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说!不要挑拨离间我们的兄弟之情。”段昭不上当。 顾念霖也不急,“你也许听说了,二表兄他随着我小姑母去兴州跟刘勋对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不是他的一番孝心,是一番心机跟盘算。大表兄你是段家嫡长子,若是二表兄心里真的有长幼有序这种自觉,就应该劝你去兴州,而不是自己赶着去猎取谋事的机会。我顾家门庭凋落,已经败在刘勋手上。可段家人才济济,大表兄你也要撑得起这个大局面才是。” 段昭被顾念霖说得脸上红一阵青一阵,很是不悦,“依你,长州是要把工事赶在烟州前头?” 顾念霖看着他,放下了茶杯,恭谦行礼,“守住了烟州跟长州,进可攻刘勋,退可守家门。他日大表兄要是坐稳了西川,只要能留我一个容身之所,我便感激不尽了。” 段昭见顾念霖肯放下身段示弱至此,深信了顾念霖,虚扶了顾念霖一把,傲然笑了,“只要你事事以我为先,看在你我也是兄弟一场的份上,我又怎么会亏待你?念霖,你小时候我还送过你木马和风车,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是清楚的,咱们永远是一家人。” 顾念霖客套了两句就退了出去。段昭收敛起笑容,秘密把贪了银子的官将都召集起来,面无表情地让他们把银子吐出来,“留着命,以后还有大把的银子。要是工事真的修不好,乌纥攻打过来,咱们都要死在这里。乌纥去年可是被歼灭了数万人马、被毁掉了老窝,这种破天仇恨,乌纥定然会再向西川讨回来。” 起初谁也不愿意,毕竟银子看得见摸得着,乌纥却半个影子也不见。段昭见他们推来推去,发了火,起身把腰间的长刀抽出来一下砍掉了一个案角,底下的人吓得手脚发软、哆哆嗦嗦,个个急切答应。当天晚上,段昭就把银子凑足,次日派了五千官兵,又招了五千百姓从长州出发。顾念霖与监工对照了路线图,眼前的队伍却发生了哄乱。 官兵自视甚高,不愿与百姓分一在一个点,加上军中有规定,打仗时丢下百姓自顾逃命是死罪。官兵不想乌纥来袭的时候还要带着百姓这些累赘,所以止步不前。再说,官兵也真的怕乌纥来袭。 监工怕顾念霖发火,顾念霖没有,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既然如此,让百姓留下,让官差先去。我亲自教百姓如何保命,绝对不会给长州添累赘。” 顾念霖让司弦歌带着十箱银子上路,五千百姓出了长州,顾念霖像在烟州地界一样,寻一处合适的山林之地,用十天来强训这些人,做得最出色者当场有银子可赏赐。十天过后,这五千人走出山林时,眼神变得与以往不一样了。 长州的事情做完,顾念霖带着阿永去了中州。在中州逗留了半个月,如法炮制,中州很快也赶上了工事的进程。回到兴州时,顾念霖得知兴州和开州都已修筑工事多日,不禁疑惑。 他带阿永去佛院看了顾二夫人,母子抱头痛哭,又去见了阿永的父亲,阿永哭得不能自已。伤感了好久这才平静下来,顾二夫人说道,“你阿兄阿嫂一回到兴州,就在兴州各大族之间说了你们在烟州、长州的事情,捐善立碑本就是兴州大族的喜好,这下子,兴州大族捐出了好多的钱财。刘勋见如此,也只好下令兴州和中州一起动工。” 谢信为女儿女婿感到骄傲,“我一想到你们不过是十几岁的孩儿,自己尚且自顾不暇,还要在险恶风波之中这般穿梭沉浮,我日夜不敢安睡,在佛前替你们祈福,望你们能度过厄运。不曾想,是我小瞧了你们,你们一天天成长起来,为父以你们为荣。” 顾念霖说了一下在烟州和长州的事,问到了顾如归。 顾二夫人便叹气,“这丫头,一想起她我就心痛。你有了阿永陪伴,你阿兄有你阿嫂。可你阿姊只有自己一个人,她一个姑娘家,身边什么人也没有,无人陪伴,无人保护,白日她自己去纺织院做事,天黑了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回到顾家去。即便是家里还有下人照料,可又有什么用?刘勋随时可以下手。我派过人去护着她,但要命的时候,那几个人也抵抗不过刘勋的人。” 顾念霖看向身旁的许简,许简听着,心都碎成一片一片了。 出了佛院,顾念霖对许简道,“要是让你脱下这一身戎装,从此做个寻常人,陪我阿姊一生一世,放弃建功立业,你可愿意?” “顾将军,因为顾家的江山接连被亲人所夺,所以,你是担心我真的和如归在一起之后,有朝一日也会谋夺顾家的利益吗?”许简直截了当。 顾念霖看着他,“我没有你想得这么多,也没有你想得那么长远。我心里想的只有我阿姊的幸福,她说过不需要一个建功立业的人,只需要一个能与她长相厮守、懂她、怜她的人。我跟阿姊都害怕建功立业这种事,会把情意消磨耗尽。我大姑母与刘勋的事情,想必你知道。不止他们,西川多少夫妻悲剧,与功成名就、建功立业相关。” “可是,顾将军你有了谢姑娘,一样在建功立业。” “你能不能答应我,不管是建功立业,还是做个寻常人,你这一生都不会辜负我阿姊?”顾念霖是郑重其事的。 “我发誓。”