘活不过三个月,你瞧瞧,这次出事才得自由就送来了六娘和和离书。” 朱墨杰不懂:“的确还算有点良心,可写和离书太伤人了,毁六娘名声。” “你懂个屁,”朱阔嘿嘿笑几声,得意道,“说到底还是咱们六娘聪慧有魅力,把沈渡的心牢牢抓住了。” 朱墨杰:……你关心的重点是不是偏了? 朱颜在房内听了个大概,本是无措的心慢慢安定,一旁金姨娘边助她换衣边絮絮叨叨: “你都不晓得,你昨日送回来时候浑身滚烫陷入昏迷,你爹急忙和你五哥去请大夫,你爹心急差点摔一跤。” 想到朱阔本就圆润的身体跌倒在门槛处,朱颜想笑笑不出,自家爹爹好是好,可就是有时候糊里糊涂的,又没什么权势,将自己女儿送出去替嫁,大抵心里也不十分乐意。 “我当时太害怕,还是靠着你母亲和蔓姝,将你放在浴桶里泡澡,你师傅说这样可以退烧。” 朱颜是通药理的,自然明白此法可行:“我师父呢。” 陈瘟竟然来过? “你爹出门就看到他,他来看过你,替你扎针把脉,确定你无碍,他就走了。” 朱颜:“他没说什么?” 金姨娘诧异:“他能说什么?”想起什么,“哦,他说过几天还来看你。” 低不可闻“嗯”一声,朱颜心不在焉,见此,金姨娘也不多说什么,替她盖被子嘱咐她休息。 一把抓住金姨娘的手腕:“娘,我的嫁妆,可有送回来?” 金姨娘摇头,劝朱颜:“莫要想那么多,就当破财消灾了,想来白,想来那人应该也是突生变故想不起来这些。” 金姨娘的意思是不要了,与沈渡断干净,朱颜却摇头,眸底坚定:“怎能不要?那可是你们倾尽家力准备的嫁妆,必须要回来。” “啊?”金姨娘张嘴,看朱颜条理清晰面色也恢复了不少,心下高兴,“其实也还好,倒不至于倾尽家力,毕竟你还有三位哥哥两位姐姐,得为他们留着点。” 言罢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多了,金姨娘自己尴尬干笑,朱颜没注意,心思在别处。 是夜,沈渡身披黑色斗篷,趁着夜色潜入朱颜房里,陪伴许久,天际发白才离开。 —— 腊月十六,朱颜病好,亲自返回沈家要嫁妆,见沈渡戴着张面具,但面具后颈项处都是结痂的鞭痕,人还是那么瘦,衣衫被风掀起,竟然有些不合适之感,可这些都是先前他穿的便服。 朱颜心跳的厉害,指节曲张,无意识握紧,将想拥抱沈渡的念头打散,昂头怒道: “既然和离,那便退回嫁妆,我……” “管家!”沈渡哑着嗓子才吩咐完,管家意会,着人将嫁妆都从库房里拖出来摆放至门口。 朱颜:…… 管家上前:“夫人……” “嗯?” 管家不理沈渡的警告,犹自道:“夫人,你清点下数目对不对?” 有什么不对的,从她嫁来第一天这嫁妆就被锁进去库房落灰,何况她来此的重点也不是为了嫁妆。 见左右无人,朱颜欺身上前,低声言:“沈渡,到底发生什么了?” 沈渡微一侧身,与她隔着一手臂的距离,冷声讥讽:“既已和离,何故来纠缠?莫非朱小姐还舍不得沈某人不成?” 见朱颜一张脸变的煞白,病后的容颜尚且没恢复元气,沈渡面具后的冷眸微狭,但话依旧无情, “沈某没有捡扔掉的旧鞋的习惯,还请朱小姐自重。” 一句“朱小姐自重”这是把二人情分说的太过不堪。 朱颜到底也不是没脾气的人,她恼了:“沈渡,你这个懦夫,即便再多困难也不是你和离的理由,有什么不可以一起面对的?” 越看沈渡越生气,双肩因气愤抖动,那肩胛削薄,一折既断, “沈渡,你莫要忘了你今日所言,他日,我必双倍奉还。” 沈渡狭眸,背后双手攥紧,他日?他还有他日的话,何苦送她离开? 朱墨杰和朱蔓姝不知道他们贴身说了什么,但看样子必定是沈渡气着朱颜了,冲上来就要为朱颜撑腰,被朱颜拦住,她斜睨沈渡一眼: “我们走。” “小六!”朱墨杰不满。 朱颜头也不回。 朱墨杰跺脚,还不忘记对沈渡撂狠话:“我告诉你,没有人可以欺负小六。” 朱蔓姝少见的没有暴走,而是远远看了眼沈渡,见他精神大不如以往,还戴着面具,心下奇怪,推搡着朱墨杰离开。
第377章 长安铜雀鸣31 从这日起,朱颜再没提过一句与沈渡有关的事情,就好似从不认识此人一般,每日往返在刑部和朱家之间,偶尔与陆垂垂看戏吃酒,刑部的人也都刻意避过谈论沈渡,朱家人自然更加不会主动提起,所有人都默契地将此人从生活中剔除。 春节那日,朱颜将陈瘟从草屋里接过来,一起过了个年,大哥朱墨霖和二哥朱墨文也回来了,大家一起过了个难得的团圆年。 朱颜还与他们一起飞花斗诗,开开心心的,大家看着都高兴,大哥二哥分别说会为朱颜说一门好亲事,必定不会因为朱颜已婚过就委屈她。 朱颜谢过,提起四姐朱蔓姝,朱蔓姝已到了定亲的年岁,今年无论如何也得将她的亲事落定,但看朱蔓姝自己也不着急,如氏也是哭笑不得。 朱家向来开明,再说朱采薇快生了,大家注意力都在即将到来的新生命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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