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疏靠这副豁出脸面、只为博佳人一笑的决心,或许真能促成这对姻缘。 可是他呢? 今晚的事情顺利的话,他们便要启程返京,但元妤仪还没打消和离的念头。 谢洵的薄唇抿直,清俊的眉眼郁色更深,蓦然生出些类似闺阁女子的忧虑。 他觉得自己快成弃夫了。
第49章 委屈 卫疏不知道他们夫妻二人将要和离, 只在内心感叹谢兄为人矜冷内敛,想来放不下面子去附和公主。 正好现在还有一点空闲,他抓紧时间道:“其实谢兄, 你都跟公主成亲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多说点好听的话,嘴甜一点哄的娘子高高兴兴的,这不是我们这些为夫者应该做的吗?” 卫疏说的头头是道, 神采飞扬。 谢洵并未出言反驳,而是默默思忖着他的话。 嘴甜?哄人。 恰在此时, 寻芳阁内二楼原本影影绰绰的红纱被扯紧, 再看不见楼上的舞姬身影。 谢洵抬眸望了眼愈加深沉的天色,这是花魁离场, 他心中已经有了把握。 卫疏也有同感, 拍了拍他的肩最后嘱咐两句, “其实关心只行动不行, 你嘴上也得说出来,哪有女孩子不喜欢这些漂亮话的呢, 就看我们家阿浓吧……” 这人又开始跟花孔雀似的显摆了。 谢洵侧身, 注意力完全放在了不远处守着节度使府马车的那两个心不在焉的小厮身上。 — 寻芳阁内, 正是歌舞升平。 包厢内的气氛糜艳, 在场的无不是从前对靖阳公主伏低做小的兖州官员, 如今个个温香软玉在怀,笑骂公主和驸马死无葬身之地。 江长丘喝了个半醉,揽着跳完一曲霓裳舞的卞盈盈离场, 他嘴里还哈着酒气, 熏的人头晕。 两个小厮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也不敢太靠前, 生怕搅了自家大人的好事。 “好姑娘,好盈盈……”江节度使一遍遍喊着,伸嘴便要往女子脸颊上亲。 卞盈盈忍着呕吐的冲动扶着他,刻意勾出一抹风情万种的笑,嗔怪似的拽了拽江长丘半松的衣襟,“大人,随奴家来。” 到了二楼房间门口,自有方才的两个小厮主动开门,扫了一眼不见异常这才对视一眼。 “我等先下去了,卞娘子有事便唤我们。” 卞盈盈的手还搭在男人臃肿的腰间,眼底闪过一丝嫌恶,对那两个小厮摆了摆手。 关上门,江长丘再也不掩饰自己的兽性,径直扯乱发冠,迫不及待地扑向垂涎已久的卞盈盈。 但有人比他的动作更快。 一柄长剑自横梁而下,毫不留情地将他的发冠劈成两半,甚至削去他几缕头发,用名贵玉石制成的发冠噼里啪啦碎了一地,唤醒醉鬼迟钝的思维。 江长丘愣在原地,方才只想与花魁春风一度的酒意消失的一干二净。 面前的是许久未见的女郎。 江长丘记得她,安国公世子的表妹,也是靖阳公主的心腹好友。 男人眼底闪过一丝憎恨,自从靖阳公主和谢驸马失踪后,他便着人在天峡山顺便搜寻那二位的下落。 江长丘理所当然地认为,季浓和卫疏既然与公主驸马相熟,必然不会弃之于不顾,他甚至布下天罗地网,只等此二人入山寻人,他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谁知压根没人来,好几天过去,季浓和那个卫公子还是没露面。 却没想到,竟能在寻芳阁碰上这样晦气的人,但江长丘无意与安国公府交恶。 那是满门忠烈,听说祁世子三败北疆,威名赫赫,得罪他们没好处。 是以江节度使迅速换上一副意料之中的神情,亲切道:“季姑娘,真是巧啊。” 季浓冷嗤一声,剑尖玩弄似的依旧抵着他的脖颈,“呸,谁跟你这老东西碰巧。” 江长丘脸色一僵,无奈如今身家性命都被捏在旁人手中,不敢贸然应答。 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元妤仪从房中那扇兰花屏风后缓缓走到他面前,嗓音轻柔,堪称温和。 “江大人,听说你在找本宫?其心意之诚恳迫切,只差把天峡山夷为平地了。” 江长丘看清面前人的脸,骇然一惊,被她冰冷的目光审视,下意识跪倒在地,讪讪道:“公,公主……” 话音刚落,一旁站着的卞盈盈已经宛如石化,不敢相信地盯着这位沈姑娘,俯身正要跪拜。 元妤仪对季浓使了个眼神,后者立即将卞盈盈扶起。 “卞姑娘,今日多谢你相助。” 上京的元氏皇族对远在兖州、家中只是一介布商的卞盈盈来说太过遥远,也不切实际,如今少帝胞姐活生生地站在面前,她舌头像打了结。 “民女、民女应该的。” 元妤仪对她微笑点头,“答应你的,本宫都会记得。” 话已至此,江长丘浸淫官场多年,又不是傻子,还有哪里想不通。 今日寻芳阁走这一遭,他分明是被人算计了,心中怨恨丛生,趁人不注意便要喊。 季浓眼疾手快,剑刃携风而过,将他圆润的下巴划出一道血痕。 江长丘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剑划伤,痛意钻心,哪里还来得及吐露半个字。 