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谢洵才停下动作,漆黑眼底掠过几分依依不舍。 元妤仪脸颊早已染成一片绯色,嘴唇上的口脂也被蹭花,凤眸波光流转,更添绰约风姿。 她抬眸,目光落在青年染红的唇瓣上,只觉得心脏仿佛要跳出胸膛,不由得低声嗔道:“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好端端的怎么白日就这样……” 时辰还早呢,这要是被人看见,只怕他们在外头的名声都要担上一句“白日宣.淫”了。 谢洵却恍若不在意,神色从容,“与自家娘子恩爱,难道还要挑良辰吉日么,那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些。” 元妤仪被他说得脸色一红,将人推推搡搡地赶出了屋,自己坐在锦杌上拍了拍滚烫的脸颊。 这段日子因为谢洵身上有伤,所以二人就算如今同榻而眠,也并未做出逾矩的举动,平日里一个拥抱一个吻已经极罕见了。 却不料他如今主动提起了这件事。 铜镜中的少女眉尖皱起,喃喃道或许他不是那个意思,可她又非不通人情的小姑娘,夫妻恩爱,行敦伦之事合情合理。 元妤仪看着铜镜里也遮不住的绯红脸颊,和因他一吻,眼角眉梢被激起的娇羞神情,不由得赧然地低下了头。 内心悸动不停,少女难免羞怯。 可往书房走去的谢洵内心则要沉重许多,他也想要跟元妤仪长相厮守,这是他不加掩饰的心愿。 可是江相一日不除,冤案一日不平,他便始终存着把柄,无法堂堂正正地站在她身侧。 更甚至可能为靖阳公主招来祸端。 他只想一力承担这所有的变故和后果,最后给公主呈现一个安安稳稳的生活。 可那巨石却强硬地攫取着他的呼吸。 该怎么办,处处为难。 谢洵不自觉地攥紧手掌,推开书房的门,索性翻起一边书架上堆着的陈年卷宗。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纸也包不住火。 江行宣当年亲手打造了陆家的灭门惨案,牵涉范围、波及人数之广令人扼腕,既如此,一定会有他没注意到的细节。 何况外祖亦是两朝老臣,并非等闲之辈,意识到大厦将倾时,也一定会留下可用的线索。 江行宣打了半辈子的如意算盘,一定想不到,陆家除了他这个外孙尚在人世以外,还有当年在火场死里逃生的舅父——陆家大公子陆训言。 除人证外,只需再找出物证便好。 人证物证俱全时,哪怕不能置江丞相于死地,谢洵也可以借此为陆家翻案,也再没有任何把柄。 谁都不能妄图用驸马是“罪臣之后”来攻讦靖阳公主,她依旧尊贵清白。 身形颀长的青年点上影壁一盏孤灯,一目十行地翻阅着手边的卷宗,渴求从那些已有许多年头的纸页上找到些许蛛丝马迹。 恰在此时,外面的敲门声响起。 得到应声后,岁阑才推门进屋,面色疑惑地递给他一封信,“公子,方才有人托门房转交给小人,又嘱托我把这信亲手交到您手里。” 谢洵的视线落到空无一字的信封上。 信封无字,可封信用的蜡油却还带着温热的些许余温,这是才写好的信。 他的眼底同样闪过一丝不解。 这时候怎么会有人凭空送来一封信? 待将信封拆开,看完信纸上的两句话,谢洵周身气势陡然一冷,俊朗眉峰皱起,用灯盏里的烛火将信纸彻底烧尽。 漆黑如点墨的眼眸里跳跃着两簇燃信的火苗,青年揉了揉酸胀的额角,嗓音低沉。 “备马出府。” 岁阑得令正要退下时,又听得身后的男子补充道:“殿下那边就说礼部有急事亟待处理,让她不必等我用膳。” 自从他大病初愈以后,元妤仪很少这样轻松,实在不应该再为他担惊受怕了。
第64章 欺骗 天幕渐沉, 夜间的风亦是微凉。 小厮将谢洵的话尽数转告,元妤仪看着面前盛出的佳肴,一时有些不安。 或许是她和谢洵相处久了, 用膳时也习惯了他在一旁的身影,如今面前空荡荡的,总觉得心里也仿佛随着他的离去,一下子变得空白。 叶嬷嬷上前道:“驸马既然有事, 公主不妨先吃?锅里的饭叫人在灶上温着也是一样的。” 元妤仪扯了扯唇角,拿起筷子夹了两口菜, 却还是吃不下去, 右眼皮一跳一跳。 右眼跳灾,咽到喉咙里的菜也索然无味。 良久, 她的指尖愈发冰凉, 站起身道:“备车, 挑几样菜装进食盒里, 本宫去礼部看看。” 叶嬷嬷闻言拉住她劝道:“天都快黑了,公主派个内侍过去瞧瞧, 何必再跑这一趟了。” 元妤仪也无法解释自己心头莫名的不安, 只拍了拍叶嬷嬷苍老的手背, 轻声道:“嬷嬷放心, 天子脚下, 谁敢对我有半分不敬?” 叶嬷嬷面色纠结,似乎还要说什么,又被她止住话头。 “再说了, 驸马处理起事情来您又不是不知道, 恨不能一头扎进卷宗里,若我不去一趟, 只怕他又得在礼部待一宿。” 元妤仪神情认真,补充道:“他的伤还没好全呢。” 说起伤势,叶嬷嬷脸上的劝说之意也收敛许多,赞同地点了点头,“也是,那您劝着驸马些,公务哪能处理得完?还是自个的身子重要。” 元妤仪含笑颔首,又叮嘱剩下的人自去吃饭,不必在正厅守着。 