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刹那,苏会呼吸骤然沉了几分:“三娘?” 回应他的是一声难受的娇泣。 她披散着发,不知所措的从榻上坐起身,先茫然四顾了下,看到他如幼猫投向母猫般想扑过来抱着他的腰,可中途不知想到了什么,手又缩回去,抱着自己的双膝,咬着下唇可怜兮兮的嘤嘤哭出声。 边哭还边抬头怯怯的偷瞄他。 苏会这才发现她一张脸潮红的厉害,就连那双含笑春眸也迷离的仿佛似雾,不是梦魇,倒想是中了某种药物,失去了神志。 苏会心里一沉。 他曾在军中听人提起过,京中一些贵勋为了驯服性子刚烈的女子为妾,便给人强灌催情的药物,那些女子中药后便会神志不清,令人予以予求,像极了她此刻的模样。 苏会来不及多想她为何会出现在他床榻上,可等他细看时,却发现这间房根本不是自己的卧房。 而醉酒后的脑袋混乱的令他无法自持和思考,他忙撇开眼,拉过旁边被褥扔她身上盖住。 刚要起身,下一瞬身子重重的跌坐在榻上,刚才喝酒时令他忽略掉的燥热只一刹那如熊熊烈焰席卷全身。 似猜到他要走,她忙又扑到他怀里,哭的通红的玉白小脸,在混黑中脆弱的如一棵娇兰:“呜呜呜,闷葫芦,我,我难受.........我想,我想.........” 说着说着,声音渐低了下去,又开始小声抽泣。 苏会只觉浑身血液都沸腾起来了,但意识却是清醒的,只觉不对,忽然想到傍晚在阿娘哪里喝的茶,一瞬想通丁若溪为何在此处的原因,脸色倏然变得阴蛰。 可脑子却又无法完全冷静,只觉那副樱唇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如一颗待人采摘的汁水四溢的果子,他克制着不去看,可等再反应过来时,他已含吻住那片唇,和她齐齐跌到被褥里。 他后背霎时惊起一层冷汗,一把将人推开。 丁若溪似是摔懵了,爬起来怔了一会儿,又来缠吻他的唇,被他拒绝后又开始哭。 她的哭声也细软,仿佛一把小刷子般挠在心上。 苏会喉咙重重滚了几下,含糊的心想只此一次,以后他再不帮她,遂强行忍耐身体的异样,僵硬的将人抱在怀里,握住那双胡乱在他身上作乱的小手,低声哄慰:“刚才想要什么?是想喝水吗?” 丁若溪似是再也无法忍耐,仰起头又毫无章法的啄啃他的唇,一边哭,一边还要掐他腰上的肉,“我,我想,要你.........” 苏会圈着丁若溪细弱腰肢的大掌倏然收紧。 另一侧院落,此刻灯火通明。 王妃李氏披着绣有牡丹的白纱滚边披风,姿态慵懒的喝着茶。 一个下人急匆匆来禀,常嬷嬷听后脸露窃喜,忙走到李氏跟前低声禀告道:“大郎君进屋一个时辰了还没出来。” 这意味着什么两人皆心知肚明。 李氏对这个结果毫不例外,画着精致妆容的眉眼显出一丝讥诮,“应该是成事了,交代下去让素心不必再守着他们了,都悄悄的走开,莫要惊动房里的人。” 素心是除了常嬷嬷以外,李氏最信重的丫鬟。 说完李氏想到自丁若溪嫁进府里来后,她送过去的那一碗碗数不清的助孕药,从小榻上起身,嫌恶道:“丁三娘若是肚子争气,说不准这一次便可怀上身孕,倒是便宜了那庶子。” 常嬷嬷哪敢接话,只垂目应是。 “还有,你明日一早就带人去堵人,务必当着丁若溪的面,让那庶子应下自己霸占弟媳的丑事。才能确保万一遗漏。” 提起这个,常嬷嬷后背冷汗津津。 