元妤仪倒了一杯热茶,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明艳的眉眼,少女端着茶盏走到江长丘对面,脸颊上那抹温和的笑若隐若现。 “江大人,本宫劝你识相些。” “你久在兖州,过惯了呼风唤雨的日子,是不是忘记了三年前新帝是怎么登基的?” “若本宫再狠心一些,你们这群人该唤本宫一句长公主,不是么?” 少女轻笑一声,眉眼恍惚。 江长丘混浊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手中的热茶,不敢挪动分毫。 平民百姓或许不清楚,他们这群官员却是再明白不过,眼前的公主若真是个只知相夫教子、赏花品茗的贵女,便绝不会从宫变中杀出重围。 “江大人再敢多说半个字,就拿热茶烫烂你的舌根。”元妤仪用极其平缓的语调说着残忍的话,仿佛毫无波澜。 江长丘却毫不怀疑她能做出来这种事,更诡异地觉得,这才是靖阳公主真正的模样,狠戾果决,跟那位驸马爷宛如同一块模子里刻出来的。 卞盈盈适时递上一块手帕,眼中神色坚定,“沈……不,公主,要用这个塞住他的嘴吗?” 元妤仪饱含深意地望了她一眼。 自从卞盈盈答应这一桩交易,替她诓来江节度使换取自由的新天地时,元妤仪便知晓寻芳阁的卞娘子不是只会做小伏低的舞姬。 季浓接过手帕,干脆利落地绑住江长丘的嘴,末了还颇为嫌弃地擦了擦自己的剑。 元妤仪:“事不宜迟,带他走。” 她转身看向卞盈盈,声音复又变得温和,拔下鬓间那支琉璃海棠珠钗。 “卞娘子,这支珠钗是我随身之物,价值千金有余,便先当做酬谢,待我与属下汇合,自会派人来履约。” 卞盈盈推拒,看了一眼对江长丘不放心,又撕下床帷绑住男人手脚的季浓,沉声道:“盈盈虽身在风尘,心却未堕,金银外物,请恕民女不能收;今夜为公主和季姑娘做事,也是在救民女自己。” 她声线柔婉,心意却已决,不会改变。 元妤仪眼底闪过一丝钦佩,微一颔首,又对卞盈盈道:“一会儿的动静瞒不住,恐怕会有人查到你屋里来,卞姑娘需要不知情的证明。” 说罢季浓上前附和道:“我得把你打晕。” 卞盈盈这才反应过来她们的想法,遂先扯乱自己的衣襟,又摘下几根发簪扔在地上,将头发也扯乱,果断道:“好。” 季浓动作迅速,伸手劈在她后颈,又将人抱至榻上,看了眼屋中并无遗留痕迹,这才放心。 漫漫长夜,屋中灯火灭了两盏,两个小厮耳尖地听到屋中似乎撞落了什么东西的声响,眼中闪过揶揄的神情,又自觉地站远一些。 季浓一次带两个纤细的少女还算简单,可是换成江长丘这样的中年男人便显得有些吃力,还不小心被这人撞到了凳子。 她气恼地拍了江长丘一掌,出了口恶气,嗤道:“酒囊饭袋!” 无奈,元妤仪只能先守在屋里。 江长丘原先留了四个侍卫在外面守着马车,却因为担心又临时调走两个,这便减轻了谢洵动手的负担,原本的侍卫已经被打晕塞住嘴扔在不远处的巷子里。 而他与卫疏也改换行装,驱马车来到寻芳阁后院不远处的巷口等着。 此处人迹罕至,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今日寻芳阁的歌舞与美姬上,自然也没人过来。 忽然谢洵听到一阵脚步声,定睛一看果然是季浓,但再看却注意到来的只有季浓和她绑着的江长丘。 “季姑娘,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殿下呢?”谢洵脚步匆忙,却不小心扯到腰腹的刀伤,脸色苍白一瞬。 季浓把人推给一旁献殷勤凑过来的卫疏,让他将人捆到马车上,又道:“兖州百姓叫苦连天,节度使却吃的这样膘肥体壮,我没办法同时带两个人,只能先将他捆出来。” 谢洵闻言,自然知晓前因后果,他提步便往前赶,匆匆道:“那我去接她。” 季浓忙拉住青年,心中有些不解以往冷静淡定的驸马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方寸大乱,她沉声解释:“你知道殿下在哪么?” 谢洵神色有须臾的怔愣,他不知道。 “多待一刻便多一刻的变数,增一分的风险,还望季姑娘动作快些。” 季浓自然点头,踩着两块垒起的石块借力踏上巷子尽头的墙头,几息间身影已经消失在寻芳阁后院。 谢洵神思回笼,转身回到马车边,继续装作一个忠心的普通侍卫。 卫疏刚把江长丘扔在车厢内,又仔细地检查了绑着他的绳子是否松动,一切如常才下马车。 他看着另一边的谢兄似乎心不在焉,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方才季浓来的地方,便猜到了大半。 “谢兄,别担心。”卫疏大大咧咧地拍了拍谢洵的肩,“我们家阿浓很厉害的,殿下定会安然无恙地被她带出来,何况这些坏事不能多想,想多了难免……”成真。 谢洵眸光微动,斜了他一眼。 卫疏挑了挑眉,识趣地咽下后半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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