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深无力地解释;“这是巧合。” “那也太巧了。”沈书晴显然不信。 沈书晴脱不下这件男子衣袍,索性不脱了,她重新系好腰带,下了炕,穿上绣花鞋,拿起自己那身衣裳,带着一头歪歪斜斜的发髻,落寞地向门外走去。 陆深看着她萧瑟的背影,到底是没敢让他走,他信步过去,从背后拥住她,将清冷的下颌抵在她的薄肩上,声音已是带着恳切,“瑶瑶,你相信我,我真的没碰过她,那个孩子也绝对不是我的。” 沈书晴脑子很乱,似塞了一团棉花,她没有办法思考,但是她知晓自己不能与陆深待在一起,继续面对他的蛊惑。 她想要撑开男子环在她腰上的手,却因为力气不够,根本拿不开,是以她又一根根地掰他的手指,男子依然纹丝不动。 沈书晴咬咬牙,从低髻上抽出一只玉簪,她头上只斜簪了一只玉簪,玉簪一拔出,满头的青丝便如瀑泻下,她的发丝丰茂而柔软,还散发着淡淡的栀子香,若是平时,陆深定然会凑近鼻尖轻嗅,可他却觑见了那被她捏在手中的玉簪,正将玉簪的尖端刺向他环在她腰上的手。 想起上一回,她也是这般抽出玉簪,不几时便刺伤了他的手,最终他因此险些命丧于此,却也因他的他以死证清白,而得到了她的信任。 再来一次以死证清白? 陆深摇了摇头,终究是将她放开。 倒并不是他没有以死证清白的勇气,实在是如今局势瞬息万变,他这条船已然启航,绝不容许他这个掌舵手,在这个时候撂挑子。 他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在她即将跨过门槛时,又叫住了她,“书晴,我真的没有碰过她,那个孩子不是我的,你要信我。” 沈书晴是想信他的,可是那个孩子的年岁摆在那里,她不得不就信了几分,她甚么也没说,提起裙摆往外走去,陆深的身量高,他的衣袍穿在沈书晴身上,即便她已提起衣摆,衣袍依旧逶迤拖行在地上。 风雪交加的夜晚,沈书晴孤孤单单地走在廊道上,两人的屋子隔得近,连接的廊道不过几丈远,可她却似蚁行一般,并非她不想快速通过这冰窖似的廊道,实则是心中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才不过走了几步,便因不堪重负,蹲坐在了地上。 她闭上眼,任由泪水无声爬满她的脸颊,泪水在脸上尚且是热的,等滴落到了脖颈间却就凉透了。正这时,院子里的西北风吹过,将她满头的青丝吹得肆意飞扬,她却丝毫不曾察觉,只不住地哭,她的哭声不大,却足以叫一直在门口看着她背影的陆深动容地往前走了几步,他在看到丫鬟半夏搀起她后,才垂下睫毛,迈着沉重的步子往屋里走去。 半夏瞧见沈书晴身上穿着王爷的蟒袍,知晓她是从隔壁房间回来,心头想着,这是两夫妻吵架了,毕竟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事,便劝他,“娘娘,奴婢不懂甚么大道理,但奴婢的老子娘说过,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相互理解,奴婢瞧着王爷不像是个坏的,会不会是你们之间有甚么误会啊?” 沈书晴只一味地摇头,此事难以启齿,更不想叫一个小丫头看笑话,“半夏,你出去吧。” 半夏瞅了一眼她身上不合时宜的蟒袍,以及她红肿的眼眶,犹豫着道了一句,“娘娘,若不,奴婢先侍候你梳洗?” 沈书晴现如今哪里顾得上这些细枝末节,已然是带着几分怒气道:“我叫你出去。” 半夏见状,也没有多留,只将屋子里的炭火添满,又检查了一遍窗户是否严实,便带上门退下了。 这一夜,沈书晴皆不曾闭上眼睛,她想了很多,甚至想到了和离,可她又想到两人还有个儿子,又犹豫了,一只到了天明时分,她才做出一个决定。 她要将这件事交给她外祖去处理。她分辨不清陆深话中的真假,也没本事证实那个孩子的由来,没法子做出最好的决定,她脑子太乱,也不愿去想这些,便将这件事交给她外祖去处置,毕竟她外祖不会害她,也不会欺骗她。 陆深也是一夜无眠,不过与沈书晴的胡思乱想不同,陆深已安排人去查探当年那个与伊兰舟私奔的将士,以及此次伊兰舟回金陵的原因。 林墨连夜去查,终于查出一些细节,“听我们安插在镇北侯府的人打探,这个伊兰舟是灾情开始后,从北边回来的,前几日刚到金陵,听闻她回来的时候,落魄得像个乞丐。” 陆深问起那个小孩儿,“那个小孩儿长得像谁?” 陆深问这话并不是无的放矢,他的遥儿长得像他,只要是个人皆知晓是他的种。若是伊兰舟那个小孩儿长得像他爹,那便可以还他清白。 林墨何尝不知晓他的心思,只是,“哎,王爷,可能要叫你失望了,那小孩儿长得同他娘亲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陆深泄气地靠回扶手椅里,自言自语,“林墨,这一回,你们王妃,可又有得闹了。” 