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大人此言差异。若以预测之事先制版,以图便利,那岂不是和占卜看相一般撞运了?岂当得起先见之明四个字?”包拯黑着脸说道,他真是处处要抬杠。 杨惟德刚想发表一下看法,被包拯这句贬低占卜的话伤到,赌气不说了。 “今晨,帽妖再现南城,吸走猪只精魄后遁走……”文彦博又抓起一份:“白骨妖人先吸英雄魂,又收贵妃魄,后又得牲畜贱命,聚集人鬼畜三魂,必有大恶还未做。呵呵……好故事,好耸动。” “此等小报就应查禁。” “包大人,禁绝小报岂不成了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妖言不禁,恐招其祸甚于大川。” “那些死猪查验如何了?”文彦博不想抬杠,换了个话题。 “禀文相,没有查到毒药。只是一些证言说,事发前听到猪笼内有躁动。” “未能查出毒药,未必就没有投毒。”文彦博说。 “文相所言极是,按照医理若有毒药必聚集于肝。下官已着人抓来外面几条野狗,将猪肝取出喂了,只等结果。” “哦,包大人思虑甚周,甚好。” 文彦博转身看外面狗子,看上去活蹦乱跳,没有什么将死的异样。 “已近一个时辰,看来不会死了。”包拯摇了摇头。他试图找到每一个可能装神弄鬼的点找出来,只要戳穿一点,整个阴谋就会坍塌,但是这样的事没有发生。 “既然还没有线索,接下来就是二月二的日蚀了?” 文彦博转向杨惟德。 “正是。”杨惟德恭敬起身。 “会如何?” “当日京畿确会有日蚀,然而若大雨雪,则天阴云低,无法看到日蚀。” 杨惟德也只能找到这么一点被动获胜的可能性,不出预料地遭到了包拯的白眼。 “杨春官所言有理,若天佑大宋,或有稠云遮蔽,童谣自破。” “文相,我查阅了前朝至今,二百年来京畿地区天候记载,二月初大雪云厚的机会极高,或有三四成。” “好,天佑大宋,必有瑞雪祥云。我这就密奏官家设坛祷祝,以求瑞雪。” 两人互相打气鼓励似乎把二月初二下大雪这件事定下来了,唯独老包摇头叹息,原本是要破除敌人装神弄鬼,没想到他们竟然想要呼唤鬼神。 文彦博坐了一会儿,就开始打瞌睡,片刻后醒来,又随便找了个头疼的理由回府。杨惟德借口唐玄宗大中七年前的天候资料尚未查看完也开溜了。最后屋子里只剩下包拯,他望向外面。几条野狗还在那里活蹦乱跳,丝毫不像中毒。 “大人,”徐冲进来,“这些野狗还是放了吧,我看是无用了。” “再用猪肝喂食,明天再看看。” “是!” 正月二十九 戌时一刻 正当东京汴梁鸡飞狗跳之时,汴河下游的的宿州境内仍然很安宁,帽妖在京中出现的消息零星已经传来,没引发太多恐惧,贵妃国丧禁娱乐一月的圣旨,出了京城也没多大约束,这里的人们起居生活一如往常。 运河边,停靠着一只气派的客船。 如今正值隆冬只有西北风,加之汴河中水流向东南去,只能能靠纤夫拉船向汴梁去,夜间纤夫休息,船也只能停泊河岸。 一位书生模样的年轻人,背着手站在船头,观看远方星斗。 书生凝眉思忖似有所思,随即将手上图本打开,对照上面星图。一名船工打着哈欠走过来。 “沈先生,夜里风大,不如到船舱里歇息。” “船家,你来的正好,我有一事想要请教。” “先生莫要用请教二字折煞小可,尽管问便是。” “船家,行船之时,可曾以那中天北极星来辨别方向?” “先生,若平日只在这内河漕运,倒是不需观星辨位,只是小人在舟船上讨饭吃,也常年出钱塘江走海上,南行两广、安南或北去登州,时常不见海岸,故而也辨识得一些星。” “那甚好,我来问你,我见这北极,比之前在余杭所见,似要高些许?是否是我看差了?” “先生所见不差,确实如此,只是余杭距此太近,还不甚清晰,若是往南去占城,北天诸星皆比此地所见低寸余,而南天星辰却要高。” “船家可知何故?” “不知啊。”船工笑而摇头。 书生凝眉自语:“若大地平整,必不如此?” “难道先生认为是大地隆起不平整?” “哦,我说不平,并非非山川起伏之意。我只是觉得,若自南到北,北天星辰变高,或可说明大地非平,乃是圆的?其实我常观月缺之形,料想或是大地背日之影遮蔽所致。”书生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像是肯定了自己的判断,“故而,我们在圆之面上,越往北,北天星斗越高。越往南则低,直至低到地面下不可见。” “先生,大地若是圆形,那背面之人,岂不掉下去了?” “呵呵,船家谬矣,背面之人岂知在背?他们为何不觉得我们才在背面?” “先生所思太深奥了,小人听不懂啊。”船家笑着退下,心里想:不能继续和这个书呆子在这里喝着西北风,聊这些不着调的东西了。
