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弟!”李晟炎见马上之人竟是淮王李奕,欣喜中带着一丝疑虑,“你怎知我在此处?” 李奕用力挤出一抹微笑,“我是陪太子来此北征西戎的。” 话音未落,李晟炎便看见不远处一匹金色的汗血马,驮着李玄成慢条斯理地走过来。 李晟炎笑逐颜开,拱手迎上去,“齐王李晟炎接驾来迟,还望太子……” 李玄成笑着打断齐王的客套,“你还是顾好自己吧。”随后看向淮王手下押着的女子,“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被淮王的手牢牢控制着,整副身子弯成一道桥,贴着马面艰难地喘息着。 “诶!”李晟炎上前拨开李奕的鞭子,“对女孩子温柔一点,脸都给人家吓白了。” 李奕瞥了眼挡在女子面前黑不溜秋的纱帘,心里嗔道:“这能看清啥?” 女子等李晟炎解下束在腰间的皮鞭,又趁机还手,抽出了挂在李奕马上的长枪,瞬即向太子刺去。 “哟哟哟……”李晟炎拦腰将女子抱起,安抚道,“使不得使不得!” 太子的马扬起前蹄,惊恐地嘶鸣着,李奕一手牵住太子的马辔,一手伸向女子手中的长枪,本欲夺回,不料女子双脚沿马镫而上,迅速转动长枪,将李奕的皮鞭缠绕在柄杆上,又用枪尖刺伤了李奕的手指,随后翻身踩在李晟炎肩上,将枪柄竖直立在李晟炎头顶,待皮鞭滑落,女子顺势扯住鞭柄腾空跃起,收拢绳索,把李晟炎变成了一条毛虫。 李奕抽出太子放置在马鞍上的长剑,挑走女子帷帽上的黑纱,跳下马,截住女子掷来的枪头,不料对方的臂力了得,将一杆直枪耍成了软刀,李奕拦住枪头,却被枪尾闪伤了眉骨,一招声东击西,让李奕失掉了进攻的支点,顷刻退为保守姿态。 女子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长枪在她手里似一条凶猛的长蛇,所及之处无不被尖牙刺破,李奕的刀剑根本招架不住对方无孔不入的枪法,只得回头喊救兵:“护驾!” “保护太子!”李晟炎的声音紧随其后,一声令下,士兵们这才从旁观者的角色转换回来,一拥而上,列队成圆形将女子包围其中,堵住了她的去路。 女子皱着鼻头,唇下的利齿咬得咯咯作响,她将长枪支在地上,两臂平行撑起身体,绕着原点横向飞踢,用脚尖将前排士兵手里的长矛勾走,同时用双腿夹住士兵的头拖进圈内,再借力踏上“人梯”,接住从空中落下的长矛,直直地向身下的士兵刺去。 霎时,列队里喷洒出一株株血色的莲花,在长矛挥动的“苇丛”中乍现、凋敝,一盏茶的功夫,已有百名士兵伤残,而持枪的女子毫发无伤。 李奕目瞪口呆,觉得眼前的景象如大梦一场,他平生第一次见有如此胆略的女人,只身一人战退五百将士,战败者中也包括他自己,一个从三岁开始习武,并且有着多年作战经验的将军。 “停下!”太子挥了挥手,示意众人散开,低声问:“你定是出身于武神世家,家中可有人在朝为将或参军作战?” 女子用袖子擦着脸上的血,找回遗失的帷帽,重新戴上。 “我叫樊缃缃,祖上并非武行出身,只是曾有幸拜师学艺,修得一身防身本事。”女子说完,看了李奕一眼,将手中的长枪扔回去,“给。” 李奕接过后,感到手柄依然十分炽热,长枪端头的血迹逐渐凝固,包覆住枪尖的缺口,他用这支枪作战多年都没有将尖头磨出缺口,而樊缃缃只用一刻钟,就让鲜亮的枪身变成了做旧的废器,可见她气盛力刚,内心有长期郁结的执念。 “你这枪一般啊!”樊缃缃趾高气昂地说。 “巾帼不让须眉,好身手!”李奕揖手,表示敬佩。 太子观察了许久,见樊缃缃也不算满腹戾气之人,便诚心地邀请她入伙,但并未承诺授其军衔。 樊缃缃随口拒绝:“无意滩此趟浑水,只想进城寻一处庇护所。” 太子听着觉得新鲜,顿时起了兴致,“谁还能比当朝太子更有权力给你庇护?” “那自是不能,但于我而言,幽州总管已然是够了。” 太子与李奕对视了一眼。 李奕来此之前,已与太子和兵部商讨过北征大计,其中之一便是了断幽州总管尉迟嘉铎的割据势力,此人与西戎多有往来,近日正在夏县接应冀州乱党,樊缃缃如此晓勇,如果日后进了尉迟帐下,可能成为永患。 太子问樊缃缃:“你可知幽州总管是何许人也?” 樊缃缃摇了摇头。 太子厉声道:“他是叛军头子,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逆臣!” 樊缃缃心头一沉。 太子颔首问:“你还要继续去寻求叛军给你庇护吗?” 樊缃缃自然是不想背负乱臣贼子的骂名,更何况檩朝太子在此,即使能凭一身了得的功夫跋扈到底,有些话也不可妄言。 于是,她并未犹豫太久,当即答应了太子的邀约。 终于,太子党又多了一个强有力的武将,虽然暂时无兵权,无名分,但以樊缃缃的武力值对付李芫麾府上的花拳绣腿,绝对是绰绰有余了。 此次出征冀州,太子与齐王、淮王结伴并行,准备在秦王毫不知情的状况下揽功推过,给其骄矜的野心当头一击。 然而,令他们始料未及的是,半个时辰前,秦王已派出精骑、射手共计四千余人出兵冀州,里面含有田英旗下的五百壮士,以及河东薛氏部下一千多名善武之人。 田英投奔秦王实属无奈之举,不贪功却怕死,为免死罪而踊跃举功,他也不知前路是否明朗。 而河东薛氏则是半路杀出的程咬金,要不是李猫被大雕捉走扔进大洋,兴许李芫麾也碰不见这样一群习武世家。 李猫被雕叼走的当晚,出身于薛氏南祖房的薛仁贵正率一众族门师兄弟在渤海湾练武,他们排成弓箭形状,目标直指海湾对面的高丽。 “气沉丹田,刚柔并济!”薛仁贵一边喊着,一边弯曲膝盖,翘起臀部,双手作推鼎状,在海边的砂岩上扎着马步。 身后的百余名弟兄跟着念道:“气沉丹田,刚柔并济!” “虚灵顶劲,沉肩坠肘!”薛仁贵放下手臂,深呼一口气,抬头目视前方,仿若头顶平放一碗水。 弟兄们做着同样的动作,念道:“虚灵顶劲,沉肩坠肘!” “四正四隅,平心静气!”薛仁贵以左腿为支撑,右腿渐向右侧舒展,划出半圈弧形,左手平掌于胸前,右手向外侧拨动。 “四正……”弟兄们正准备接着薛仁贵的口令往下读,突然一阵石破天惊的落水声分走了众人的注意力。 他们看见一只大鸟打西边飞来,爪上挂着一个手脚蜷缩的人,大鸟将爪子上的人先后三次从离地数丈高的空中扔进海里,再俯冲入水将其叼起,海浪卷起,一时间刮风声、呼救声、落水声、鸟叫声不绝如缕,彻底打破了练习“长拳”时所需的“平心静气”。 薛仁贵此生第一次看见如此夸张的大鸟,翅膀展平时有一间房那么长,身上的羽毛厚似棉被,翅膀端头如砍刀,拍在礁石上,能将软石碎壤一并击飞。
