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陆深也不是毫无准备。 他首先想起一个人,丽嫔因为上次谏言皇帝派御史前往各地赈灾,一个月以来已基本稳住了灾情,一切有条不紊进行,皇帝一高兴便给丽嫔封了妃。 “通知丽妃,这事叫她帮忙周旋一下。” 更何况,这几日他也不是坐以待毙,早就将那个将士从前和伊兰舟的事情,连那个将士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全都查得清清楚楚,伊兰舟是在金陵怀上的孩子,当时给他诊出喜脉的大夫也被陆深找了出来,日子正是在伊兰舟嫁入王府前几日,人证物证俱在,当即叫人通知了伊兰舟那个孩子的祖父祖母,叫他们去大理寺报案。 那户人家前几日才得了信,儿子冻死在了外地,死了儿子,家中一片凋敝之象,骤然得知还有一个孙子,自然拼了老命也要将他抢回去。 隔天,便有大理寺的官员带着相关人证物证去镇北侯府拿人,镇北侯正在抵御倭寇,府中并没有说得上话的人物,那小孩三两下便被那家里人给领了回去。 等到皇帝知晓这件事儿,那个孩子已经入了伊兰舟那个汉子的宗祠,皇帝当即提来伊兰舟问话,伊兰舟这才将真相告知皇帝,承认那孩子不是陆深的,气的皇帝当场给了伊兰舟一个巴掌,“你这是陷朕于不仁不义。” 他是看不得陆深好,可也得有个像样的理由,如今连当初诊出喜脉的大夫都找出来了,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事情闹成这个样子,若是皇帝不替她撑腰,便坐实了她诬陷陆深一事,她出嫁之前便不贞,如今更是带着奸夫的孩子攀咬陆深,此等名声叫她将来有何颜面存活于世。 伊兰舟却依旧没有放弃最后一丝希望,在伊兰舟眼里皇权大于天,“表兄,你是皇上啊,你若是下旨,封我儿为贤王府世子,便会堵住所有人的嘴。孩儿他爹已经死了,这事死无对证的啊。” 皇帝看着自家表妹那憔悴的模样,也是极为恨铁不成钢,“兰舟,不是朕不帮你,实在是人证物证俱在,且许多人都知晓你和向永有私情。再者说,但凡你将当初诊出你喜脉的大夫给处置了,朕都可以为你做主。” “可现在大理寺已备案,且铁证如山,纵然朕是皇帝,也已是无可奈何。” 皇帝倒是很想借此惩治陆深,可实在是伊兰舟自己不争气,漏洞百出。 “可表兄你是皇上啊,把他们通通杀了不就好了,他们死了便没有人来指正我了。” 他是皇帝,也不是想杀一个人就可以乱杀,她一个妇人倒是张口就来,还如此地理所当然,皇帝气的胸腔发颤,“来人,给朕将这个疯妇拖出去。” “再也不允她入宫。” 等伊兰舟被赶走,皇帝又开始头痛如何给贤王说法,毕竟据伊兰舟的说辞,她已向陆深说明他会赐下赐婚圣旨及赐封圣旨一事。 丽妃趁机点拨他道:“皇上不必苦恼,何不趁机赐下圣旨,封贤王那儿子为世子?” 皇帝没这么大方,“虽然这事是朕考虑不周,倒也不必给他这样大的好处,他儿子的世子之位,且得看他往后的表现。” 丽妃不敢再说。 但又过了两日,坊间皆在传闻,伊兰舟之所以如此毫无顾忌地攀咬贤王这个亲王,乃是因为背后有皇帝撑腰,便是连张贵妃闲谈间也和他提起这件事,皇上为了压住这个传闻,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下了封陆遥为世子的圣旨,这才堵住了悠悠众口。 这一日,林墨将圣旨带回陈宅,沈书晴阴郁多日的面色这才转晴,彼时两人正在用晚膳,沈书晴放下碗筷,目光紧紧锁在世子两个字上,心绪久久不能平静,“没想到经过这次风波,倒是给遥儿挣了个好处。” 陆深看不上王府世子的位份,但架不住他想以此邀功,他夺过沈书晴手里的圣旨,深情款款地看着她眼,声音似暗似哑,“为夫为了这件事,可谓是出力不小。” “不知夫人打算如何谢过为夫?”
