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会听后沉闷的脸色顿时好上许多,“给那位厨子加三倍的钱银。” 秦用忙道:“是。”说完话后脸色转为不安,吞吞吐吐道:“还有一事,苏慕凉病危,晨时伺候他的下人过来禀告说想要请一名大夫过去瞧一瞧,属下把大夫拉过去看了,大夫说苏慕凉油尽灯枯,恐怕就这几日的事了,他说想要见您最后一面。” 苏会面色不动,继续朝前走。 秦用知自己主子的心结,恐怕是不会去了,正要跟上:“郎君不去也是理所应当,那边若有什么情况,属下定第一时间通知您。” 他话音方落,苏会不知想到什么,忽然顿足,大步折返朝苏慕凉的院子去。 秦用摇了摇头,只觉惋惜,郎君还是心太软念旧。 若苏慕凉好好的做人做事,以他家郎君的心肠,定然不会亏待了他,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待两人走到院中,秦用三步并两步跨上台阶,一把推开了房门,刺鼻的血腥味霎时从屋中传来。 五六个正侍奉在床榻前的下人见状,忙垂首退了出去。 没了床帷遮挡,躺在榻上奄奄一息的苏慕凉面色枯槁,身上盖着一床薄被,瘦弱的如同纸片人一样毫无声息,他费力的咳嗽几声,屋中的血腥味霎时更重。 苏会缓步走到他床前。 苏慕凉看到他如同死鱼般的眼珠子转动了下,咧开满是血渍的唇~瓣无声的冲他笑,然笑到半途,又咳嗽起来,鲜血从他嘴中溪流般涌~出,顺着脸颊滴滴答答的落在他洁白的衣襟上,被褥上。 苏慕凉却似毫无痛感,沙哑着声道:“昭昭不会原谅你的,你想和她在一起,做梦!” 苏会听到这恶毒之言面无波澜,缓声道:“可惜你的算盘打错了。” 苏慕凉面色骤变,手费力的撑着床榻似要起来,可身子却纹丝不动,他额上刹那沁出一层冷汗,气喘吁吁道:“你,你强迫她。” 除了这个理由,他想不到丁若溪还有什么理由继续和苏会在一起。 苏会唇边凝出一个残忍的笑:“也并非全然是强迫。” 苏会语气一顿,挑唇低笑:“是她自愿的,而且就在你和李氏逼她和别的男人生子那夜,她主动找的我,令我帮忙,我同意了。” 苏慕凉再没想到两人厮混在一起的时间竟比他想象中更早,而那时候他在做什么?? 在如同一只狗一般坠在丁若溪的身后,乞求她的原谅!而她竟能一边拒绝他,一边又背着他勾引苏会! 这个恬不知耻的荡~妇! 苏慕凉气疯了,他睚眦欲裂,嘴里不住喘着粗气,恨不得上去手撕了苏会:“你,你——” 刚吐出两个字,不知想到什么,忽然捶向床榻苟延残喘道,“可,那又如何?你就算得到她的人,也得不到她的心,我了解她,她就算当时糊里糊涂的和你在一起了,可如今知你骗她这么久,她此生都不可能再原谅你,如若不然,你现在也不能出现在我面前来找存在感。” 他笑的从口中喷出~血来,一口森然白牙混着血水看起来触目惊心,却犹不自觉,上气不接下气的咳喘道:“哈哈哈哈,苏会,在这点上,你我都是输家。” “都曾得到过她,却都又失去了。” 苏会面色铁青,斥道:“住嘴!” 苏慕凉胸膛疼的犹如刀绞,可他却觉心头畅快,继续咳喘道:“有一点,我,我比你强,不管我以后如何,外人提起她来,她永远都是我苏慕凉的妻子,单凭这一点,你永远越不过我去,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哈哈哈哈.........” 苏会上前两步,天光透窗映在他脸上,仿佛都化不开他脸上的沉厉之色,他眉眼阴蛰冷声道:“只要你死了,就可以了。” 苏慕凉虽一心求死,可听到这句话,还是被未知的死亡恐惧吓到,他咳喘着艰难的往床榻内挪动身子,惊恐万状的蓦地拔高了音:“你,你想做什么?” 话音方落,就被苏会轻松的掐住了脖子,缓缓收紧。 只一刹那,惨白的脸就憋成了猪肝色,苏慕凉如躺在粘板上的鱼拼死挣扎用手抓他的手,然而,犹如蚍蜉撼树,完全无法与之抗衡,充~血的双目布满血色,似是下一瞬就会爆裂,看起来尤为可怖。 苏会面上无波无澜,看着他的目光仿佛在看蝼蚁,“有件事我不妨告诉你。”他声音低沉下去,只用他们两个人能听到嗓音说了句话。 苏慕凉的脸色因窒息转为黑紫,他双目留下血泪,身体痛苦的抽~搐,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苏会,你,卑鄙,你不得好死。” 苏会似是耐心渐失,手下用力。 只听咔嚓一声骨头断裂的脆响后,苏慕凉停止了挣动,他的头缓缓歪向一遍,一头乱蓬蓬的黑发下,大睁着充~血而猩红的双目。 苏会如同丢破布般丢下他,拿出丝帕慢条斯理的擦拭双手后,丢在他身上,转身出了屋子:“把他处理掉。” 一旁的秦用看的喉咙发紧,吓得大气也不敢喘:“是。” * 晚间,苏慕凉病故的消息传遍了整个镇南王府。 