第7章 勾栏女 正月二十九 亥时。 书生仍然一个人停留船上,迎着西北风愁眉苦思。只感觉边船边跳板上有什么东西一闪。他定睛再看,漆黑一片,又好像什么也没有。 此时船上船工全都睡死,可以听到呼噜声从船舱里此起彼伏地传来。远处树林里人影幢幢,分明有一群人呼喝着过来。 书生走到跳板边查看,阴影里两条人影抢到前面,竟是两名女子。其中一名带着帷帽薄纱遮住了脸,另一个十三四岁,长得清秀机灵的样子,挽了个丫鬟的发髻,背后还背着一张古琴。 “这位公子,”那丫鬟模样压低声音,“我们被坏人追,要是被擒可就死了。” 她说完紧张地看向岸上树林。 “哦哦。” 书生有些不知所措,那边树林后确实星星点点有火把闪动,隐约还有狗叫声,确似有一群人正过来。他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一眼瞥到那不语的娘子,虽轻纱遮挡看不清楚,但是仅凭依稀所见,也是一张极标志的脸。此刻她正睁大双眼,楚楚可怜地看着自己。一时间,书生忘记了自己其实还可以选不。 “歹人说话就到了,公子可要救救我们。落到他们手里,娘子可就……”丫鬟揪住书生衣襟苦求道。 “好好,你们先躲进船舱,舱尾倒数第二扇门,不要出声吵醒船工,我自来理会那些人。” 书生决定淌这趟浑水,两女子赶紧钻进船舱,留下书生一人站定船头,假装背着手赏月,心里七上八下琢磨着怎么办。 转眼,几条举着火把的汉子从树林里钻出,为首的大汉还牵着一条狗。他们各自手里拎着木棍或者绳子,看穿着倒是整齐,与其说是强盗,倒是更像是什么庄户的庄丁,手上也没有兵器。随后出来的是一名老头,老头由两名后生搀扶着,气喘吁吁还有些驼着背。 老者在这群人簇拥下,走到船下,没有喧哗只是四下查看,最后抬头时,不期与书生对视。 那老者在船下施礼唱喏:“这位公子,老拙带着这些后生深夜搅扰了,抱歉,抱歉。” “老丈不必多礼。”书生居高临下向老头还礼。 “我等并非歹人,就是附近庄子里的庄客,正追拿两个私逃的……女贼,敢问公子刚才可曾看见附近有生人走过?” “哦,我整夜在此赏月吟诗,诗还未吟成,却也并不曾见到有人。” 书生回道。 “是这样?”老者略迟疑,眼睛向船上瞄了几眼。 书生心提到嗓子眼,担心他们顺着跳板上来,自己可挡不住。 “九公,我看狗子要向北跑,”牵狗的虬髯大汉说道,他牵着的狗正仰头在空中搜寻气味,“我看,多半沿河向北去了,我们可无瑕在此与不相干的人消磨了。” 老者又迟疑了片刻,对着书生作揖:“既然未见,那小老儿告辞。” 这群人跟着那条狗,沿着运河河岸追过去了。 “看来多亏这条笨犬了。” 书生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身进船舱。两边都是大舱,里面的通铺上睡满了船工和客商,此刻鼾声正此起彼伏。最前面是几间单人客舱,亮着灯的就是自己的舱,但愿那两个女子不会找错。 他拉开舱门兴冲冲头去,却见那丫头以极灵敏的身手闪到侧后,只撇到她手上一闪而过的寒光,竟然反握着的一柄短剑。见是书生进来,才悄悄收短剑进袖子。书生也是一怔,暗忖自己救的真是弱女子?倒是那端庄的娘子就坐在灯下,此刻已摘下了带着薄纱的帷帽。 “恩公不要怕,锦儿也是提防坏人进来。” 书生连声诺诺,这才瞧见这娘子生的真是好看,刚才天黑又兼隔着轻纱只看到个大概,此刻灯下再看,实在是绝色人物,大约十七八岁,只是显得异常疲惫和虚苍白。 “恩公请坐。”娘子反客为主,“还没请教恩公大名。” “恩公当不起,在下……沭阳小吏沈括是也。” “原来是沈公子。小女子唤作小苹,这厢拜过恩人。” 女子起身万福,她的丫鬟悄然出舱去了,大概去查看是否真的没人上船。 “这位娘子,那些歹人,都被我几句话糊弄走了。” “恩公可见他们去往哪里了?” “跟着狗,沿河向北去了。” “跟着狗去了?”小苹微微一笑。 那丫鬟锦儿走路全然没有声音,她再次返回舱内,依旧没让沈括提前发现,她向那娘子点了点头,确定安全。 “娘子,可否告知……那些到底是什么样坏人?” “沈公子,可见到那领头的老者?” “见到了。” “哎……这老者,其实是小女子的公公。” “啊……”沈括大吃一惊。 “说起来也是我命苦,”女子慨叹一声姗姗泪下,似在回忆不堪往事,“我自嫁到夫家只半年,那短命的丈夫就病死了,按说命长命短由天不由人,但这夫家好生难缠,将这亡故之则着落到小女子身上,处处与我为难。” “所以要逃走?” “起初也不曾想,只想与他们家讨一个合离书,两厢好散;我自有些积蓄,也不图他家半分财帛,只求饶我自奔前程,两不相欠。却不料这家人好不讲理,诬我暗通奸夫气死亲夫,竟要以族规将我装入木笼沉毙深潭。” “岂有此理?朗朗乾坤,如何还有这等伤天害理之事?” “好在锦儿是我嫁来时带来的丫鬟,于宗祠外偷听到他们谋划,又见庄客在打造木笼,这才舍命告与我知,我主仆二人连夜出逃想要寻觅条船回东京,却错过时辰……若不是恩公搭救,被他们拿回去,只怕要溺死在木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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