苏大郎君为人磊落,若冒然得知王妃想让他替代自己不能生育的二弟苏慕凉诞下子嗣,定然不愿,王妃便想出了这个狠毒的法子,在两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分别灌入□□。 那□□是从青楼老-鸨手里要来的,发作起来药效猛烈,会令人神志不清,哪怕是大罗金仙也扛不住,故而,被关到屋中的两人一旦药效发作起来,定然会滚在一起。 届时,她再带人去堵门,两人清醒过来后,一看木已成舟,哪怕再悔不当初,也只得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被胁迫应下王妃的请求。 “奴婢这就去。” 常嬷嬷应了声时,转身就要退下。 “啊——” 这时,院中忽然传来一声惨叫,紧闭的房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王妃李氏和常嬷嬷忙循声看去,下一瞬,脸色骤然大变。 此刻本应该和自己弟媳鸾凤颠倒的苏会,一双厉眸如恶鬼索命般盯向李氏,他右手臂膀插着一把匕首,鲜血顺着宽大的白色衣袖淋淋漓漓的滴在地上,只一刹那便淌了一地血。 被他右手拎着衣领的丫鬟素心,满脸是血,惊恐万状的朝李氏跪下一个劲的磕头:“王妃救救奴婢,救救奴婢..........” 苏会随手将人往地上一丢。 素心屁股尿流的忙要朝李氏跑去,下一瞬就被苏会踩住手,疼的哇哇乱叫。 一片死寂中,苏会面若冰霜的一字一顿道:“阿娘今夜安排这一出是何意?是又想故技重施让我代替二弟和丁三娘纠缠,并替他和丁三娘生孩子吗?” 李氏吓得浑身直哆嗦,不由想起他幼年时的一桩旧事,当时苏会和苏慕凉刚刚五岁,镇南王极喜欢他们两兄弟,怕他们在府中无聊,便送两人一对刚孵出没多久的小鸡,苏慕凉对小鸡爱不释手,整日围着小姐团团转,而苏会则相反,他不仅没喂养小鸡,甚至还将小鸡一刀捅死。 镇南王问他为何这么做,苏会面无表情的解释说:这只小鸡总勾着他玩,玩物丧志,为了不被小鸡影响心神,不若一刀杀了永绝后患。 她听后毛骨悚然,只觉他和他那不要脸的母亲一样,为达目的,做事不择手段,心眼都是肮脏的,更厌恶他了,而他当时杀小鸡的眼神,就和现在看她的眼神一模一样,充满了冷冽杀意。 李氏显然被震慑住,生怕惹怒了他,也被他一刀杀了,哪敢承认,脸白如霜的狡辩:“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苏会低低笑了声,嗓音低沉魅惑:“原来阿娘并不知刚才发生的事,是我误会阿娘了。” “看来是这个婢女大胆包天做下的事。” “我岂能饶你。”苏会说罢,没见脚下怎么用力,一声颈椎碎裂闷响后,素心惨叫一声,身子软软的倒俯在地上,一动不动,刺目的鲜血从她口唇中溢出淌了一地。 “啊——” 李氏和屋中婢女被这猝然发生的一幕吓得惊叫着后退。 苏会用帕子擦干净了手,恭恭敬敬的朝李氏道:“这等僭越无礼的丫鬟,再留在阿娘身边只能是个祸害,儿子已替阿娘就地正法了。” 随即一双锐目沉沉扫向屋中的李氏和其余奴婢,“若今后再发生今夜之事,无论她是谁,皆和此女一个下场。”说罢,阴沉着一张脸,转身退出内殿。 李氏双腿一软,跌坐在小榻上,后怕的喃喃道:“常嬷嬷你看到了吗?若非我是他阿娘,他刚才是真的想杀了我。” 士族门第最重人伦,李氏对苏会做的事,显然碰触到了他的逆鳞。 常嬷嬷也吓得不轻,心有余悸道:“看来苏大郎君这处是行不通了,王妃还需再想想别的法子。” 