正在用晚膳的丁若溪,惊的手中汤勺一下子滑落在白瓷碗中,愣怔半晌没说一个字。 巧儿原本也不想告诉丁若溪,可这件事知道的人太多了,压根瞒不住,而且听下人的口风,苏会为苏慕凉张罗的的葬礼异常隆重,就连被禁足的王妃李氏都破例解了禁足令,亲自站出来主持葬礼。 丁若溪沙哑着声轻问:“讣告上说的什么?” 巧儿忙将张贴的讣告告知: “家严镇南王府养子苏慕凉,字墨青,因病医治无效,不幸痛于大魏元德六十五年四月三十日午时寿终正寝。距生于大魏元德四十六年四月三十日辰时,享年十九岁。 孤兄苏会侍奉在侧,亲视含敛,尊俗改服,遵父母之命谨丁于五月二日早八点出殡,葬于其家乡安县祖茔之安葬,扣在恭候亲世友赠奠哀此讣。 孤兄苏会泣血稽颡。” 百余字道尽了苏慕凉短短的一生。 丁若溪不知自己心头到底是何种滋味,但毕竟两人夫妻一场,无论对错,他人一死,也算是和她的恩怨一笔勾销了,她心里虽这么想,可这一刻胸腹间还是涨涨的有说不出的不适。 巧儿见她脸色不好忙追问道:“三娘,您没事吧。” 丁若溪轻轻摇头:“苏会还说了什么?” “大郎君忙着办丧事没说什么,只说了等您心情好些,想去的话就去,不想去的话也随意。” 这时,许久没露面的丁若妤掀开门帘入内,恶狠狠的盯向丁若溪:“她是我哥八抬大轿娶进来媳妇,就算和我哥合离了,也应该送我哥一程,更何况我哥还这么在意她!” 后跟进来的小丫鬟闻言,吓的脸色都白了,忙拉着苏若妤的手小声规劝:“娘子慎言,小心又被大郎君责罚。” 丫鬟不说还好,一说丁若妤更气,她甩开丫鬟的手,红着眼尖声道:“他不让我说,我偏要说,他还能毒哑巴我不成。” 丫鬟霎时不敢再开口。 丁若溪顿时计上心头,她从桌案前站起身:“我去便是。” 她若和苏慕凉合离后直接离开镇南王府,还有不用去的理由,而今她这个被休弃的下堂妇,不但住在镇南王府,还吃着人家喝着人家的,若不去于情于理都不合。而且她还有别的打算。 苏若妤狠狠地剜她一眼,率先走出了房门。 丁若溪随后。 巧儿怕丁若溪跪的久了膝盖疼,忙拿了一个厚厚的棉垫子跟了上去。 金乌西沉,天色黑的如同被打翻的墨汁一眼望不到头,放眼看去,除了灵堂和廊下悬吊的羊角灯散发出的微弱光亮外,四下漆黑一片,苏慕凉的灵堂就设在他的住所,三进两出的套院,除了灯火燃烧的噼里啪啦声响外,只余王妃李氏和苏若妤的隐泣声。 多日未见,王妃李氏鬓间白发多了许多,她面容枯槁,头上未戴发簪,一身的青绿色素衣,坐在灵堂左边,双眼无神的盯着地面,再无往日跋扈的模样,就连看到她也只是眼皮子抬了一下。 苏若妤则边哭边往火盆里添纸,哭哭啼啼的道:“二哥,平日~你最怕疼,这下去了那边后伤口再也不会疼了,呜呜呜,二哥,你还这么年轻怎么说走就走了呢,二哥.........” 丁若溪拿了一把冥币卷一起,就着火盆点燃,青绿色的火苗瞬间窜起老高,熊熊燃烧起来。 苏若妤见她面上无动于衷,气的起身推她一把,伤心欲绝的哀嚎:“都是你这个狐狸精,把我二哥害死了,若不是你,我二哥怎么——” 不等她说完,王妃李氏疲惫的制止她:“若妤!” 苏若妤也不想苏慕凉连死都不安生,忍了忍到底没忍住,呜咽着扑在黑漆木棺材上痛哭流涕,旁边低声哭的下人“嗡”的一声,哭声变的更大了些,在夜色中平添几丝哀伤。 丁若溪刚才早有准备并没被思苏若妤推翻在地,她身子只踉跄了下,便站稳了。 一片嗡嗡哭声中,她抬起眼睛看向王妃李氏:“我有句话想和你说。” 王妃李氏似是被苏慕凉的死耗尽了心神,她眼珠子转动了下,疲惫的起身走出门外。 廊下悬吊的白灯笼迎风舞动,暗影洒在王妃李氏苍老的不止五岁的脸上,令她看起来无比的憔悴。她背脊挺的笔直,头也未回的冷声道:“什么话!” 丁若溪掩于袖中的双手缓缓摸上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我怀~孕了,是苏慕凉的孩子。” 王妃李氏立马转过头来,不可置信的盯着她的小腹。
第73章 王妃李氏眸底迸发出耀眼的光彩:“谁的孩子?” 丁若溪涩声道:“自然是苏慕凉的孩子。” 她话音方落, 王妃李氏脸色铁青的断然否认:“怎么可能!你分明不是和那些男人们——” 丁若溪佯装后怕的浑身颤抖,她眼眶渐渐红了,哽咽道:“在那之前我和苏慕凉曾同过一次房, 府里的大夫说这个孩子已有两个多月,而阿娘替我找来的那些男人入府还不满两个月, 这孩子怎么可能是那些人的?若阿娘不信我的话, 可以把大夫找来仔细问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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