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阿翁和太子殿下见了没有,她前不久给阿翁写了信,算一算阿翁的回信也快到了吧? “你方才默书的时候,不是很自信吗?怎么在人前就没有底气了?”她温和地看着他。 他沉默着没做声。阿娘性子胆怯,他又不够机灵,阿耶从不偏爱他们这一房。而张氏和刘傅平因刘傅宁是男丁而视他们为敌。嫡母之下,从前他乖巧是为了日子好过,但日子久了,他也不记得坦荡自信地和人交谈是什么感觉了。 可是她就那么微笑着看着自己,并不急着逼他说话,似乎他就这么不开口也不会让她恼怒。 末了,他吸了口气,小声说,“我怕惹祸。” 她起身,笑着对他说,“谨慎和怯懦是不一样的。如果你想考取功名,光会默书还不够的,以后还要参加会试和殿试,要与天下的才子相较量,”她道,“总得有信心不是吗?若是做了父母官,像现在这样不敢与百姓和同僚交谈,可如何是好?” 他抬头,对上裴致清亮和善的目光,微微攥紧手心。 “表姐……你很厌恶我们吗?”他忽然问。 厌恶?她的确对田氏与刘禧心有不满,但她对其他的刘家人并无意见,归根结底,她如何看待人,全在于人本身。 她原本打算离开的,听他这样问,起了兴趣,“怎么这样说呢?” “我……我只是觉得,你对我和阿娘都这么和善,为什么对阿耶和……” 她以为他是怕了,便笑着说:“我不讨厌你的……嗯,也不讨厌有些人。你以后乖一些,尊敬我的外祖母,我便不会发脾气的。” 他茫然点头,裴致看他乖巧的样子,忍不住笑着多说了一句:“好好读书吧,你出人头地了,才好照顾你的阿娘。” ---- 每一个人物出现都有其存在的必要,以后会继续出现的~~~& 明天男女主重遇!
第11章 绢彩 ===== 刘老夫人终于能外出见风,这是最近再好不过的消息。 卫郎中用药驱除了老夫人体内的火气,一场病也慢慢痊愈,看着外祖母一日比一日有精神,裴致心里高兴,每日便搀着老人家到院子里散散步。 “外婆,卫郎中昨日配了方子,葶苈子、炙苏子、莱菔子、白芥子,苦杏仁……研碎了以后加蜂蜜制成药丸,若您再遇上喘疾复发的情况,就着温水送服一丸,能缓解许多。” “好。”外祖母牵着她的手,走过梨花满径的小路。“整日里陪着我在那一方小院子里,闷不闷啊?” “不闷。”她笑着回答。 “你阿耶……一直没有续弦的打算?”外婆微微握紧了她掌心,“你阿耶是个顶好的郎君,外祖母不是怕他再娶,外祖母是怕他的新妇对你不好。” “嗯?”裴致有些讶异,随即另一只手搭在外祖母手上,柔声说,“从前阿耶在阿娘牌位前立过誓的,今生不会再娶,我不是阻着我阿耶续弦,但我愿意相信我阿耶对我阿娘的感情。您别担心。” 外婆点了点她的鼻尖,“也是了,是外婆多虑了。” 裴致弯唇。 “今儿是十五,晚上得一起用家宴,张氏早上着人来请,我两个月没怎么见人,今晚按理说得去露个面。阿致,你可愿去,若是不愿意,外祖母让人给你做些别的好吃的?” “没什么愿意不愿意的,我得陪着您一起呢。” 两人没回外祖母的院子,沿着路走到了裴致的屋子里,“十六岁的小娘子,正是好时候呢,怎么总是这样素净,可带了颜色鲜亮的衣裳?” 她低头,这些日子侍奉外祖母,也没心思花枝招展,看着自己身上水蓝色的襦裙,裴致挠了挠脸,“这个我也没留心……济兰姐姐,咱们来的时候带了吗?” 济兰在身后,福了福,“常服,胡服,襦裙,颜色素净和鲜亮都带了,可要给娘子找出来?” 外祖母在一旁说道:“找出来吧,我也许久没看小娘子试衣裳了,换给外祖母看可好?” 她哪里有不答应的。 刘老夫人看中的是一套缕金线昙花的大红襦裙,当初做这条裙子的时候裴致还真喜欢,可惜太艳丽了些,穿的时候不多。换上红裙的裴致艳光袭人,外婆按下裴致的肩,拿着梳子细细为裴致梳发髻。 “我们阿致,真是会长,眉眼像你阿娘,鼻子和嘴唇就像你阿耶,又娇美又清丽。” 从小到大夸她漂亮的人不少,但听到外祖母这样的夸奖,裴致脸上还是带了薄薄一层红,“外祖母。” “外祖母可没有夸张,我们阿致可不就是最美的小娘子?” 到正厅时,刘家人都已入了席,见二人进门,屋子里的人齐齐起身行礼。刘傅平看着门口窈窕纤细的红色身影,眼中骤然闪起惊艳的光。 刘禧奉了一杯茶,恭谨地说,“见母亲今日步履稳健,气色不错,儿子也安心了。” 刘老夫人“嗯”了一声,主母的气度自然而然流露出来,“好些日子没见到大家了,阿郎近来可好?” 刘禧道:“儿子一切都好。” 刘老夫人又看向席下的三个孩子,“郎君和娘子们呢?” 刘傅平行礼:“谢祖母挂念,我和弟妹们安好。” 说完,刘傅平又看向裴致,“表妹连日来照顾祖母,人清减了不少,还望保重自身。” 裴致轻点头示意。 她扫了一圈席下各人,田氏与张氏陪着笑,刘傅平的目光不断流连在她身上,水姨娘神色精明,白姨娘垂着眼睛。 和刘傅宁对视时,他并没有往常的怯懦,反倒是腼腆地对着她笑了一下,裴致旋即微笑着回应,再向后看,对上刘三娘好奇的目光。 刘三娘和高二娘年纪差不多,裴致看她目光中虽有好奇,但眸光干净,人也生的秀气,笑着开口:“小表妹今年有十岁了吧?” 