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姜姒妗的矛盾只存在一个周渝祈罢了,她对姜姒妗也没什么意见,也知晓两人间是她对不住姜姒妗,只是她的心思叫她在面对姜姒妗时难免有点微妙。 终究是没压住情绪,宋安荣冷不丁问: “你和姜夫人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和她往日在姜姒妗面前表现出的和善假面不同,她语气冷淡,也透着没好气,觉得沈吟秋在多管闲事。 姜姒妗抬眸看了一眼宋安荣,沈吟秋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扯唇不耐烦搭理:“和你有什么关系?” 宋安荣还待说什么,被沈吟秋一句话直接堵了回去: “我和姜夫人一见如故,会交好再是正常不过,总比未出阁的女子和外男交好要正常,不是么?” 宋安荣脸色陡然一变,她下意识地看了眼姜姒妗,她难得有点难堪。 她咬牙切齿:“沈吟秋!” 沈吟秋才不理会她,有脸做倒是没脸听了,她勾唇讽笑,等着宋安荣还能说出什么话,她非得叫她臊得找地洞钻进去。 似乎瞧出了沈吟秋的打算,宋安荣一口气堵在了胸口,她到底还是要脸,也怕沈吟秋真的不管不顾说出什么。 私底下怎么做都无所谓,但不能摆到台面上来。 姜姒妗愕然地听着二人对话,她和安玲对视一眼,都觉得目瞪口呆,她着实没有想到沈吟秋会将这件事拿到台面上来说,半点没给宋安荣脸面。 她也隐隐意识到今日沈吟秋为何会对她宽待,左右是打抱不平。 见宋安然偃旗息鼓,姜姒妗安静许久,她忽然低声:“谢谢沈姑娘。” 不论怎么样,沈吟秋都是帮了她,当得起她这声谢谢。 沈吟秋浑身不自在,她可不图姜姒妗这声谢才做什么的,她就是看不惯这些人,但帮的人是个知恩图报的,到底会叫人觉得舒心。 姜姒妗对沈吟秋的确是感激的,她想起沈吟秋那日说的要首饰,本来是想拒绝的,如今倒是想要答应了。 姜姒妗有点迟疑地想,周渝祈说会离京,但在离京前,她应该能将一套首饰做出来吧? 沈吟秋还想说点什么,忽然一个婢女走过来,低声询问: “是周夫人么?” 姜姒妗和沈吟秋都是一愣,来京城后,很少有人喊她周夫人,须臾,姜姒妗才回神,点头应声:“是我。” “是周大人让奴婢来找周夫人,说是有事寻您,在院外的假山处等您。” 姜姒妗黛眉轻蹙,周渝祈这个时候找她? 她只担心有什么重要的事,再说她身份低微,也不觉得会有人害她,闻言,连忙站了起来,对沈吟秋抱歉地说了声:“沈姑娘,我先失陪了。” 沈吟秋皱了皱眉,看着婢女领着姜姒妗离开的背影,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好友抵了抵她的肩膀,不解问她: “你什么时候和这位姜夫人相识了?” 沈吟秋噤声,关于姜姒妗的私事,哪怕她和好友关系再好,也没有透露的道理。 她摇了摇头,视线还是落在姜姒妗离去的方向,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得太多,她总觉得有点不安。 好友见她心不在焉的,也没当回事,掩唇笑道: “不过倒真是难得,从地方来的女子居然会这般清丽脱俗,压得我等都黯然失色。” 她能和沈吟秋交好,自然也是个心宽,她摇头唏嘘:“这般佳人,见过一次就再难忘怀。” 话音甫落,沈吟秋陡然变了脸色。 她终于发现什么地方不对了,那个婢女瞧着是来寻找周夫人,但她从一开始就是直奔姜姒妗而来,姜姒妗今日是第一次来赵府,一个从未见过姜姒妗的婢女怎么会知道姜姒妗是谁? 意识到这一点,沈吟秋有点坐不住了。 她看了眼昭阳郡主,却见昭阳郡主正和四周人说话,没有半点异样,沈吟秋皱眉,难道这次不是裴初愠和昭阳郡主一起搞的鬼? 察觉到了不对劲,而且知道姜姒妗很可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算计了,沈吟秋做不到袖手旁观。 沈吟秋陡然站了起来,好友不解地看向她,沈吟秋怕出什么乱子,也不敢声张,她顿了顿,找了个借口: “我有点不舒服,出去走走。” 好友瞥了她一眼,ʝʂց只当她是三急,有点好笑地摇头:“好了好了,你快去吧。” 姜姒妗和婢女离开后,转了几个弯,也没瞧见假山,她当即有点迟疑,看向婢女的眼神中也带了点警惕: “这位姑娘,不是说寻我的人在假山附近么?” 她会迟疑,是她想起了在门口遇见的裴初愠。 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也许这根本不是周渝祈找她,而是裴初愠假借周渝祈的名头将她叫出来罢了。 姜姒妗越发迟疑,脚步也越发慢了,那婢女头也没抬,只说:“奴婢不敢说慌,前面就是假山了。” 姜姒妗半信半疑,一条游廊快要走到尽头,她才看见假山,也看见假山旁站着的周渝祈。 这个发现叫她松了口气,也让她对刚才的怀疑生出不好意思。 婢女将她领到假山处,很快就离开了。 