林墨也是头痛,王爷自从王妃难产死遁开始,一路的艰辛他比谁人都知,一想起他吃的那些苦,受的那些伤,或许五石散的毒解了,可王爷的脏腑的伤,以及上一回心脏的刺伤,上回那一簪子刺在王爷心脏上,也得亏簪子刺入得不深,否则怕是早已没命。孙太医说,王爷这些年该是要精细养着,切记不能再胡乱折腾,否则将来恐会短寿。 思及此,林墨当即双膝跪地,老泪纵横,“王爷,算了吧,王妃爱如何便叫她如何,你可没命再同她耗下去了。” “她要和离也好,要休夫也罢,都随她算了。”旁人干不出休夫的事,林墨知晓自家王妃却是做得出来。 “她如此不信任你,你为何还要作践你自己,你可是梁朝的一品亲王啊,他日若是事成,何愁没有其他好女子?” 陆深一夜未曾睡去,本就脑子乱,被他这一通胡说,又是和离,又是休夫,听得更是脑仁疼,他手臂撑在翘头案上,不断揉捏着太阳穴,可即便是这样,依旧还是不曾减缓半分头痛,他拧着眉头与林墨道:“谁允许你说她的坏话?” “林墨,你别忘了,你是奴才,她是王府的主人,哪有做人奴才的对主子不敬的?” “你如此不敬主子,本王罚你半年的月俸。” 林墨就知道,只要这两夫妻闹别扭,他就是那第一个池鱼之殃的池鱼,对此他并无太大的反应,可马上王爷的话,却是叫他心寒。 他竟然又说:“本王给你一个月,若是你找不到证据证明那孩子的生父身份,这个王府总管你就不必做了。” 又来? 上回陆深将沈书晴的暖玉簪摔断,也是这般威胁他,最终还真给他办成了,该不会他以为这回也这般容易吧? 林墨当即耷拉着脑袋,一脸的生无可恋。 陆深看着林墨没精打采的模样,也是心中一堵,他其实本没有必要自证清白,本来两人已然和离,当初伊兰舟离开之前还留了书信...... 想起书信,陆深沉闷许久的眼眸倏然有了一丝亮色,“林墨,去将当年伊兰舟留书出走的那封信,以及那个灵牌给我找来。” 陆深在刑部上值,从来讲求个证据,这等重要的证据自然一只保管着。 林墨闻言,便又出去了,夜里将信取了过来。 陆深拿着这封信和灵位,总算是有了去敲沈书晴门的勇气,“书晴,你开开门,我来证明我的清白。”
第122章 你是我的。。 沈书晴昨儿一夜未睡,到了今日傍晚,便吃将不住,早早熄灯歇下,本是混混沌沌,忽然听见扣门声,声声急促,便睁眼醒了。 一听是陆深,当即便是皱眉,“你又要耍什么花样?” 她现在一想起陆深就头痛,更何况她现在刚好有了睡意,他便又来打搅她。 她总算是愿意理会自己,陆深牵起发白的唇角,声音已然是带着嘶哑,“当初伊兰舟离开时,在红盖头下留了一个灵牌,以及一封书信。” 信上言明:“兰舟已心有所属,决计不能再嫁他人,你们就当我死了吧。” “我从喜宴上回去,就只看到这封信和这个牌位,我当真没有跟她洞房,更不可能与她有孩儿。” 若这证据为真,那倒是可以证明他的清白。 且他说这话时,语气诚恳,还有着一丝祈求的卑微在,沈书晴有些心软,下意识想要起身,想要解开两人的误会,练被子都掀开了,却在要穿衣的时候,忽然愣住。 她不能这般上赶着,显得十分好哄,得端着一些,是以她对门外说:“你先回去,明日再给我拿来,你若是清白的,谁也冤枉不了你,你若是不清白,菩萨也救不了你。” 陆深哪里愿意再等一个天亮,他抱紧那牌位及泛黄的信,那是他最后的希望,因为林墨将这证据带到他的面前,他心中急切,寝衣也不曾换,便趿着木屐过来,没成想她竟然还是不肯开门。 天寒地冻,都不及他的心底一片冰凉,他失力地坐了下去,坐在彻骨发冷的海棠纹地砖上,背靠朱漆木门,闷闷地出声,“好,都听你的,我放在门口,你明早一起,便可以看到。” 他说完这句话,并没有得到回应,他就等啊等,等了多久他记不清,起初还能睁开眸子,后来实在困极便阖上了眼,他身上寝衣乃暖缎所做,在有炭炉的内室勉强可以保暖,可在这冰天冻地的室外,就不够看了。 他能感觉到热度在慢慢消失,手脚逐渐冰凉,院子里的风时不时吹向廊下,刮得他脸一阵生疼。 但他一步也不想挪动,他要等在这里,等女子看了这些证据,若是还有疑问,他可以当场再给她解答。 他害怕她不会再给他一个机会见他。只能守在这门口。 再一个,他咬紧薄唇,女子心软,看到他冻了一个晚上的份上,说不定会心软原谅他。 昏昏沉沉,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回到了沈家老宅,接她去葫芦巷的那天。 女子身着薄如蝉翼的桃红衫,两人本是并排走着,她倏然伸出小手去牵自己,而自己却因为生她的气,一把拍开了她鼓足勇气伸出来的柔荑。 她霎时红了眼眶,垂下头,收回的小手不住地掐着指尖,却是半句话也不敢说了。 陆深心里一慌,忙伸手去抓她,却她的身影一虚,叫人扑了个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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