第125章 本妃勉为其难去看看他 沈书晴鬓边垂下一缕发丝,陆深抬手与她往耳后抿去,收回手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食指指腹微微自女子的耳垂蹭过。 女子耳垂敏锐,当即耳朵红了个透,以为这是男子要的答谢,低低垂下脸,嗔怪了一句,“你啊,成日里没个正形。” 就想着这些不三不四的事情。 不过,她倒也没有拒绝,只咬着唇小声道:“那你夜里来我房间。” 即便解决了伊兰舟这个麻烦,两人心中再没了芥蒂,也依旧心照不宣地没有侵占对方领地的想法。 主要是陆深没提,他还想着他那些欲擒故纵,冷淡疏离的战术。 沈书晴则是面皮薄,这种事,哪里轮得到她一个女子家说出口。 听妻子邀他夜里去她房间,陆深强忍着压平已到唇角的笑意,没有应和,也没有否认,只一本正经道;“我叫林墨在云水阁和梅林中间造两个小院儿,一个咱们住,一个给母妃和瑶儿住,图纸工匠已绘制好,待会我叫林墨拿给你看,你看是否满意。” 午膳后,沈书晴收到了林墨送过来的图纸,其他倒是没有意见,只是似乎没有她娘亲的住处,便拎着图纸去到隔间,本是要与他说道说道,却在看到眼前的一幕是瞪大了眼睛。 “爷,你这些绸缎拿来做甚么?” 临窗大炕上,摆着七八块上好的绸缎料子,青色,靛青色,玄色,绛紫色,雪色,月白色,皆是陆深常喜欢的颜色。 陆深拿起一块雪色软缎,递给沈书晴面前,“瑶瑶,这块料子,给本王做一身中衣吧。” 又牵起一块靛青料子的一角,“这块料子厚,可以做大氅。” “这料子轻薄透气,可以做夏日的长衫。” 沈书晴听出来了,眼前这人是当她作绣娘使,顿时没好气地翻了一个白眼,“没空。” 陆深几步过去,将门关了,将女子壁到门上,居高临下看着她,低垂的睫毛掩藏不住眼底的委屈,“瑶瑶,自从一年半以前,你怀孕过后,就再也不曾给为夫做过针线。” 他掏出一个洗得不成样子的荷包,呈现在沈书晴面前,“这是你最后替本王缝制的荷包,底上的线坏了,没法使了。” 这个荷包,说起来还是在她走后,自己去绣篮里头捡的,当时已经发霉,也只绣好一半,却被他当宝贝似的洗干净,成日系在腰带上,直到彻底无法使用,这才好生用一个锦盒收起来。 沈书晴偏开头,眼珠微转,想着要怎么应付过去,这么大冷的天,她实在不想碰针线,她没了从前的记忆,对陆深没了那样深的感情,自然并不愿意为他做更多的付出。 陆深察觉出他的不愿,顿时眉头一皱,目露忧恸之色,“瑶瑶,你午时你才说要答谢我的,这才一日不到,你就不认账了?” 沈书晴扯了扯唇,原来这边是他要的答谢,她还以为...... 顿时羞红了脸。 既然答应了谢他,沈书晴也不是讲话不算话的人,只是随意瞥了一眼炕上铺了一地的料子,只觉得两眼一黑,她已许久不曾用过针线,这些料子只怕要做个一年半载。 她当机立断道:“一个荷包,只做一个荷包,不能再多了。” 说罢,她推开陆深,走到炕边,随意挑了一块暗色的料子,便不管不顾地离开了。 陆深看着他仓皇逃出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从前那个上赶着为他做各式衣裳的女子,是再也回不来了,可当时他还嫌弃她事多。 谁能想到,两人地位如此颠倒,才不到两年时间。 摇了摇头,陆深叹息一声,转而叫林墨将那些特意从王府挑来的料子收拾好,往后再给她做衣裳,她今日能给她做荷包,来日未尝就不会给他做衣裳。 想到女子承欢时的不知餍足,陆深勾起一边唇角,笑得胸有成竹,她总有求他的侍候。 林墨将衣料收入箱笼之重,听到陆深的笑声,便问;“解决了伊兰舟这个麻烦,王爷可算是松快了,不必担心娘娘同你闹了。” 王妃温柔小意得看起来像是一只和顺的兔子,但其实倔起来却似是一只犟驴,只要一想到当初王爷追回王妃受的那些罪,林墨便脑袋突突直疼。 如今两个主子能够和和睦睦,林墨也是安心了许多。 提起伊兰舟,陆深可并不放心,这一回她回到金陵,似完全变了一个人,眼里空洞无物,没有任何光彩,陆深主理刑部多年,曾见过许多双这样的眼,无一例外皆是心狠手辣之人,当即眼神一阴,“伊兰舟那边,你多派几个人看着点。” 当夜,陆深果然不曾踏足沈书晴的房间。 亏的沈书晴还特意洗好澡,燃了一炉上好的檀香,穿了一件薄如蝉翼的寝衣,结果人等了半晌人没来。 沈书晴怕冻,只吩咐半夏去看什么情形,半夏去去回来道,“娘娘,王爷的屋子烛火已熄,看样子今晚不会过来了。” 王妃这又是洗澡,又是熏香,还穿了那样一件寝衣,半夏很容易便猜到了她的想法,是以不小心就说了出来。 被丫鬟这般直白地说出她的打算,沈书晴又气又恼,一头钻进厚厚的被褥,在心里暗暗咒骂,“死陆深,有本事一辈子别来找我。” 却说,伊兰舟在金陵闹了这么一场,在陆深的有意散播下,连坊间也传得沸沸扬扬,贤王曾经有过这么一位在洞房花烛夜便与人私奔的王妃,那王妃近日带着与情夫生的孽种,想要再度入主贤王府,同她的儿子一起鸠占鹊巢,不但要占了现王妃的王妃之位,还恬不知耻地想要那个孽种成为王府的世子。 伊兰舟一时之间名声扫地,连在伊家也抬不起头来做人,伊兰舟是镇北侯唯一的女儿,当着掌珠捧在手心宠着长大,这才养成了她率性而为不顾后果的性子,可现如今侯爷仍在抵抗倭国,侯夫人又早在七八年前去了,镇北侯府的这些哥哥嫂嫂待她这个意图回家抢夺家产的小姑子,却不如何待见。 同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伊兰舟丢人事小,影响往后伊家姑娘名声事大,伊兰舟的兄长尚且同他有着几分骨肉之情,虽然也不认同她的做法,却也有着几分怜惜在,可她那些嫂子对她的嫌弃却是丝毫不加掩饰。 世子夫人是伊兰舟大嫂,在伊兰舟被皇帝赶出宫的当天,便与其他几个弟媳商议,要将伊兰舟扔去家庙代发修行,伊兰舟的几个嫂嫂也是怨怪她丢了伊家的脸面,当即附议表示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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