三娘羞了一下,没有立刻开口,还是水姨娘在一旁碰了碰她,她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十一了。” 刘老夫人看着三娘的小脸,笑着问:“三娘怎么脸红了?” 刘三娘人不大,奶声奶气可爱极了,“我……我是看表姐长得好看,跟画儿上的女仙一样。” 她年纪小,说出来的话也不唐突,众人笑开,裴致笑看她粉团的小脸,把腰间一个玉珏摘下来给济兰。 济兰会意,走到三娘面前将玉珏放进她手心。 水姨娘瞧着那玉珏剔透,一看就价值不菲,忙笑着说:“怎么能收表姑娘这样好的东西。” 裴致不甚在意,“三娘粉雕玉琢,玉雪可爱,我看着很是喜欢,快拿着吧。” 说来,刘傅宁和刘三娘都是个害羞可爱的,怎么就刘傅平有些孟浪呢? “今儿是四月十五,衡州城都在庆贺花节,又赶着太子殿下巡查,外面很是热闹,阿致,不如用过暮食,你也出去走走?”刘禧问道。 裴致正想拒绝,就见外祖母开口:“也好。现下我已经痊愈,就不用阿致你日日守在塌边了,正是衡州的好时节,阿致,别总闷在府中。” 刘傅平这时开口,“就是就是,表妹,不如待会我带着你去街上逛逛?” 她目光扫过刘傅平身边两个身影,笑着说:“好,二郎和三娘也一起吧。” 她几乎是一年来一次衡州,对这里虽算不得熟悉,但好歹认得路,出了刘宅的门,见街道两边挂着红灯笼,映得街道通明,正是春日,晚间也不冷,刘三娘原本还有些拘谨,和裴致说了一会儿话胆子也大了起来,“表姐,你看那个灯,可真好看!” 裴致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见一旁铺子里挂着琉璃花灯,于是偏着头问她,“你喜欢?” 她点点头。 裴致看她中意的目光,牵着她走过去,“店主人,这灯怎么卖?” “娘子好眼光!这可是咱们店最好的花灯了,若是用银子付,您给一两就成。若是用通宝,可能就贵一些。” 三娘拉了拉她袖口,小声说:“表姐,我还是不要了……” 刘傅平和刘傅宁跟在身后,若是裴致想要,刘傅平自然主动买下哄美人开心,但看是自己的庶妹,他撇了撇嘴,在后头没做声。 裴致轻轻拍了拍她的头,从钱袋里拿出一块银子放在柜台上,“取下来吧。” 三娘接过花灯,笑的甜,“谢谢表姐。” “二郎,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她看向刘傅宁。 刘傅宁连忙摇头,“没……没有的。” 刘傅平快走两步追上她,“表妹可有什么喜欢的?不如我陪表妹逛逛首饰铺子?还是表妹想去绸缎庄看看?” 她不接话,闲步进一旁的书斋里,翻了翻架子上的临帖,抽出一本给刘傅宁,“上次我看那石桌上有你默好的诗文,字还需精进,你看这字如何?” 刘傅宁双手接过,看裴致挑选的字帖笔风清逸,正适合他,忙揖礼,“表姐选的自然好。” 他不似作假的样子,裴致拿过字帖要结账,目光扫过一旁刘傅平,看他神色很是不满。她在心里叹气,不愿他之后为难刘傅宁与刘三娘,便随手挑了柄山水扇子一起结了帐。 济兰知道她脾气秉性,知道她玩儿的不尽兴,便小声凑到裴致耳边问:“娘子,若是您自己在这里,能否让奴婢放心?” 裴致一听便知道济兰的意思。从前她在诏州,若是不和友人结伴,便是自己在城中游玩,她从不去危险之地,也从不逾时归家,就是因为这样,阿翁也不拘着她。 裴致是极有信用的人,故而济兰才会这样问。 她轻轻摇着济兰的手臂,“你还不放心我吗,路我都认得,也不会晚归,济兰姐姐,你可要帮我?” 济兰最受不得她撒娇,只好道:“奴婢知道您识得衡州城的路,但到底不比诏州。若您自己游玩,就在这长街和衡河两岸人多的地方可好?” 她连连点头,“那是自然。” 济兰又道:“奴婢出来之前打听过,逢花节戍卫通宵巡查,这里到刘宅都是大路,附近满是府衙的人,还算安全。” 她笑眼弯弯,一双杏眼继续看着济兰,“奴婢带着他们回去,若一个半时辰您还没回来,奴婢只好让人满城找我家娘子了。” 裴致摇头,“不会出现这种事的。我怎么会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呢?你放心,我就在河堤两岸逛逛,很快就回去了。” 济兰又怕她出门带的银钱不够,将自己的钱袋塞到她手里才算完。刘傅平见裴致跟他们招了招手就转身自行离开,忙追上去,“表妹——” 没走两步,被济兰拦住,“郎君可是要再逛逛?” 他气急,一跺脚,“你这婢子,怎能让你家娘子自己乱走,若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济兰并非乱来之人,因为也没有表现出多少惊恐来,“郎君不必担忧,我们娘子只是在这附近走走,一会儿便会回去。郎君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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