周渝祈显然等了有一会儿,他有点站立不安的模样,姜姒妗不解地看向周渝祈:“老爷怎么了?” 女子一双杏眸在暖阳下格外透彻,看得人心神荡漾,恨不得将世间好物都捧到她面前,也叫人不舍得对她有一点亵渎,周渝祈仿佛被这道视线烫到一样,他倏然低下头。 姜姒妗眼中的不解越来越盛。 周渝祈看了一眼安玲,挥退了她,说是要和夫人单独说会儿话。 安玲呃了一声,见姑娘没反对,才转身离开。 等人走后,假山附近只剩下周渝祈和姜姒妗两个人,在姜姒妗忍不住再问一遍重复的话时,周渝祈忽然从怀中掏出什么东西,姜姒妗不由得顺势看过去,待看清后,不由得一怔。 那是几块被手帕包住的糕点,是她惯来喜欢的米糕。 姜姒妗杏眸轻颤,她怔了半晌,才寻回理智,许久,她声音很轻地问:“老爷这是在做什么?” 她好像猜到了答案,却又觉得不敢置信。 周渝祈难道是为了这些米糕才来找她的? 但这个答案很快被周渝祈证实,米糕被眼前人捧到她面前,他的声音徐徐传来: “我在宴席上看见了,知道你喜欢,特意给你送来。” 姜姒妗思绪有点乱,心底情绪纷杂,搅得她心神不宁,她堪堪理智回拢,只记得问:“我怎么没在席面上看见?” 周渝祈仿佛被她问住,但很快他给了回答: “正是知道女眷那边没有,才想给你送来。” 得了答案,姜姒妗觉得有点荒诞,她知道她应该感动,但实际上她心情很复杂,如果没有这段时间京城发生的事情,她想来只会觉得周渝祈诸事体贴,这点小事也要惦记她。 但如今,明明是同样的行为,但姜姒妗沉默许久,才情绪复杂道: “只一些糕点,不值当的。” 她心底有点酸涩:“你也不怕别人看见了笑话你。” 她向来都知道周渝祈骨子中的自卑和自傲,所以在看见他这番举动时才越发觉得情绪复杂。 他总是这般,来回不断地给人希望,又让人失望,叫人病灶难除,一时欢愉后,只长久剩下心底苦闷得厉害。 周渝祈还是低头,他眉眼清隽,在暖阳下有点看不清他的神情,但想来应该是温润柔情: “我一见到这米糕,就只想起夫人了。” 姜姒妗再没了别的话,她在想,这样也很好了。 她和周渝祈不久后会离开京城,两人又恢复往日模样,他事事惦记她,是一件好事。 姜姒妗接下了米糕,在周渝祈有些紧张的注视下,她咬下一口米糕咽下,情绪复杂叫她没有去想周渝祈为何要紧张。 米糕绵软香甜,和往日一般的味道,但又好像没有往日的好吃。 也不知是不是她情绪混乱的缘故。 两块米糕下肚,姜姒妗不再吃了,她摇了摇头:“宴会要开始了,你我二人都离席实在不像话,还是早些回去吧。” 女子脸庞白净,她低头擦着嘴角,叫人看不清她眸中的情绪,只瞧得见一截白皙的下颌,却是风情依旧,周渝祈握着剩下米糕的手都在发紧,唇色也有点惨淡。 但姜姒妗没发觉他的异样,她收拾好后,才抬起头,就觉得眼前暖阳有点刺目,整个人都有点晕,脑海中有片刻的空白,她恍惚了一下,连忙按住假山想要撑起身体。 有人扶住了她,担忧地喊她,姜姒妗摇了摇头,想要清醒一点,但模糊的视线中只看见周渝祈焦虑的脸庞,好像又不止是焦虑。 在彻底陷入黑暗前,姜姒妗终于看清周渝祈脸上除了焦虑外的情绪,是不安和紧张,也是扑面而来的愧疚。 只这一眼,叫姜姒妗陡然浑身冰凉。 她想发出声音,想质问,想呼喊安玲,但她什么都做不到,整个人陡然往后栽。 药效发挥得很快,女子最后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杏眸不敢置信地瞪圆,但不等她出声,整个身体就彻底瘫软了下来。 周渝祈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人,他抱住女子跪坐在地上,脸色惨白,他低着头,在无声地呢喃着什么,双目通红,仿佛有一刹间落下泪来,女子看不见的地方,他终于掩饰不住愧疚,但所谓的愧疚再深,他也没有停下来。 裴初愠见了杨鞍。 很短暂的见面,杨鞍没有说什么求情的话,只恭敬道: “卑职在客院中替大人准备了一份礼物。” 他任职大理寺,直属于裴初愠,自称一声卑职再理所当然。 杨鞍没有废话,也知道裴阁老不喜欢废话,在说完这句话后,他很快识情识趣地退下。 他的目的很显然,根本不需要他再赘述一遍,等裴阁老满意他送上去的礼物,他所求自然会得逞。 杨鞍没考虑过裴阁老会不喜欢这个礼物的可能性。 毕竟是他依着裴阁老心意送上去的礼物,怎么会不喜欢呢? 等人走后,卫柏倒是起了好奇心: “主子觉得杨鞍会给主子送上什么?” 瞧杨鞍的模样,好像是笃定主子一定会喜欢一样。 卫柏觉得有点好笑,且不说自家主子权势在握,想要什么得不到?便是主子的脾性,他根本没什么身外物的渴求。 这么多年,主子想要的也就只有一个姜姑娘。 蓦然,卫柏嘴角的幅度一僵。 裴初愠也站了起来,卫柏只觉得四周气压在一刹间冷下来,许久,又仿佛只是一个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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