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微点了点头,此时继宗也跑了过来,他有些担心地拉了拉若微的袖子,若微也不理睬,又捡了很多石头垫在轮下,众人皆面有惊色,闪在一旁作壁上观,而继宗则学着若微的样子,也帮着捡来石头去垫,直到若微点了点头,说好了,她走到赶车人面前说:“一会儿我喊开始,你就用力拉马,知道吗?” 若微虽然小小年纪,又是一个女娃,神色间却仿佛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车夫点了点头。 这时若微才拿着木棍去撬车轮,一边撬,一边喊着:“开始!” 一鞭抽在马儿身上,马儿吃痛地一声长啼,顺势一跃而起,在众人的诧异中,真的从坑里出来了。 若微扔掉手里的棍子,掸了掸手上的土,对着车中的中年美妇说道:“前些天刚下过雨,山上路不好走,这马车恐怕走不了多远,你若真想上山最好步行,若不急于一时则可过些日子再来,等地干透了,即可乘马车上山。” 说罢,拉着继宗抬腿就往山上走去。 “夫人!”管事之人揖手而立,面上颇窘,今日之围竟然让一个幼龄女娃解了,真真郁闷。 “打道回府!”中年美妇的声音里听不到丝毫不悦,反而有一丝欣喜,管事很是纳闷,而口中也只有连连称是。 夕阳西下,高新大街徐家铺子前。 一个满面污垢的小乞儿耷拉着脑袋,缩在角落里,贼溜溜的盯着过往的行人,当她看到若微与继宗手捧着油布包着的糕点,刚刚走出来,就立即凑了上来,伸出一只小手,口中苦苦哀求:“少爷、小姐,行行好吧,好几天没吃东西了!赏小的一口吃的吧!” 继宗看了一眼身旁有些愣神儿的若微,刚要打开油纸包,便被若微拦下。 若微直愣愣地看着小乞儿:“你为何不去饭馆酒肆门口乞讨,却来这糕点铺子?” 若微此语一出,继宗也是微微一怔,心想,若微说的是,饭馆酒馆门口人来人往,进出都是些阔绰的人,出手定是大方,而且真要是饿得久了,那热菜热饭岂不比这糕点实惠。想到此,也不答话,立于一旁,也把目光投向了那个小乞儿。 只见她满面污垢,头发乱蓬蓬的挡在额前,脏得都辨不清模样,可是一双眼睛乌黑闪亮,十分有神,她用脏得有些硬梆梆的袖口抹了把脸,悄悄凑近若微,低声说道:“实不相瞒,饭馆、酒肆,我都去过,可是要不到吃的东西不说,还会遭人欺负,在酒馆进出的人都是些为富不仁的,而在这儿就有所不同!” “这儿有何不同?”若微瞪大眼睛,感觉十分有趣。 “这个?”小乞儿咽了咽口水,并没有说出下文。 若微更是好奇心起,不由说道:“你若说明白,我便请你去下馆子吃顿好的!” “真的?”小乞儿一脸欣喜。 “当然!”若微侧脸看看继宗:“你带银子了吗?” 继宗点了点头,又拉了拉若微的袖子,压低声音说道:“给她几块糕点就是,莫要再耽搁了,回去晚了,爷爷面前无法交待!” “急什么?”若微满不在乎地扫了他一眼,又对上那个小乞儿的脸。 “来此买糕点的,要么是儿女买给爹娘、长辈,要么就是爹娘买给孩子的,所以不管真性情如何,进出此门,心中都存着一份关切,心情也是极好的,看到我现在这幅样子,必然心生可怜,也就会赏我几块点心。而酒馆那些人,原本就是花钱找乐子去消遣的,我不敢去那边!”她仰起脸,凑到若微面前,微微侧首,以手拂发,露出了耳垂儿。 “原来你是女孩儿?”看到她耳垂儿上的耳孔,若微不免惊呼。 “小姐轻声点儿,怕坏人听了去,把我绑了,卖到什么不干不净的地方去!”小乞儿立即满脸惊色,神情慌张。 “好好,我不喊!”若微与继宗均大感意外。 “如此,我们带你去吃饭!”若微与继宗领着小乞儿走到东街高家菜馆,选了一张临窗的桌子坐下。 小二热络地上前招呼:“孙家小少爷、小小姐,今儿又溜出来玩了?”只是转瞬间又看到了那个脏兮兮的小乞丐,不由面露难色,“这个,您二位怎么把她领进来了?” “小二哥,我们又不是吃饭不付银子,你快去捡实惠的菜上几个来!旁的不用你管!”若微稚声稚气,如珠玉滴水,十分动听。 惹得刚进门的二位身穿青袍的男子不由驻了脚,细细地端详。 “二位爷,里面请!您是雅间还是堂吃?”小二立即又调转过头来招呼他们。 “堂吃!”其中一人说道,又指了指临窗靠墙的一张桌子:“就那里吧!” “好嘞,里面请!”小二将他们引了过去。 而若微这桌,不多时,饭菜便已上齐。 面对大碗的肉丝汤面,红烧排骨和溜丸子,小乞儿狠狠咽了咽吐沫,却迟迟不敢动筷子。看她面上表情古怪,继宗好心劝道:“莫怕,这些菜都是给你点的,极实惠,全是肉的,你慢慢吃!” “嗯嗯!”小乞儿频频点头,拿起筷子,并没有像一般的街头乞丐那样,看到肉就两眼放光,而是安安静静地吃着面前的那碗面。 若微突然俏生生地笑了,笑得十分莫名其妙。 小乞儿立即放下筷子:“小姐笑什么,可是我吃相太难看了?” 若微摇了摇头,收了笑容,直视着她的眼眸:“你姓什么,叫什么,家在哪里,为何流落在此,在街头乞讨?” 小乞儿立即神色哀戚,眼圈微红,哽咽着:“我没有姓氏,因为我没有爹爹,从小只跟着娘亲一起,走东家、串西家,靠给人家洗衣服、帮佣过活,娘叫我‘赘儿’,是累赘的意思!” “赘儿?”继宗面露不忍之色:“你娘定不是此意,你别伤心!” 小乞儿伏在桌上,双肩抖动,哽咽不止,继宗起身站在她身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若微冷眼旁观,脸上渐渐浮起一丝若隐若无的笑容。 “好了,别哭了,你不是好几天没吃饭了吗,先吃饭吧!”若微突然开口相劝。 “是呀,快吃吧!”继宗将盘中一块排骨夹到小乞儿的碗里。 她面上带泪,泥与泪混在一起,说不出的可怜与悲惨,只是默默地吃着碗里的面。 若微又问:“你和你娘现在住在哪里?” “我娘?我们住在东街的破庙里,对了,我娘今天一天都没吃东西了,小姐、少爷,我能不能把这些饭菜带回去,给我娘吃?”她仰着脸,露出殷殷期盼之色,实在让人难以拒绝。 “好!”若微唤来小二,拿了两个木制食盒,将桌上几乎未动的饭菜全部装盒。 小乞儿满脸欣喜:“这些够我们吃上两三天的呢!” 她谢了又谢,才走出店门。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若微又笑了。 继宗看看窗外,随说道:“天色渐晚,咱们早些回去吧!” “小二,结账!”继宗喊着。 “慢!”若微冲他眨了眨眼睛:“我的好哥哥,你看看你还有银子结账吗?” “有啊!”继宗不明就里,将手伸入衣襟里侧,突然面上表情惊讶:“咦,钱袋呢?我的钱袋呢?” 这时小二也凑上前来:“怎么?忘记带钱就出门了?还是买点心都花光了?莫急莫急,一并记在孙大人帐上就是了!” “可是,我的钱袋,刚刚明明还在,我还想给那小‘赘儿’一点儿银子呢,怎么一转眼就没了!”