第13章 招兵 “李猫——” “猫子——” 沙滩上初现两个人影,一男一女。 男的穿铠甲,持长剑。 女的穿一袭红色罗裙,骑着一匹杂色行脚马。 两人的声音一粗一细,顺着海风吹遍了整片海域。 小士兵喊得声嘶力竭,像条受惊的驴子似的,阿姩也喊得十分卖力,恨不得一嗓子把李猫从海底震出来,半日下来,两人口干舌燥,喉咙似火烤,阿姩终于在近海半里的沙滩上熬不住了,跳下马,跛着脚丫,要冲进海里舀水喝。 “海水喝不得!”小士兵一把拽回来,“你要是渴,我就去村里帮你讨水喝,海水里全是盐,越喝越渴……” 阿姩嗓子已经冒烟了,脑子又昏又涨,耳鸣眼花,根本听不见小士兵在说什么,她抬起手,指着侧面一座掩映在柳树后的村落,口型一张一弛道:“快……去……” 小士兵牵来矮马让阿姩落座,阿姩推辞道:“我骑了一路了……咳咳咳……你骑……” “好好好,我知道,你慢慢走,我先骑马去村里转一圈,看看里面有没有歹人。”小士兵说完,不一会儿就骑着马消失在杨柳群的绿绦下。 阿姩本是奉李芫麾的命令前来找寻李猫的下落,与她同行的还有大胡子巴駼和那匹矮马的主人,后者也就是之前躲在树后与她窃窃私语的小士兵。 三人行至武清境内的长沟,偶遇一群异乡人,他们身穿青色宽袖武士袍,头戴平沿束辫黑笠,手持青铜小剑,耳挂木色珠串,与檩朝人的面相不同,他们当中大多长着白皮凤眼,窄脸高鼻,说起话来前急后缓,总爱拖长音。 巴駼一时分辨不清对面的长相,只能看出他们身上怪异的服饰,盘问了几句,对面也不吱声。 巴駼是个急性子,以为对方没把自己放在眼里,于是暴躁地夹着马镫杀上去,对方也不客气地亮出手中的利剑,一击即中,将巴駼打了个人仰马翻。 阿姩和小士兵的体型都很瘦弱,即使想为巴駼报仇,也因势单力薄毫无胜算,两人没再还手,而是尴尬地站在沟边,目送对面一行人将大胡子一路扛到海湾,随后驾船驶离。 大胡子就这样被带走了,阿姩心里闷闷的,余下几日也食欲不振,和小士兵两人病恹恹地继续东行,几日过去,眼下执行的任务没有一点眉目。 他们以为李猫已经被扔进海里,让大鱼给吞了,可直到小士兵进村后才意外发现,一个蹲在破船里编渔网的村民与李猫生得一模一样。 阿姩蹲在村外的沙滩上,用手在沙子里勾勒出一只展翅的猎鹰,她抱住膝盖细细端详片刻,又在鹰下画了一匹马,马上坐着一个长头发的姑娘,再看几眼,她还觉得缺些什么,便在马的对面画了一个手持长戟、身披金甲的将军,他站在辽阔的草原上,抬头凝视着马上的姑娘。 阿姩盯着画面里的两个人,渐渐把半张脸埋进臂腕里,心中滋生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感情,她爱画中征战沙场的将军,也爱马上无忧无虑的姑娘,她爱前者的灵魂,也更渴望后者的身份。 阿姩想起行军夜里,她与李芫麾在槐树下的那番对话,李芫麾知道她喜欢槐花,却问她“比喜欢一个人还喜欢吗”。 她当时没有回答,而是低头掩饰着内心的羞耻,如果她不是以一个军妓的身份,而是以一个郡主的身份去回答,她可能会直截了当地告诉李芫麾,一个人再爱花草,也不可能执其手相伴一生,花草不可作为恋人,只有活生生的人才可以,但李芫麾于她而言,即使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即使近在眼前,他也不可能成为她的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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