许简真的对天起誓,“若今生辜负了顾如归,我许简五马分尸于西川,生生世世不得完整之躯、不得轮回之所,孤魂游荡天地间不得所依。” 顾念霖见他发了如此重的誓言,点头答应,“我信你。我这就带你去见阿姊,之后你就留在阿姊身边,护她周全。正好,我还有事去找她。” 顾如归看见顾念霖、许简、阿永都来,喜上眉梢。顾念霖不忘大事,一坐下来就问道,“阿姊,刘勋手上兵马虚实如何?” 顾如归把门帘放下,隔绝了满院子的纺织人手,悄然说道,“刘勋所订下的军衣、甲胄,比他对外宣称的要多三成。我本想让罗胤给你们去送信,可转念一想,不知是不是刘勋在故意试探我,我就先把此事压下了。我让罗胤先带着一块帕子在身上,装着要送信的样子,结果被刘勋豢养的游侠和高手给截住了,幸好没有搜出什么东西来。” “刘勋早年跟父亲要好,他知道罗胤的存在,我低估了他。”顾念霖看着顾如归,她清瘦了许多,他有些不忍心,“阿姊都累受了,我跟母亲都不放心你一个人。是我疏忽,你回兴州之前我就该安顿好你的事。从今日开始,许校尉会寸步不离地跟着阿姊你,他护着阿姊,可减少我和母亲的担忧。” 顾如归看向许简,许简看向她,两人对视,心意相通。 阿永暗中拉扯顾念霖的袖子,顾念霖说还有事情要做,带着阿永出去了。 “咱们要在兴州待多久?这一次,你会不会放我在兴州?”阿永心里没底。 顾念霖觉得好笑,“放你在兴州无人照顾,岂不是要急死我?阿姊有许校尉护着,你有我护着。我也不知道要待多久,我在等。” “我知道你在等什么。”阿永调皮。 “天下还有你不知道的事情吗?”顾念霖牵着她的手,“你真懂我。” “你是在等......”阿永怕别人听见,附在他耳边说道,“乌纥。” 顾念霖一惊,随即笑开花,“我的阿永世上顶顶聪明,我该奖励你什么好呢?” “我不要奖励,我要你活着就好。”阿永是认真的,“真的到了那一天,你要在千军万马中活下来。” 顾念霖感动之余,发觉了自己的愚蠢,“阿永,真到了那一天,你在我身边的话,那你多危险?不如,你真的留在兴州?唉,不行,万一刘勋对你下手,毕竟在烟州段旭都对你下手了。我真浑,就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 “笨笨笨。”阿永伸手点了一下他的脑门,“你送我去佛院不就好了?” 顾念霖舍不得,“方才我是开玩笑的,我哪能安逸地等敌人来犯才动身离开兴州?最迟明日我就要离开兴州了,我要辗转各处去巡查工事,敌人来了我要打仗,敌人不来,我要在防线上巡回各州进度直到修筑完毕。我舍不得你,生离死别我都不想发生。” 阿永见他动情至深,眼底一热,差点落泪,可她笑意明媚,“方才我也是开玩笑的,你在拼命,我却在佛院,哪里像是夫妻呢?我不会离开你,要是敌人来了,我远远就逃,不给你负担。别小看我,京都当初那么血腥混乱,我都逃过一劫又一劫活下来。要是敌人不来,东也好、西也好,你去哪,我跟着。” 顾念霖不是吓唬她,“刀枪无眼,人不可能时时刻刻走运。万一......万一你被敌人掠夺了去,你可知道像你这样美丽的女子会遭到什么样惨无人道的......”摧残和蹂躏这几个字,顾念霖痛到说不下去。 可阿永听懂了他的话,她脸上热了又凉,“念霖。” 他听见她轻声喊着他的名字,带着隐隐的倔强和凄惶,他魂魄都要震荡了,“我真想把你变作一个小小的人儿,把你贴在我的心房,随身把你护着。阿永,一想到你,我心都要四分五裂了。” 阿永何尝不是四分五裂? 两个人,离别不是,相守也不是,生死之隔亦是不甘不忍。上苍何时才能垂帘她和顾念霖这对苦情之人? 最终,还是她让了步,“我知道,敌人若来,将会是你成败的转折,事关你对西川的把控。我就在佛院等你,等你打完这一仗,等你凯旋回到兴州,我将在此地迎接一个不一样的你。我等着你,再继续带我游遍西川大地。” 顾念霖止不住哽咽,“会的。” 阿永回到兴州第三日,就带着昭雪去了佛院修经文。顾念霖觉得兴州的工事顺利之后,又掉头去了长州。此时距离入冬不足两个月,顾念霖在烟州、长州来往三次巡视之后,夏季的燥热过去,晚间终于从窗口灌进来刺骨的寒风。 到了十月,防线在山岭之间浅浅蜿蜒。 顾念霖预判乌纥很大可能会从烟州突袭,他心系烟州百姓,提前让段旭早做战事准备。段旭不以为然,“他们要杀人泄恨,早把那些修防线的人偷偷杀了,他们要抢夺粮食,也早把防线上的工粮给抢了,还用等现在?就算乌纥真的来了,城门一关,城内高枕无忧。” “那城外那些防线上的人呢?”顾念霖追问。 段旭变了脸色,“话说回来,你如何证明乌纥一定会来?” “报仇雪恨和抢粮过冬,哪一样都能证明乌纥会来。” “你只是臆测。就为了你的臆测,我就要派出数十万的正规军去边防线上守护那区区数万工匠?你可知道一天的支出是多少?万一乌纥不来,万一城内突发状况,这损失是你担待,还是我担待?” “好,既然你不肯,那就不要怪我,我负责工事,那么保护匠人的命、保护边防线也是我的职责。”顾念霖落地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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