继宗满头是汗,站起身来,在身上摸来摸去。 若微笑了,歪着头对上店小二的脸:“小二哥,最近店里,结账时付不出银子的客人多吗?” 店小二皱着眉头想了想:“不多,咱们这儿都是街里街坊的,原本付现钱的就少,大多是记账。” 他微微停顿,细细一想,又说道:“不过,这个月,是有几次,绸缎庄的王掌柜、柳记酱园的二少爷、还有赵秀才,好像也说丢了钱袋!” “还好!”若微以手托腮,若有所思:“小小年纪,也知道杀富济贫,偷的都是富人,罢了,今儿我就饶她一回!” “若微,你说什么?难不成你知道是谁偷了我的钱袋?”继宗面上忽明忽暗,拉着若微连连追问。 若微轻哼一声:“傻哥哥,你读那么多孙子兵法、三十六计,怎么都不知道活学活用?” 坐在他们旁边,不远处的那两个男人,对视一笑,其中一名男子更是一脸玩味地看着若微,静听下文。 “她说她没姓,我猜她本姓‘吴’,她说她叫‘赘儿’,我看她应该叫‘敏儿’,假扮乞儿,骗取同情,什么腹中饥饿、乞讨饭食,分明是趁人不备,窃取钱财。”若微深深叹了口气:“哥哥,你真没看出来?” 继宗眉头紧皱:“不会吧,她穿得那么破旧不堪,浑身上下又弄得如此肮脏,若不是真的走投无路,一个女孩子家怎会如此作贱自己?” “哎!”若微若着脸,伸手在继宗额上戳了一下:“真笨,若非如此,怎么能骗人可怜?你只看其一,她满身肮脏,你却没看到她低头时,那一抹如玉的白颈,若非天天洗澡换衣裳,乞丐群中的人,可会如此?咱们每次遇到那些人,还未近身,就被酸臭之气熏得绕路而过了。再说,刚刚我点了那么多的肉菜,她若真是饿了好几天,不吃鱼肉、馒头,单单吃那碗肉丝面条?你没看她只是吃面,而肉丝一根未动。这说明什么?她根本不是久饿成饥!” “对呀!”继宗不由想起,刚刚自己给她夹的那块排骨,一直堆在碗里,她并没有立即吃下,刚刚还以为她不好意思,现在听若微如此一讲,分明就是一个圈套。 “小小姐,你可真厉害!”店小二在一旁听的有些呆住了:“原来这是一个女贼,只是小姐既然已经察觉了,为何不报官,或者当面戳穿她,怎么还要眼睁睁地看她偷了小少爷的钱袋,等到现在才说出实情?” 继宗对上若微的眼眸,此时似乎有所明白:“妹妹,终究还是心中不忍,在可怜她?” 若微耸了耸肩,撇了撇嘴,顽皮一笑:“对呀。每个人做每件事,都有她的理由。也许她母亲真的病了,或者还有什么其它难言之隐?比如受人挟持、受人逼迫,也未可知,总之是过的不好,必须以此法谋生。再说,今天她偷不了我们的,也会去偷别人的。原本我是想,你的钱袋里有我配的草药,如果我们真想擒她,回去把阿黄带出来,在这小小的城中一搜,自然让她难以藏身。只是刚刚听小二哥说,她偷的都是富人,杀富济贫嘛,咱们就放她一马好了!” “叭、叭、叭!”几声洪亮的击掌声,从身后传来。 若微回身一看,击掌之人,是一名三旬左右的男子,浓眉大眼,阔面重颐,颌下是浓密的黑须,黝黑的肤色与棱角分明的五官,显露出他铮铮的铁骨,这样的人,高傲而冷峻,若微一时看得有些呆了。他身旁面色清冷,眼光如鹰,却是极为俊朗,此时他轻声咳嗽,以示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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