她方才跟叶嬷嬷说的也都是心里话,如今谢洵身上的伤刚好全,她想去陪着他。 — 酉时一刻,礼部衙门已经下钥。 元妤仪掀帘看着面前紧锁的朱红大门,眉尖微微蹙起。 谢洵不是说礼部有事亟待处理么? 门口两个守门的侍卫见这辆马车停在衙门前,并不离去,对视一眼上前道:“礼部司已经下值,大人如果有事,不妨等明早再来吧。” 绀云瞥见自家公主凝重的神情,下车交涉,与两个侍卫低语几句。 她刚说完,马车微晃,布帘掀开,露出一张风华绝代的美人面。 侍卫见到她,心中再无任何疑虑,恭恭敬敬行礼,“属下不知是公主到访,方才多有不敬之处,还望殿下恕罪。” 元妤仪略一颔首,示意他们起身,沉声问道:“衙门里面可还有当值的官员?” 侍卫抱拳笃定回答道:“没有。” 这下连元妤仪身后的绀云脸上也不禁露出了疑惑的神情,下意识看向前面的公主。 然而少女却神色如常,看上去十分平静,轻声道:“开门吧,本宫要进去寻两本古籍。” 换作以往,这些人定要嘀咕两句,但此时两个侍卫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动作麻利地开了门,主动迎她进去。 毕竟眼前的公主可不是普通人,她敢孤身下兖州,斩贪官救百姓; 经过这件事的传扬,元妤仪在大晟百姓眼里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只知谋权的牝鸡司晨之人,而是真正心怀家国的皇族公主。 没有人会瞎了眼去攻讦为民抱薪者。 …… 一柱香后。 绀云先一步进屋点上影壁蜡烛,元妤仪走进放置着各州学政事务和一些陈年卷宗的西次间,被房间里的灰尘呛得轻咳两声。 “公主,这里也没人啊。”绀云的脸上已经染上一分明晃晃的不解。 她们已经找遍礼部的每个房间,能办公的地方都没有驸马,压根找不见人。 眼前的西次间还上着锁,房梁上甚至挂着丝丝密密的蛛网,这哪是人能待的地方? 可元妤仪心底存着一分侥幸,唤侍卫过来开门,孰料侍卫对她说并无此处的钥匙,她只好让沈清用刀劈锁进屋。 如今看来,确实是没人。 谢洵也确实不在礼部,那他去哪里了呢? 元妤仪打量了一圈面前陈旧破败的房间,她从前并未来过礼部,是以也不知道原来大晟衙门里还会有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 “这间房是何时锁起来的?” 侍卫:“属下来任职时便是锁着的。” 元妤仪闻言心里有了大概的猜测,西次间锁了至少有十年。 “为何上锁?”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摇头坦白道:“属下不知,但听上个头儿说西次间从前是大人们堆放杂物的地方,但自卫老尚书被贬谪青州后,东西一来二去地堆多了,又不能贸然扔掉,只好锁门。” 元妤仪轻嗯一声,并未放在心上。 倒也合理,毕竟卫老贬谪青州是事实,他走后礼部尚书一位一直空悬也是事实。 官员们也担心将里面的陈年卷宗全部扔掉后招来祸事,将其锁起来以备不时之需确实是万全之策。 元妤仪现在脑海里充斥的尽是谢洵派人送来的那句话,“礼部有事亟待处理,不必等我。” 可她来了礼部,他呢? 难道是二人正巧错开,他已经回府了吗? 怀着这样复杂的念头,少女眼底闪过一丝茫然,也不想久留,然而神思恍惚,她却差点被横在门槛处的一沓折角卷宗绊倒。 幸而绀云一直跟在她身后,见状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胳膊,“这里杂物多,公主小心些。” 元妤仪点头嗯了一声,然而垂眸看向那叠卷宗时眼神却闪过一丝怔愣。 “灯。”少女伸手沉声开口。 绀云立即递过手里的五珠宫灯,半分不敢挪动,守在公主身后。 元妤仪提灯靠近,抽出帕子擦了擦上面遍布的灰尘,借着莹莹烛光看清了其中一本扉页的字迹。 因为她方才不小心踢开这沓册子,所以底下的卷宗才露了出来,也被她碰巧看到那几个字。 此时也顾不上干净与否,元妤仪径直翻动着那几本外皮一模一样的卷宗,然而果然如她所料,一沓卷宗中只有两本扉页上带着“陆”字。 她没翻看具体内容,直接将那两本破旧的书册用帕子包起,又将原本的书册堆到一边,才起身离开。 元妤仪看着西次间被破开的锁,又叮嘱两个侍卫道:“六月天多变,为免风吹雨淋坏了卷宗,重新挂上锁吧。” 侍卫自然拱手应是。 礼部的大门在她身后缓缓锁上,临走时元妤仪在台阶上略做停留,对守门的两人道:“若有旁人问起,只说无人来过。” 侍卫虽疑惑,却也没有反驳之理。 元妤仪侧过身,那双清澈漂亮的眼底却带着一抹深色,嗓音有些低,“记住,是任何人。” 她这般郑重,两个侍卫也不敢掉以轻心,立即抱拳道:“属下遵命,绝不泄露公主行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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