远处更漏声响到第三下时,苏会才回到自己的住所。 秦用见他浑身是血,先是一惊,忙拿来纱布,伤药等物,小心翼翼掀开他的衣袖,随即倒抽一口冷气。 只见郎君结实的臂膀上有一道三指宽的切口,割的深的地方隐可见骨,忙用纱布沾着药酒,小心清洗创口,边瞪大眼睛问:“郎君您这是在哪伤着的?” 已彻底清醒过来的苏会,一脸的倦色,后背仰靠着身后的紫檀木圈椅上,阖着双目,似是不愿多谈。 随即丫鬟石云快步走过来,接替他包扎的活。 秦用忙退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待石云从屋中出来,才慌张应声去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石云是苏会房里伺候的丫鬟,知道的事比秦用多得多,她唇一抿,将刚才在苏慕凉屋中发生的事说了,临了叮嘱一句:“郎君心情不佳,你别再问了。” 秦用是亲眼看着自己主子和丁若溪一路是如何走过来的,若当年没有那件事,主子兴许会喜欢丁若溪,可如今时过境迁,两人的境遇和身份都变了,更不可能回到从前了,更不用说再被胁迫和丁若溪纠缠生孩子了。 想到这,秦用便一个头两个大。 “秦用。” 屋中传来苏会沉沉的呵斥声。 秦用忙敛住满腹心酸进了屋。 “把今夜王妃所做的事透漏给我那二弟。” 昏黄烛光下,苏会俊朗的面容微微泛着白,他虚握住受伤的右臂,“我去他屋里的事,莫要和他提起。” 秦用哪听不出自家主子这么交代,是顾及丁若溪的颜面,忙应了声去了。 屋中恢复宁静,跳跃的烛光里,苏会的脸隐在半明半昧处。 他手撑着额头,脑海里时不时浮现刚才屋中的情景,以及晃的他眼晕的那副饱满红润的唇,刚被他强行压下的悸动又隐隐有了反弹的趋势。 他强行克制着,不知想到什么,脸色更为不悦,缓缓握紧受伤的右臂。 眯了下眼,今夜之事她事先知道吗? 丁若溪当然不知,只以为自己昨夜做了一场旖旎春梦,而梦中的自己仿佛回到了年少时,不知羞的一直缠着人索吻,甚至还说想要他…… 可后来不知怎的,少年苏慕凉的面,慢慢变成了长兄。 他面色阴沉不定的盯着她,掐着她的腰,问她他是谁。她被他的样子吓坏了又开始哭。 梦里的他,竟低下头轻柔的将她脸上的泪珠一一舔掉…… 完全没有白日那皎洁如明月的温润模样,倒像个凶神恶煞。 也因为这个梦,丁若溪直到回到自己的卧房还面红心跳着,若不是她身上的衣裙完好无损的依旧穿在自己身上,她都差点以为是真的。 然,人刚在小榻上坐下,苏慕凉气势汹汹的从门外走进来。
第21章 “贱-人!” 丁若溪刚要从小榻上起身,苏慕凉已扬手重重扇她一巴掌。 丁若溪万没想到苏慕凉会对她动手,猝不及防跌摔在小榻上,而苏慕凉刚才扇她的那一下更是用了十成的力道,哪怕她曾学过武,身子骨比平常女子强壮些,也依旧被扇的双眼发黑,耳边嗡嗡作响。 她捂着浮肿的右脸颊,再抬头时眸子霎时红了,只听她一字一句的质问道:“你什么意思?” 苏慕凉是今日一早得知阿娘想让苏会替代自己和妻子生孩子的事,当即只觉五雷轰顶,积压在心底对苏会多年的嫉恨,不甘,如火山爆发般一发不可收拾,恨不得令他当场掐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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